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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和光目光在苟择远和孙泽江身上微微一顿,然后马上移开,他叹了口气张开双臂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身体不自觉地靠近了秦修。
“嗯?”秦修以为他要说什么。
邹和光摇摇头:“就是觉得一睁开眼就看到你太好了。”
秦修愣了一下。
邹和光没再说话,现实和梦幻的交错感太强烈,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已经大脑混沌的现实,决定一个人静静,若这真的只是他药力不够造成的黄粱美梦,那他反倒宁愿清醒着苦。
一时间,邹和光双目情绪尽敛,他站起身来,尽可能自然的跟这些人道了别,做出直接上楼去找了个房间休息的样子。游艇上的钢材台阶被他一阶一阶的踏在脚下,踏实的质感几乎让他觉得异样。
游艇里的房间都不算大,不过这不要紧,总算能够让他一个人。刚刚与众人混在一起,秦修又是个再了解他不过的了,若是他真的失态的太过,时间久那搞it玩逻辑的大脑总能猜出些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愿意相信这是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他拿起房间里的水果刀,借着床头灯的光,只随意的那么一割,尖锐的刺痛直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疼的让人清醒不已。邹和光靠在床头,一连串儿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流溢出来,又低又哑,却生震碎了阴霾。
他从时间箭头开始,推到热力学的熵,又从热力学跳跃到波粒二象性,反过来又回到传统的相对论和被推翻了的黑洞悖论,又回到了信息守恒。一个从事物理学研究将近半辈子的人,大抵在发现自己接触到时间的秘密第一件事就是做这个,哪怕他一向是个玩电学的。
这注定的是个无解的问题。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无心睡眠而已。
那群人一向是热衷于通宵,他们对邹和光作息一向跟个退休老干部一样早就习惯了。听着这些曲子没趣,索性又黑灯瞎火的跑出去海钓。
艇上的灯白森森的成了个光团看起来像是会发光的眼睛,再配上孙泽江扯嗓子鬼嚎的声音,裹挟在海风里空旷寂寥,简直能吓着鱼。秦修嫌他烦,伸手就把一边摆着的金枪鱼肉拎起来往孙泽江嘴里塞,然后站起身来往上面走去。比起吓着鱼,他更担心今天看起来面色不大好的邹和光。
好在邹和光房间里依旧安静的没什么动静,秦修站在门口盯了一会,点了根烟,斜靠着栏杆看下面一片喧闹,看海面浓黑似铁。
两个人隔了扇门,沉默了一夜。
第二天,那帮家伙还打算继续不务正业,孙泽江跟赵宸禹忙生意已经有些时候了,苟泽远在国外读书放假回来,也就邹和光跟秦修俩个大学党完全没工夫跟他们耗了,直接从港城飞回大陆。
邹和光昨天拿着便签纸迷迷糊糊的算到半夜,到最后总算睡了一会,清醒过来仍旧是年轻岁月让他微妙又安生。疲惫中混杂了兴奋,大抵就是他现在这样子,跟个瘾君子一样的面相。
但如今秦修就在他旁边,他舍不得不看他,又舍不得看多看他,这种精神繁复微妙的感觉反倒像杯温水一样,暖的他心神安宁。这世上若有那个人能让他全心信任,只怕要非秦修莫属了,他迷迷糊糊的笑,眼睛盯着窗外,半睁半闭。
邹和光看上去快睡着了,其实精神还在活跃,他半是走神,半是感慨。
上辈子他扳倒ns,然后结束生命其实不是率性而为。他创业初期贸贸然闯荡电子业,专利被ns盯上,收购不成闹了许多纠纷,几度险些被搞垮,后来秦修也受他牵连被害身亡,他苦于证据难寻,始终积怨于心,努力十余年终于让横行霸道的ns跪下唱征服,邹和光终解心头恨之于也觉得心中空落。
他幼年父母离异,青年爱人横死,中年兄长病逝,母亲死于非命,友人要么分道扬镳要么英年早逝,父亲虽算得上正常的生老病死也实在不是个长寿的。如今连唯一的敌人都被他斗成了弱鸡,他真是对这早已熟悉的世界再没有什么期待了。他凭着对事业的一腔热爱一直支撑到现在,如今连这热爱都没法抵抗他的死志了。
于是他深思熟虑的死了。
谁曾想一睁开眼他直接回到了少年时代,在光怪陆离醉生梦死中醒来,一时间种种情绪疯狂的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是个始终站在科研第一线上的人,然而对他来说重生虽然匪夷所思却并非不能接受。并非所有科研人员都会讲科学捧上神坛,从波粒二象性被证实,科学无所不能的神话就已经被击碎,加上邹和光本人的经历,他的思想难免有些唯心。
可“守恒”这件事他始终信的,万物有因果,他重回二十年前,究竟是为什么?
重生这梗早在他年轻那会就被玩坏了,重生的人往往为改变命运而来,他能改变什么?避免秦修青年身死?让哥哥一直健康长寿?阻止母亲的意外丧生?
又或者,还有秦修那对待他如亲子的父母。
回忆起过去,总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苦。
从秦修去世,兄长重病,邹和光也曾重金寻访过不知道多少江湖术士,有港城的有弯岛的有米国唐人街的,改过风水,戴过符,还修过俩庙,最后的结果就是赵宸禹也追着邵雪青走了,秦修的大姨去了,连他母亲,年近七十居然被情人害死。
命运至此,他已然沉默无力。
那是多少人都拼了命的想要去打破,却又只能面对它痛哭流涕的东西。任你是人间帝王将相,弹指间伏尸百万,最后不也得听它安排?
“你到底怎么回事,从昨天起就不对劲。两杯红酒就这样?还是研究上又遇到了点什么?”秦修推了他一下,眉毛皱成一团。
他喊了邹和光不知道多少次,结果这人双目无神傻愣的看着窗外半点没法应。
“没,就是有点乱。”邹和光终于回过神,侧着头看向秦修,眼前人侧脸精致如玉,鲜活依旧。
对,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这些人都还活着,那就没什么不可能发生,不可能改变的。
想他辛苦经营三十载,一朝回到解放前,可若是秦修还安在,那他只能说,这笔买卖实在太过划算,不,不能说划算,这是福祉。
邹和光反手扣住秦修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长长的抒了口气。
秦修到没在意他的举动,他致力于把自己眉毛扭成中国结:“压力大?我记得你前两天刚接了几个不小的单子。”
邹和光愣了一下,努力思考自己的创业史,最终只能点点头叹了口气:“是有点累。”
其实他的创业经历相较于别的白手起家的人来说要容易上许多。
他父亲是做房地产起家,然后逐渐建立起了酒店、餐饮、购物于一体的大型集团,集团下属子公司无数,如今虽然还没达到后来鼎盛时期的程度,但祖国的东部地区的省会城市还是到处都能看到宗旬地产耀眼的金字。
作为豪富的次子,除了童年时家境贫寒,邹和光一直生长的毫无压力,还是个豆丁的时候,他就热衷于搞破坏,家里的ns电视,onm电脑都能被他拆的满地是零件。
因为在邹和光很小的时候就和妻子离异,并且也没能很好的照顾他,邹爹爹一直对小儿子心怀愧疚,所以热烈支持小儿子残暴的兴趣爱好,或者说只要他儿子不爱赌博和吸毒他什么都支持,更何况如此健康有益的爱好!拆拆拆!买买买!有时候回想起他上房揭瓦还有人给他扶梯子的童年,邹和光都觉得如果不是上学后遇到了秦修,他估计能一熊到底。
等到邹和光初中时候已经开始自学大学物理,物理从头满分到尾的时候,邹爸爸觉得自己简直成了逆天教育家,哪怕他偏科的厉害,最后凭着国际竞赛金奖才勉强保送a大,邹宗旬仍旧觉得满意。
所以在儿子大学初期就打算自己创业的时候,邹宗旬没有一点不甘愿,直接打算实行买买买政策。谁想到儿子根本不打算让他注资,直接用他给的股票分红在帝都南面的冀州省买了个小作坊。看似是跟他注资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完全杜绝的父亲插手经营的可能。
邹宗旬觉得有趣,索性由着他来。
规模小邹和光不在乎,直接从生产插线板、小变压器做起——这些东西都是他早在高中就已经开始设计的,在大学里又有了新思路的。
虽然实在是有点太低端,不过邹宗旬立刻有种“吾儿将成大业”的成就感,从最小的开始做起,不是想着一口吃个胖子,这意味着稳重和踏实,他显然对儿子放心了不少。
可若只是如此,大抵就不会有后面了。
所谓年少轻狂,曾经的邹和光眼里,这并不能算作是他的事业,不过是他的玩具,他从小电机做起不过是因为刚好在这方面有些新想法,他精益求精对待每一件产品,也不过是出自于自尊和自负。
他确实有才华,无论是在自动化还是在电气设计更甚至是在电子元件二极管方面也绝对是寻常技术人员难以企及。可偏偏正是他有足够的才华可以挥霍,又不求财帛金玉,故而恃才傲物,无所顾忌。
现在这几年,是邹和光的小企业经营步入正轨开始盈利,打算开始生产整流变、电炉变、控制电缆和一些小家电的时候。思及自己年少时候的作风,邹和光仍忍不住皱眉,他固然恼恨当初ns出手下作,但更恨自己当初莽撞,无所顾忌。
秦修的死,是为他受过,那是他付不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