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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国虽文人辈出,可是仍旧属于西北地界,民风也甚是淳朴。因并不涉及本国的朝政,方才那群人的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制,是以长蓁和沈长渊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蓁看向沈长渊,发现他的眉头几乎都拧在了一起,薄唇紧抿,明显是在思索什么。果然不出长蓁所料,片刻之后,他豁然起身,对长蓁嘱咐了一句“看好阿泽不要乱跑”之后,就匆匆离去。
长蓁自然也没有心情继续吃下去,看沈长泽吃得差不多了,就带他直接上了楼上的房间。
沈长泽尚不到四岁,虽然对于自己和哥哥姐姐的处境有那么一丝半点的了解,可除了最开始的逃亡,其他时候并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再加上他性子跳脱,无论是在长公主府还是在永寿宫的时候,明盛和褚太后都很是宠他,结果养出来这么一个不知人间疾苦、无忧无虑的性子,自然是吃饱之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长蓁看着弟弟叹气。沈长泽可以睡,可是她不可以。她还在思索两件事情,一是容浣尘的前置任务到底是什么;二是叶檀究竟受到了什么处罚。
第一件事她已经想了好大一会儿了,实在琢磨不透,只得求助外援:“系统?9527号系统?”
系统应声而出:“尊敬的9527号女主,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容浣尘的前置任务是什么。”
系统有些为难:“这个……9526号用户是高级vip,您无权查看他人任务。”
长蓁心头一跳:“那他可以反过来查我的前置任务吗?”
系统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行了,作为一个英明神武的系统,我们对于每个用户的需要完成的任务都是有保密程序的。”
长蓁揉了揉太阳穴,强压怒气:“那你方才为什么要强调9526是高级vip的事实?”
系统仍旧是理所应当的模样:“因为那的确是事实。”
……长蓁被他揉搓地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有些颓废道:“这个身体马上就十岁了,不死不休的前置任务要怎么完成啊?”
“这个……”系统犹豫道,“我们工作人员有规定,除非在用户遇到紧急危险,其他时候不得主动提供帮助。”他接着补充道,“就像上一次,如果在长公主府密道里的时候,穆斯飞把你揪了出来带到皇帝面前,一旦被皇帝软禁或者关押,要靠你自己逃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本系统才会帮助你。”
“可是,如果我完不成前置任务,不一样是个死吗?这难道还不算危急吗?”长蓁循循善诱,“我死了你不也就没活干了么?你就给我一丁点儿提示,好不好?”
系统义正言辞道:“万万不可!作为一个高尚的系统、一个纯粹的系统、一个有道德的系统、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系统、一个有益于人民的系统,我怎么会做出这样有悖我职业道德的事情!此事休要再提!”
长蓁没想到他突然这么有骨气,心中更颓废了,却听到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是铁打的系统流水的用户,我才不害怕呢。”
长蓁听清楚他嘀咕的是什么之后,心中忽然一冷!
可是她纵使有些心寒,也对系统的厚脸皮无可奈何。只得把心思转向另外的一个问题——叶檀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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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昌府。
叶府的正厅内,正对着大门的正座上坐了一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男子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之势,身着一袭厚重的漆黑盔甲,更衬出常年领兵在外的慑人威势。他看着面前如青松翠竹般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不由分说地喝道:“跪下!”
年轻男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目光中却有了类似中年男子的冷凝,他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常年统领大军、驻兵在外的虎贲将军——叶世钧了。
而那位年轻男子,正是长蓁心心念念的叶檀。
叶世钧看着一动不动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儿子,沉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
叶檀虽然跪在那里,可是脊梁挺得很直,声音也很沉稳:“儿子不知。”
“那你可知,我亲自前来巩昌府,究竟为何?”
“儿子不知。”
“那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误?”
“儿子不知。”
接连三个“儿子不知”,终于成功点燃了叶世钧的怒火,他豁然起身,指着叶檀怒道:“逆子!是谁让你放走的沈家人?!”
叶檀依旧是直挺挺地跪着的,头也不抬,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一丝少年在这个年龄独有的喑哑:“儿子擅自决定,还望父亲海涵。”
叶世钧冷哼一声:“海涵?最新消息,除去沈长渊、沈长蓁和沈长泽,沈家在京族人全数被押,陛下八百里加急封锁所有关隘,对外说是搜捕罪奴权永宁,可是你我都心知肚明,陛下此举究竟为何!”
“那又如何?”叶檀猛地抬起头,一双本就寒冷如冰的眸子迸射出冷冷的光,“父亲是陛下重臣,早在一年前就收到了消息,才让咱们家全数从京城撤离。可是您当初为何不向沈府或者长公主府通个气?若是您能放出一点点消息给沈家人,沈家何至落到如今这等任人宰割的地步!”
“放出一点点消息?”叶世钧嗤笑一声,“若是我敢放出一丁点儿消息,陛下就不会放心让我手握重兵了!”
“那您就看着沈家一步一步踏入皇帝的圈套?”叶檀语声讥讽,“父亲,想必您早已忘记,当初是怎么安排我和明媚接近沈家人,然后利用明盛长公主替您归还虎符的事情了!”
“你现在莫不是在责备我?”叶世钧呵斥道,“若不是我深谋远虑,提早将虎符归还圣上,那么现在我们和沈家的下场便是一般无二!”
叶檀摇了摇头,只是目光愈发清冷:“儿子不敢责备父亲。”他话锋一转,“儿子只是敬佩父亲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好手段!”
“你这个逆子!”叶世钧勃然大怒!抬起脚刚想踹向叶檀,忽然又收住了,负手走到门外,喝道,“来人,叶檀出言无状、以下犯上,拉下去给我打二十军棍!”
他回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冷冷道:“打完二十军棍,你便随我回宁夏去!回去再慢慢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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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二十军棍听起来很吓人,可是施刑的人并不可能真正实打实地打下去——开玩笑,那可是将军的小儿子!怎么能和其他皮糙肉厚的士兵蛋子相提并论!
于是下手自然轻了许多。
叶檀领了二十军棍之后,自然有军医赶紧替他上药。上完药之后,只是觉得火辣辣地疼,并不是不能忍受。可是即使能忍受,骑马走路也都成了问题,于是叶世钧亲自拨了一辆马车,让叶檀趴在里面,随自己回了宁夏。
叶夫人不曾想,最疼爱的小儿子去巩昌府走了一遭,回来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不由得眼泪汪汪地埋怨丈夫:“老三才多大,你居然也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狠手?”叶世钧冷哼一声,“你是不知道,这个逆子做了什么事情!”然后把叶檀放走沈家三兄妹的事情告诉了叶夫人。
叶夫人叹道:“原本我们算计了人家,栾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妇人之仁!”叶世钧喝道,“什么情理之中?若是陛下知晓人是老三偷偷放走的,能饶得了我们叶家?!”
叶夫人扭头看向里屋趴着一动不动的叶檀,眼泪又上来了:“那你好好说说他不就成了?老三一向懂事,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来他是会听的!何必把他打昏过去!”
叶世钧失笑:“老三的倔脾气你难道不知道?不打他一顿,他是不会跟我回来的!”
……
趴在里屋的叶檀,其实并没有昏过去,他只是闭上眼睛在想事情。
他想到当初叶家全家离京的时候,她和沈长渊前来送行,她声音清澈得像是山间的溪流:“三哥,你将来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大人物,沙场上刀剑无眼,你与我们兄妹二人相交一场,又屡次救我们性命,我……不希望你有事。”
而自己在巩昌府见她的时候,本以为是自己是把她当妹妹看待,才会有那么一些小小的雀跃,可是当她和自己大吵一架之后即刻要走,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痛楚,才让自己愈发清醒。
想来,自己对她,并不仅仅是兄妹之情罢?
还有沈长渊,当初他对自己的姐姐叶明清,低声许下的诺言,“等她及笄了,我定会不远万里去迎娶她,让她千万等我。”
……曾经那样真挚的诺言,想来也不会有实现的一天了。
当初意气风发的沈家人,何曾想到后来的变故?他们三人千里逃亡,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不知凡几,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遵从父亲的安排,没有刻意接近他们,如果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能够早早知晓父亲的算盘,那么沈家或许可以早作打算,她也可以躲过这一劫!
一切的一起,都是自己造成的!
这个念头好似一个小小的火苗,在叶檀心中愈燃愈烈,烧得他痛彻心扉。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内心虽如火在燎烧,双目却迸射出如冰霜般刺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