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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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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今年才35岁,是a城小有名气的房地产开发商,为人豪爽爱交朋友,酒量也甚好,一顿喝一斤白酒仍能够口齿清晰,不乱章法。酒喝的多了,朋友也会渐渐增多,脚下的路随之开阔,八方钱财风雨无阻的流到兜里,腰包鼓了想法也随着增加,身边的女人也接踵而至。随着身价的提升,应酬越来越多,不去不给面子,去了不喝酒还是不给面子,给面子就要多喝酒,甚至要喝醉,酒桌上下来,还要到床上折腾,继续应付着身边的女人们,别人的面子都给足了,一个个纷纷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似乎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可小李的身体却在每况愈下。

    国庆和中秋两节来临之前,小李又在酒桌上连续奋战了几天,每天除去早餐不喝酒,每天都要喝两顿以上,有的时候后半夜还要加一顿烧烤才能回家。整整一个礼拜下来,小李上楼的时候都会感觉气喘,坐到马桶上方便的时候,总会闻到酒精的味道。第八天又连着喝了两顿大酒,中午喝了一斤多茅台,晚上又喝了八两多五粮液,后半夜吃烧烤时喝了无数个小瓶啤酒,他气喘吁吁的上了楼,坐在沙发上就感觉心脏跳的厉害,胃也特别的不舒服,结发妻子美君早习惯了他夜不归宿的日子,驰骋在麻将战场上去了。小李迷迷糊糊的靠在沙发上,家是如此安静舒适,可他神情恍惚间还觉得自己住在下午去过的那个宾馆里,b领导的32岁未婚的很不安分的女儿薇薇,似乎还在他身上折腾着,两人的暧昧关系已经维持了两年,她最近竟然提出要小李离婚,还威胁如果小李不同意,会让父亲停止支持他开发征地。小李不知道自己是爱她的父亲多些,还是爱她的身体多一些,美君毕竟是结发夫妻,怎么能说分开就离去呢!

    小李的头很痛,因为酒精的麻醉,还因为薇薇眼里的冷酷。天要亮的时候,小李的妻子美君终于回来了,她疲惫的打开房门,见丈夫斜靠在沙发上,没有因此感觉惊奇,她脱下高跟鞋和高档套裙,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喝了下去,只穿着文胸和短裤走到洗手间,卸了妆准备睡觉。小李的钱足够她随意挥霍,可是钱并不能驱散她心里的寂寞,夫妻两人习惯了各忙各的,彼此交流似乎都已经成为一种负担。小李感觉自己的心脏异常的跳跃着,他张开干燥的嘴巴,咬着牙喊道:“美君啊,我的胃很不舒服,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美君正在洗手间刷着牙,只用鼻子和喉咙含混着发出一个声音,表示听到了他的话。小李拿起手机,拨通司机小武的号码,接通后没有人接听,重拨之后听到一个女人柔和的说道:“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小李怀疑司机小武是在开机状态下直接取出了电池,让年轻人这时候起床绝对是个难事。小李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手捂着上腹部,美君刷完牙慢慢走了过来,见小李很痛苦的样子,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十分钟后美君搀扶着小李下了楼,美君打开自己的车门,扶着小李坐好,驱车去了a城最大的医院。

    a城医院坐落在城市的中心位置,各地来此看病的人络绎不绝,病人家属的热切和不时向医生兜里塞钱的举动,让这里的医生富足着、自豪着、傲慢着。美君扶着小李坐在急诊室外,有一个急性脑梗塞的老人,被抬着从他们面前走过,医生和护士全力抢救着。今天值班的医生是崔医生,昨天因为跟朋友玩麻将输了很多钱,回家后老婆又跟他狠狠的吵了一架,心情很是低落。

    大医院里一天死个把人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个片刻前抬来的老人没能保住生命,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老人的子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红着眼睛问医生为什么不能快点,为什么不能尽力抢救,呼喊着要起诉、要告状,崔医生确实已经尽力了,患者家属的话语让他气愤,心情也更加失落。

    崔医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了点水,想调整下自己的情绪。美君扶着小李坐在凳子上,她见崔医生慢条斯理的样子,骄傲的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您能快点么,我老公感觉特别难受”美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崔医生打断了。“你催什么催,急着回家就别来啊!”美君高声喊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的医生么?”崔医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老婆声嘶力竭的样子,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吼道:“不想看就出去,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这是医院,不是你家!”美君冷笑着说道:“你不就是一个破医生么,有什么神气的,信不信我老公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下岗”美君的话语让崔医生的脸从红到白的变化着,他的手有点抖,房间里多几个医生和护士,纷纷劝说着。小李一直听着两个人的争吵,他突然感觉浑身发热,心脏开始剧烈的绞痛,眼前一黑,一头从凳子上张了一去,头重重的碰在桌角上,人瘫软的躺在地上。房间内瞬间恢复了平静,随后人们忙碌起来,三十分钟后,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结束了,小李死了,死于心肌的缺血性坏死,俗称心梗。

    美君听说小李已经永远离开了她的时候,似乎很麻木的样子,片刻后终于哭了出来,她声嘶力竭的痛哭着“老公你不能走啊,你才35岁啊,你让我怎么办?你没死,你不能死啊”小李安静的躺着,任凭妻子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体,护士想去安慰她,可被她推开了,她大声的哭喊道:“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们走开,你们给我滚啊,滚开”

    两个小时之后,美君已经昏厥了三次,天渐渐亮了,美君的亲人和朋友们陆续闻讯赶到。美君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她要求先冷冻小李的遗体,她想为死去的老公讨个公道。十天后医院承认医生存在过失,但是否是医疗事故还需要进一步认定,留存相关病例和检查资料后,美君和家人们决定为小李举行葬礼。那个崔医生被停职了,他家里喝着酒写着书面检讨,等待着将要到来的行政处罚。

    小李是个孤儿,老家也没有什么亲属,只有一个年近八旬的姑姑在远方的乡村,美君没有让她长途奔波来参加葬礼。举行葬礼的当天,风和日丽的天气让参加葬礼的人多了许多,但和通知参加的人相比,还是有很多没有到场。活着的人的事情总会比为一个死人送行重要些,曾经酒桌上跟小李搂脖子抱腰的哥们,很多都销声匿迹了,酒精麻醉下的山盟海誓般的宣言,或许早就顺着下水管道消失的无影无踪,况且即使参加了葬礼,小李也不可能回报什么了,什么都不信仰只喜欢金钱的人们,实在是舍不得浪费赚钱的时间,去看一个即将进入电炉子化成烟和灰的男人。

    美君一身黑色的套裙,标准的孀妇装扮,端庄秀丽的脸上仍写着忧郁,微微吹拂着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让她多了几分柔媚的感觉,当有人走上前,送去慰问的礼金,她的眼角似乎有一点点微笑。小李的朋友和美君的亲属朋友们,陆陆续续来到医院门口,几十辆豪华轿车缓缓的行驶着,黄色的圆圆的纸钱不时会被风吹到车的挡风玻璃上,然而片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环卫工人待车队驶过,轻轻扫起沿路的黄色纸钱,走过的路上又恢复了干净和整洁。车队缓缓行驶着,但还是很快就到了殡仪馆。

    人们肃立在小李的面前,有人主持着仪式“今天我们到此是来送别,他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他创造了很多财富,也为我们城市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三年来他参与和启动了500多万米的建设开发项目”各种手机铃声不时会干扰着主持人读悼词的声音,有些人自觉的关掉手机,但仍有人对着手机低声说几句什么。小李只有35岁,但悼词确实写的很准确而全面,或许最完美的人真的只能去悼词里寻找。

    悼词宣读完毕,参加葬礼的几百人一一缓步走到小李的附近,站成一排向他鞠躬道别。或高或低的人们,每四个一组深深的三鞠躬后,仿佛完成使命般,尽量迅速的走出门去。小李生前的好友大龙一直站在美君身边,看到小李的遗体的时候,美君又开始不能自抑的哭啼着,当追悼仪式即将结束,人们纷纷离开的时候,美君又一次扑到小李的身旁,她开始嚎啕痛哭,美君的几个朋友拉扯着她,有的人也跟着哭泣起来,哀乐声里美君声嘶力竭的哭喊,让人们的情绪被变的很脆弱。黄泉路上无大小,小李只有35岁,年青的生命就此结束了,如果真有天堂和地狱,或许在他所去的地方里,他仍然可以有所作为,但一切都结束了,只留下一个悲痛的女人和那些曾经的朋友们。礼堂里有些年迈的人纷纷离开,白发送黑发人的感伤让他们无法立足。

    小李曾经的朋友路老板一直站在殡仪馆门口,他一直没有离开,时而回头看看美君是不是从礼堂里走出来,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焦急。美君忍着悲痛走了出来,两个朋友搀扶着她,几个人跟在后面。年近四十的路老板腆着大肚子,快步走了过去,开口说道:“嫂子,我是小路,你认识我吧!”美君用手帕擦拭着泪水,对他点了点头。路老板的圆脸上堆出一点尴尬的笑意,可他笑的比哭还难看,他随即说道:“嫂子,真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才听说李总的事情,就紧忙从北京赶回来了!我有个事情必须要跟您说,或许不是时候,可是最近我遇到些棘手的事情,李总在搞华亭二期工程的时候,从我这里拿了点钱,这是他打的欠条,最近我遇到点事情,手头很紧,您看您能不能?”

    小李的好朋友大龙从美君身后走上前,他高大挺拔,站在了美君和路老板之间,他用自己健壮的手臂推开路老板,嘴角轻蔑的咧着,低声对他说道:“你可真会找地方,这个时候讨债,你不怕晚上做噩梦么?”路老板辩解道:“我手下的几十个人也要活啊,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啊!”几个人争执间,一辆白色轿车快速开到了殡仪馆门口,一个黑色装束,身材高挑的女子下了车子,来的人是小李曾经的女朋友薇薇,她快步走着,高傲的抬着头,她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薇薇径直走到灵堂,她扑到小李的身旁,哭声令人心酸“李大哥,我来晚了!我一直想来跟你道别的,可房门被爸爸锁着,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曾经为小李开车的司机小武走上前去,他想劝薇薇停止哭喊,当看到薇薇红着的双眼,却生生的停了下来,他领教过薇薇的脾气。“都怪我,都怪我,不应该逼你”薇薇继续哭啼着,喃喃的说着。

    大龙从外面走过来,拉起薇薇,硬生生把她拖出了灵堂,有人过来帮我,把薇薇推进了来时的车里,大龙喊着:“去两个人,把她送走!”车旁聚集着些人,有人微笑着,有人摇着头,有人叹着气走开了,与薇薇熟悉的一个人坐到驾驶位置上,还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侧,汽车转瞬间开走了。

    美君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她几乎无法站立,腿一直不停的抖动着。大龙扶着她坐到自己的车里,然后招呼着人们,完成着剩下的事情。美君关上车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在为自己悲痛,为小李的离去而流泪

    骨灰被放到了骨灰盒里,骨灰盒被放到了指定的地方,人们纷纷离去了,一切回归了寂静。大龙让司机慢点开车,自己坐在美君的身旁,他温柔的拉住美君的手,美君把头放在他的肩上,大龙轻声安慰着,美君静静的依偎着,车向着来时的方向慢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