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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长蓁的猜测没错,褚太后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
褚太后年纪大了,最害怕黑暗,甚至连睡觉也需要亮着灯,是以在天色将晚之时,永寿宫就开始亮灯了。每隔几步就有一盏宫灯亮着盈盈的光。褚太后用罢晚饭,就在永寿宫内的花园中散步消食,身前身后各有五六个宫女提着精致的琉璃灯相随。
永寿宫的掌事宫女扶着褚太后慢慢地走着,褚太后和她闲话了一阵,忽然道:“元儿好像有一阵没有进宫了罢?”
“是呢。”
“哀家也想念蓁蓁和阿泽了,不若明日就将她们召进宫来。”褚太后有些嗔怪,“哀家也好问问,是什么绊住了她们的脚,许久不来看哀家这个老婆子!”
宫女还尚未接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朗笑声:“母后只惦记妹妹和侄子侄女,让皇儿好生难过!”说话声音未落,就见宣御帝身着一袭明黄色的五爪团纹龙袍,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在场的宫女齐齐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御帝随意地一摆手:“平身平身。”然后亲手来搀褚太后,“母后今日一切可好?”
褚太后笑道:“哀家自然一切都好。”然后她细细端详了一番宣御帝,打趣道,“哀家看陛下今日心情不错啊,是不是又什么喜事?也说出来让哀家乐呵乐呵。”
宣御帝的脸微微一僵,不过一瞬,旋即让他掩饰过去了:“只是朝上的一个大问题解决了。”
涉及朝政,褚太后也不再多问,而是和皇帝慢慢地走着。
宣御帝小心地看了褚太后一眼,试探着道:“母后想妹妹了?”
“其实你妹妹倒是其次——”褚太后慈爱地笑了,“倒是蓁蓁和阿泽,一个玉雪可爱,一个聪明伶俐,我多日不见她们,倒是十分想念。”
宣御帝“哦”了一声,缓缓道:“前几日,沈阙之被外放为官了,携全家都去了任上,母后可知?”
“什么?”褚太后大吃一惊,“哀家怎么不知道此事!”
宣御帝摇了摇头:“我没想到妹妹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告诉母后。”
“这个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哀家一声!”又连珠炮似的问,“陛下把阙之派去了哪里?气候可是适宜?工作会否艰难?是否有生命危险?可怜见的,阿泽那么小,就要随着父母远行了!”继而埋怨皇帝,“陛下下旨前,好歹也应该来跟哀家商量商量!”
“是是是。”宣御帝十分好脾气,“只是事态紧急,那儿民风彪悍,非阙之那般身份的压不住。妹妹执意要跟去,朕拦她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他说到“民风彪悍”,褚太后又开始着急了,颤巍巍地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个自然不会。”宣御帝安慰她道,“朱羽卫一半以上的精兵,都派去跟着了,定会还一个完好无损的元儿给您的!”
“那就好、那就好。”褚太后平静了一下心情,又补充道,“还有完好无损的阿泽、蓁蓁、长灏、和长渊!”
“那是自然。”
宣御帝一直陪着褚太后,直到在褚太后就寝之后,方才静悄悄地离开。他走到殿门处,看着恭敬地半蹲的掌事大宫女,声音不复方才的明朗,低沉地似乎会滴出水来:“仔细着点,如果母后听到了一丝儿风声,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那宫女声音颤抖着回答:“奴婢遵命。”
·
在树林中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长蓁不敢入睡,自己睡觉一向沉,她生怕在自己睡着之后,万一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她就强撑了一整夜。
次日一早,待沈长泽醒来后,她拿出昨晚剩下的包子,二人吃过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她本意是想朝西北而去,因为虢国在大业的西北处,那儿也是离京城最近的边境,想来既能快点脱离宣御帝的势力范围,也能去找容浣尘,完成那个“不死不休”的任务。
可是去西北的路上山林密布,即使是官道,一路上也是荒无人烟。他们马不停蹄地奔驰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晚,官道两边皆是黑黢黢的山林,山风穿过树林,悉悉索索更显阴森。
这次虽然远离京城,可是却没有村庄供二人借宿一宿。长蓁不免有些焦躁,若是到了晚上真的没有落脚之处,难道又要露宿一晚?
……他们果然又露宿了一晚。
到了第三日一早,他们带着的包子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愈向北天气愈冷,那包子放了三天,自然是又硬又冷、难以下咽。长蓁在系统的指导下,在树林中溜达了一圈儿,倒是捡了不少的野果,二人凑合着吃了,接着上路。
长蓁两天两夜未曾入睡,已经几近疲惫,再加上周围荒无人烟,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吃食,不免有些颓废地抱怨道:“按话本中说的,不应该早有个客栈或者酒肆出现了吗?”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沈长泽就兴奋道:“五姐,你看!”
长蓁闻声望去,发现那不过是一处破破烂烂的木屋,周围一片荒烟蔓草。屋子外面摆了几张歪歪扭扭的桌子,周围是同样货色的小凳,大多数桌子光溜溜的,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污渍斑斑的杯壶。可是待长蓁临近了看,才发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茶寮,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看规模是茶寮不错,可是这么一间破烂的房子居然有一块不错的实木匾额,上刻二字:客栈。
系统由衷地赞叹:“多么通俗易懂的名字。”
长蓁:“……”
可是就在她准备翻身下马的时候,却发现木屋后的一个隐蔽的地方,停着一匹马!
那这就说明,这个木屋里是有人的!
长蓁大吃一惊,但还是悄无声息地下了马,慢慢摸到木屋的窗子边,朝里看去——果然是有人的!不过那是一个身着绣银线烟霞色长裙的小姑娘,面朝下软塌塌地趴在地上,看起来毫无生机。
长蓁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什么动作,就把长泽从马上抱下来,把马拴好,牵着沈长泽悄悄地靠近,轻手轻脚把她翻了过来,才发现,这个姑娘居然是个熟人!
是权永宁!
长蓁大吃一惊,可是随即就释然了:既然宣御帝对沈家下手了,意味着他已经准备发落了大皇子;那么身为三皇子一派的陇西郡王,更兼有谋反之意,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那么既然自己和长泽能逃出来,难保权永宁逃不出来!只是她现在这幅模样……长蓁把手指放在权永宁的人中处,感觉到了有微微的气息,赶忙找出早晨留下的野果,轻轻掰开她的略有些干裂的嘴唇,用手攥出水来,滴入她的口中。
也许是晕倒的时间不长,不过片刻,权永宁就醒了过来,看到长蓁,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长、长蓁妹妹?!”
长蓁看她眉眼中都是惊惶之色,安抚她道:“有什么事,歇一歇再说罢。”
权永宁一脸感激:“多谢长蓁妹妹救命之恩。”
长蓁只是笑笑。
三人在这个小木屋内歇息了少许,权永宁吃了一些野果,恢复了一下体力,便同时上马赶路。她们并肩而行,长蓁心中恰好有一个许久不曾解开的疑团,恰好在此时提出来:“永宁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为何你爹陇西郡王姓箫,你却姓权呢?”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权永宁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长蓁苦笑道:“看看我和弟弟,自然明白你为何落到如此田地,又何必再问?”
权永宁愣了愣,也是苦笑:“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想到方才的事情,面上又浮现感激之色,“我知道我爹曾经怎样对你……我也曾和哥哥一起算计过你,没想到,你在我的危急关头,还是会救我一命。”
其实长蓁救她的时候,倒是没想这么多,所以只是微笑,却不做声。
倒是长泽奶声奶气地接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长蓁和权永宁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权永宁又是一叹:“你们一家,是真的心地善良。”她看长蓁不接话,想必是在等方才问题的答案,于是犹豫了一下道:“实不相瞒,蓁蓁,你方才问的那一件事情……其实是一件让知情人都三缄其口的事情。”
她愈这么说,长蓁的好奇心愈重,只是她现在比平时要多留了个心眼,于是脸上只做云淡风轻的模样:“如果实在不方便告知……那就不要说了罢。”
她越这么说,权永宁反倒越想一吐为快了:“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