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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云接到石梦泉的急信首先想到的是要把郭罡找来发一通脾气:吕异要护短、刘子飞想要争功——这两条他怎么会计算不到?连这都没想到,还夸夸其谈什么?然而转念一想,郭罡的计策天花乱坠,正是自己所批准的,其中有漏洞也是自己未考察到,于人无尤。况且,这当儿要赶快补救,找谁来发脾气也是无用的。
她使自己冷静下来,即吩咐邓川立刻着手将粮草辎重向富安以北的朱家坝撤退,并通知富安驻军,三日之内全部要撤出城去,大部队去朱家坝,而一小部分人则要按照范柏谎话中所说去梅岭。同时,她又叫邵聪立刻带一批身手好的兵士从地道潜入靖杨刺杀郑国二皇子,希冀以此引得郑人前来富安报仇——这样就可以造成富安失守的假象,至少骗过刘子飞。而范柏此人……郭罡当初建议过要杀之灭口。他在富安做了不少坏事,也算是罪有应得。那么就杀了吧。然而现在传信给石梦泉太危险,等到大家来到富安,乱军之中才做得干净些——还可以给范柏安个“为国献身”之名,总算也对得起他……
忙了一会儿,才把一切都交代完了。稍有喘息的功夫,一个疑问就转上她的心头:庆澜帝的圣旨为什么还没有到?西京出事了么?
这个想法给了她深深的挫败感:一旦西京出事,这里的一切也都白废了!
“笃笃”几声响,是郭罡在外面敲门求见:“听说大人要从秘道刺杀二皇子?”不等玉旒云允许,他已自己走了进来。
玉旒云道:“是。”没有功夫同此人发火,只冷冷地吩咐:“你把秘道的地图画一张交给邵参将。”
郭罡道:“大人刺杀二皇子,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死了之后郑军立刻溃散根本不来报仇?”
玉旒云道:“我当然想过。”此计若不成,只要富安撤空了,依然可以骗得刘子飞——郑人听得樾军大部队来到,调头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诚然,这种情况的说服力差一些。但是既然刘子飞是想攻打郑国立功,遇到一群望风而逃的敌人,他应该很高兴才是。
“把地图画一张给邵参将。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地图老夫可以画。”郭罡道,“不过,援军还未到,大人就急着要和郑人交手么?”
“援军到了,就来不及了。”玉旒云将石梦泉的急信朝郭罡脸上一丢,“你问我想没想过郑军不来报仇?你怎么没想过刘子飞会亲自率兵前来?”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发作。如果石梦泉在身边,也许她的心情会好一些,偏偏他不在。于是又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两人很少分开的,上一次分开是大青河,结果就出了事。这一次呢?
郭罡静静地把信浏览了一遍:“老夫当然也想过了。而且老夫就是想要刘将军来,最好刘将军、吕将军一起来。”
“什么?”玉旒云气得拍案而起,“郭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罡慢条斯理:“大人看楚国将领谁能带兵?”
谁有功夫闲扯楚国将领?玉旒云火冒三丈:“冷千山、董鹏枭、向垂杨、鲁崇明全都是酒囊饭袋。司马非还凑合,但我总有一天要砍下他的脑袋来。程亦风一介书生,何足为惧?你有什么话,快说!”
郭罡道:“呵呵,不错。楚国将领草包居多,而且听说最擅长起内讧,到了战场上都没有什么用处。那么大人看樾国将领如何?”
“岑广墨守成规,赵临川有勇无谋——”玉旒云道,“不过岑广已经不带兵,赵临川又已经死了,他俩什么好说。刘子飞贪得无厌,吕异任人唯亲,司徒蒙见风使舵,斤斤计较,打起仗来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常常因小失大。”
郭罡点点头:“老夫看也是如此。樾国将领除了北疆赵王爷和他的手下,就是玉大人和石将军,其他的实在和楚国的草包也没什么分别,如此下去……咳咳……我听说楚国提拔了大青河之战有功的一批山贼和下级军官。这些人历练了出来,楚军威力恐怕会大大增强吧?”
玉旒云不耐烦道:“你究竟要说什么?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我最讨厌人家把官场上那套拐弯抹角带到军队中来!”
郭罡道:“大人不要急躁。人一急躁就不冷静,一不冷静就容易犯错。老夫方才问大人樾军将领如何,大人只说了几位将军,下面还有总兵、副将、参将,参领、协领、防守尉、佐领、都尉——别人军中的大人不清楚,你自己亲兵里,可有智勇双全的么?”
玉旒云道:“副将罗满,是石梦泉的好友,为人稳重干练,勇敢忠诚,是大将之材。健锐营都尉卢进,坚忍不拔,且能随机应变,虽然经验尚少,但假以时日,也可以独当一面。骁骑营都尉陈灏,武艺超群,尤其骑术精湛,对于组织冲锋已有许多心得。神弩营都尉韩夜和步军营都尉慕容齐,两人应变能力稍差,但是韩夜擅于攻城,慕容齐长于防守,倘他们多和卢进一处历练学习,他日也会成为良将。至于前锋营都尉赵酋,实战经验最丰富,勇猛凌厉,非同小可,只是冲动些,如果有人能在他身边时常提醒,他必能攻无不克。”
郭罡道:“大人身边有这样一批能征擅战之人,如果将他们都提拔到将军的位置上由大人亲自率领,或者由石将军统帅,这大概就是所向披靡的王者之师吧?”
王者之师?玉旒云“啪”地一拍桌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郭罡笑了笑:“大人为皇上带兵,所带的可不就是王者之师么?”
玉旒云哼了一声,暗道:老家伙倒会狡辩!
郭罡道:“况且,如果只有大人一个能够统帅这支‘王者之师’大人又何需担心收不回兵权?”
这倒是真的,玉旒云想,如果朝中将领都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当初赵王再使什么诡计,也不能把她调回京去架空了!就把她调回去,她也根本不怕外面出乱子!
“不过,提拔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玉旒云道,“朝中哪需要那么多带兵的人?”
“岑广退了,赵临川死了,大人得以提拔石将军,自己也实实地掌握了兵权。”郭罡淡淡的,“如果刘子飞和吕异也死了,国中不可无人,岂不就可将罗满和卢进提拔上来?剩下一个司徒蒙,既然是个见风使舵的货色,还不立刻就投诚到大人身边?”
“你要我杀刘子飞和吕异?”玉旒云虽然讨厌这两人,却从没想过要害他们的性命——当初赵临川虽然是死在落雁谷,却并非她的责任。骤然听到郭罡把这么狠毒的计划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她吃惊不已。
郭罡表情一派淡然,仿佛建议上茶楼去喝茶一般:“我没说要大人亲手杀他们,只是打起仗来乱军之中他们牺牲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
“你……”玉旒云惊愕道,“这是要我谋害本国将领?他们即使与我不和,却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他们……”
郭罡冷冷的:“大人现在打算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呢?范柏是一定要杀的了吧?既然范柏能杀,为什么刘子飞和吕异不能杀?大人以为这两人活着能不查出范柏之事的真相吗?”
玉旒云看到他这种阴冷的表情,心底也升起一丝寒意。
郭罡道:“老夫为大人计——范柏在富安玩忽职守并作恶多端,以致富安失守,他不得不去瑞津找舅父吕异借兵遮掩。刘子飞、吕异贪功冒进,企图乘此机会攻下郑国,于是私自率领瑞津和神女关的部队来到富安同郑军开战。不想,此二人既无谋略又相互猜疑,我军节节败退,此二人也殒命乱军之中。大人和石将军打猎游玩到此,危急之时无法请示朝廷,只有先接手军队,收拾残局。由于指挥得力,这以后,大军一路凯歌,攻破郑都江阳——大人以为这样的战报传回京去,会怎样?”
玉旒云怔怔的:这的确比先前计划要好得多,尤其刘子飞、吕异和范柏都死了,她这临危挂帅就显得更加无可奈何,也就没有人会来追究调兵的手令……剩下一个司徒蒙,决不敢一人接管她的部队,如此,她不仅顺理成章地拿回了瑞津的部众,还可以接收刘子飞和吕异的手下……即使是赵王知道了……不错,就算他知道了,自己重兵在握,便撕破脸来又怎样?此人不除,始终是心腹之患!
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计策可以一举数得,实在是上佳之选,把方才那杀人的顾虑全都抛到了脑后——刘子飞、吕异、赵王父子……扫除了家中的一切障碍,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拿下楚国……
“大人?”郭罡还在等着她的答复。
玉旒云重新又坐了回去,她不想在郭罡面前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所以做出漠然之态,道:“郭先生很喜欢讲故事嘛——先前给我讲了个故事,结果把刘子飞引了来,你看戏唱得下不了台了,就又给我讲个故事——现在想叫我杀两位将军,如果这里出了纰漏,你还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郭罡道:“到了什么时候就要唱什么戏——将来的故事自然是要到将来才讲。如果玉大人想听老夫后面的故事,就先要把目前的戏唱好了。”
玉旒云道:“怎么唱?难道你要我在富安摆出阵来和刘子飞打一仗么?”
郭罡道:“大人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玉旒云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你说什么?”
郭罡道:“富安现在被郑军占领,刘将军率领大军前来,在此地和郑军交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可是刘子飞带的都是我的人马。”玉旒云怒道,“你叫我打自己人?决不可以!”
郭罡笑道:“大人当然不能打自己人,就是你愿意打,富安的士兵也不愿意,对大人的将来更加有害。来打刘将军和吕将军的应该是郑人。将军日后进攻郑国也有为他两人报仇的意味。”
玉旒云听言,不禁冷笑了一声:“这不又说回头了?还是得把郑人引到富安来。你说我的刺杀之计不可靠,什么计策才可行?”
郭罡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人不忍心以水淹没靖杨,如果是此事是刘将军所为呢?”
“你要水淹靖杨然后污蔑刘子飞?”玉旒云“倏”地站了起来,“混帐!你以为我不肯做这事是顾念自己的名声?我为的是靖杨等六县的百姓——一旦引水,不管推到刘子飞身上,吕异身上,哪怕是范柏身上,那都是我下的命令。就算瞒得了天下,难道还能瞒得了自己?”
“自己?”郭罡微微一笑,“老夫看,如果只是大人自己,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大人在意的是石将军怎么看吧?”
“是又如何?”玉旒云怒道,“他所说的并无不对!”
郭罡道:“不过和大人想的却不同吧?既如此,大人何必要把这事对他说呢?”
玉旒云“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和梦泉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说的。”
郭罡道:“是么?那么借此一战除掉刘子飞和吕异的事也要告诉石将军么?他会赞同么?”
玉旒云一愕:如果告诉石梦泉……他一定不赞成。是了!早该想到,郭罡不择手段,想出如此狠毒之计,要是石梦泉在场,肯定早就出言反对——这样看来,郭罡的计策到头来还是不能用的。
一团兴奋登时被泼了冷水:为什么所有最容易成事的计策都如此阴险狠辣?难道没有单凭实力可以达成目的的么?
郭罡看出了她的烦恼,微微一笑:“大人和刘子飞等人讲什么道义?他们向日同你可讲过道义么?他们来接手你的部队时,可考虑过什么道义?如果今日换作大人要挡他们升官发财的大好前途,他们对大人可会有半分手下留情?”
玉旒云皱着眉头并不发话。
郭罡又道:“大人一直想要灭亡楚国,你在楚国的敌手可会跟你讲道义么?他们彼此之间争斗起来尚且无所不用其极,见到你这个敌人,还不是什么手段都能用上?”
玉旒云双手撑在案上,整个脸都隐藏在阴影里,仿佛用额前的碎发将自己和眼前的世界隔开了,这样才能思考得更透彻。郭罡很想看看她的表情,好揣摩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然而当玉旒云突然抬起脸时,他惊得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带着一种莫测的笑容,仿佛凛冽的风吹过千年不化的雪原冰川,带起了一些细碎的冰渣子。“刘子飞和吕异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她道,“但是,引水淹没靖杨我决不允许。你立刻画一张地图给邵聪,叫他即时出发,带郑国二皇子的头颅回来见我。”
“大人……”郭罡半晌才恢复了常态,“老夫觉得,活着的二皇子可能比死了的用处大些……”
腊月廿五祭灶日,樾国三万大军来到了梅岭。
由于刘子飞对吕异一通威逼利诱,吕异终于放弃了从神女关调兵,而是跟刘子飞一起动用了瑞津的三万兵队。胜利了,就是大家共同的功劳,失败了就看谁有本事把罪责推到对方的身上,而损失自然都是玉旈云的。这想法,他们心照不宣。
依旧打扮成贾老实的石梦泉未接到玉旒云的任何指示,心中忐忑不已。不过当他看到梅岭中尽是模样狼狈的樾军士兵后,知道玉旒云应该有所部署,才稍稍放下心来。
在道儿口坐着个背着大铁锅的人,正是从前被范柏发配到伙房的邵聪,石梦泉叫卢进帮自己看着范柏,瞅个空子就来向邵聪打听消息。邵聪道:“石将军不必担心,玉将军率领大队人马驻扎在富安北面的朱家坝。她说叫你暂时还做贾老实,不过一会儿进富安城的时候要小心。”
石梦泉点了点头,又问:“进富安?什么时候?”
邵聪道:“等郭先生的消息,一会儿……”才要说,正好吕异走了过来,两人连忙都住了口。
吕异因为多少受了刘子飞的胁迫,满肚子的恼火没处发泄,看到邵聪就冷笑道:“哎呀,这不是我们百发百中的邵参将么?已经改行做大厨了?”
邵聪冷淡地行了个礼:“吕将军。”
吕异“哼”了一声:“贾老实,你们范总兵提拔你,你可千万要用心做事,否则这伙房里还多的是空位呢!”
石梦泉唯唯答应。
吕异又道:“那么今天就请邵大厨来整治饭菜吧,我倒想看看这弯弓射箭的手做出来的饭菜如何。”
邵聪依旧冷淡:“粮草都被郑人烧了,这里的树根草叶也被吃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观音土将军吃不吃得惯?”
吕异被这态度气得半死:“我大军来到此地,自然有粮草——贾老实,你带他过去,看着他做饭,要是敢偷懒的,立刻来告诉我。”
“是,是——”石梦泉正有许多话要问邵聪,求之不得,立刻就拉着邵聪到一边去了。
看看已走出了吕异的视线,邵聪才道:“其实玉将军和郭先生具体是什么计划,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本来玉将军本来打算叫我潜入靖杨刺杀郑国二皇子,想以此引了郑军到富安来。不过后来她用了郭先生的计策,让大家先撤退。郭先生说少时自然会有郑军到来富安。我们先是将信将疑,但待到我们全都撤出城后,果然看到郑国二皇子的大旗插在城楼上了。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
郭罡的主意异乎常人,石梦泉想,以他那种反复无常之态,说不定是骗了玉旒云撤退,回头又去请自己的主子来,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富安。不过,他既然知道樾军大部队开到,以二皇子的兵力是绝对守不住富安的,应该不会有此无谓之举吧?那么他极有可能去转回郑国去,告诉二皇子说因为种种原因,樾军不得不放弃此城,二皇子就信以为真,兴高采烈地来到富安,殊不知自己成了樾军的靶子……当然也有可能根本富安城里一个郑人也没有,就是郭罡插起了一面旗子而已……
多猜无益,还是得等郭罡的消息。“郭先生有没有说会怎么传消息来?”
“说来你也不信,”邵聪道,“郭先生说会亲自传消息来,不知他打算怎么做。”
石梦泉道:“那就只有等了。”只希望不要太久,他想,盯住范柏实在不容易。
两人当下就按照吕异的命令去准备伙食。不过才走没多远,见到罗满匆匆跑了过来:“石将军,郑人来向范总兵献城投降,卢都尉叫你快过去。”
献城投降!石梦泉和邵聪心中都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看来是郭罡到了。
立即随罗满到了大帐中,果然看到了郭罡,正向刘子飞和吕异行礼:“我主公只道范总兵请来了救兵,害怕不敌,所以叫我来求和。没想到范总兵搬来的不仅是救兵,还有威远、忠义两位大将军。看来我主公实在明智,否则这一战必是以卵投石了。”
刘子飞和吕异不明就里,呵呵而笑。范柏想要揭穿,无奈卢进正拿匕首抵着他的后腰。他想:看来玉旒云毕竟也忌惮舅父,现在想找个台阶来下,把谎撒圆了;也罢,我就先把富安拿回来,然后再跟他们秋后算总帐。因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和二皇子殿下交接——舅父、刘将军,大军没有必要在梅岭扎营了,直接进驻富安吧。”
“啊?进驻富安?”郭罡道,“这……我主公已经答应把富安还给范总兵,为何大军还要开进富安?莫非是想撕毁和约么?”
樾军来到这里,当然就是为了毁约消灭郑国,只是各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打算,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范柏即道:“大军不进富安,我怎知你们二皇子殿下会不会出尔反尔,卷土重来?”
郭罡道:“范总兵说话真是有意思。如果不是你先进攻我国,我主公怎么会被迫同你交战,以致夺下富安,小惩大戒?”
范柏一愕,气得几乎想把事情全盘托出。
石梦泉忙快步走上来扼住了他的手腕:“范大人,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刘子飞呵呵笑道:“郭先生说的没错,樾、郑两国为友好邻邦,我大军进驻富安的确不妥。然而范贤侄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是谁先挑起了战火,现在的确是你郑国的军队打到了我樾国的土地上,所以我们若就此撤走,也不能保证你们日后不再次毁约而来。毕竟富安只有不足一千的兵力嘛。依我看咱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我大军依然驻扎在梅岭,直到交接完毕,富安防备力量恢复为止——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
郭罡作出为难之态:“这个……老夫得回去请教了二皇子才知道。”
吕异惟恐打不起来白跑一趟,一拍桌子,道:“还请教什么?这里是我樾国的地界,本将军爱把军队驻扎在哪里就驻扎在哪里。就算是要请教,也是请教我国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二皇子了?”
郭罡仿佛被他吓了一跳,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啊,既然是这样,老夫就斗胆替二皇子做了这个主。两位将军的部队就驻扎在梅岭吧。我郑*队今晚就撤出富安……范总兵何时方便来交接?”
范柏暗想:现在舅父大军在此,我前去富安“交接”,玉旒云还敢玩什么花样不成?当即做出一副英明神武的模样,道:“富安是我樾国之地,多一刻在他人手中都是我国之耻。我现在就去交接——舅父,请准我带骁骑营一同前往富安。”
骁骑营神勇无比,应该可以保护范柏的安全。吕异便要点头。然而刘子飞却笑:“哎哟,既然只是交接,何必带骁骑营呢?搞得我们似乎很不友好似的。我瞧这几天卢都尉跟范贤侄谈得很投契,不如就叫卢都尉带三千健锐营兵士陪着,而范贤侄则可以把原先富安的人马召集召集,一同回去,岂不便宜?”
范柏把刘子飞恨得牙痒痒的,可又无法驳斥这番话,只有把眼看着吕异。而吕异又何尝咽得下这口气,“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道:“既然二皇子这么有诚意交还富安,我吕某人也有兴趣交交这个朋友。我亲自和青陵到富安去一趟——卢都尉,你的健锐营固然训练有素,不过我们要赶去富安,还是骑兵快些——郭先生,希望你明白,我带着骁骑营决不是向二皇子示威,而是纯粹为了效率之故——”
口里说是叫郭罡理解,其实却是对着刘子飞说的。后者翻了翻白眼:“要我说,交接之事何止是要效率?仪仗排场也是要有的。吕将军既然亲自和范总兵带了骁骑营前往,那我就在这里让健锐营、步军营、神弩营和前锋营都列好队,方不失我大国风范。”
看来这两个人都动了心思要开战,石梦泉想,只要富安有一点儿动静,他们就得了理由——吕异带了骁骑营好冲锋,刘子飞带了大部队负责扫荡残余敌兵并切实占领城池。两人都想争功呢!不晓得郭罡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便望了一眼这难以捉摸的人,见这丑陋的男人还是不停地在擦汗,并喃喃道:“啊……这个……何必如此麻烦……何必……”
刘子飞和吕异各人下了各人的命令。石梦泉作为范柏的副官贾老实,自然是跟着邵聪等富安守军一同离开梅岭,前面是郭罡领路,旁边有骁骑营护卫,回身望望还可见到黑压压一片刘子飞率领的部队——这些兵士也并非像刘子飞所说,原地列队等候,实际一直在朝富安方向移动,只不过骑兵毕竟比步兵快出许多,两路人马间的距离也就越拉越大。
当郭罡带着众人来到富安城下,果然看到富安城楼上插着郑国二皇子的大旗——先前远眺靖杨时见到过。城楼上的士兵也是郑军服色。这些人不是樾军假扮的吧?石梦泉担心地瞥了一眼郭罡,若那样,吕异一旦下令开战,岂不是打了自己人?
城上的人见来了部队,就朝下喊了几句话。郭罡表明了身份,城门便打开了,有士兵迎了出来:“郭先生,二殿下在总兵府里等着您呢!”
郭罡道:“好。”又回头来征询吕异与范柏的意见:“范总兵带着亲兵进去,还是吕将军也一起将骁骑营全都带进来?”
范柏当然是想把骁骑营全都带进去了。不过吕异毕竟久经沙场,知道富安此地原是商港,不似那些历来就作为军事重镇的城池,道路经是经纬的纬,此地街巷东弯西绕,冷不丁就冒出个死胡同来。如果大军贸然进去,万一遭遇郑军埋伏,就十分棘手。反而留在城外更利于战斗——因这城池不能据险以守,兵临城下就更有威慑力,让里面的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即便遇到突发状况,要冲进去也不困难。他即道:“青陵,你带着你的人马进去。舅父就在此处守着。谅他们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范柏无法,只有答应,带着石梦泉、邵聪等一千多人进了富安。
一进城,他就发作了,冲着郭罡怒道:“老家伙,你到底要怎样?陪你作戏作到这份儿上,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郭罡淡淡地笑:“范总兵,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继续跟老夫合作下去,自然有你的好处。”
范柏白了他一眼:“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可看不出跟你合作有什么好处。现在刘将军上奏朝廷说我私自兴兵,万岁查问起来,我的麻烦可大了!”
郭罡笑道:“玉大人也到皇上跟前参了你一本,反正砍你一次头也是死,砍两次头也是死,刘将军参你的也没什么影响。”
范柏骑在马上也差点儿跳了起来:“老家伙,我现在就砍了你!”
郭罡道:“范大人何必动怒?无论是玉将军参你还是刘将军参你都罪不至死。其实要我说,刘将军参你的那一本实在是帮了你的大忙——战场上的过失自然要在战场上补偿,如果你成了攻陷郑国的大功臣,谁还会追究之前的折子上写了什么?”
范柏冷笑:“攻陷郑国的大功臣?我舅父带着骁骑营,刘子飞更是带着玉旒云的大队精良人马——玉旒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几时轮到我做功臣了?”
郭罡也笑:“今天就是大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郑国二皇子是我骗到此处来的,大人只要把他杀了,这个功劳不是很大么?”
范柏一怔。石梦泉也吃了一惊,看看迎他们进来的郑军士兵离得很远,才问:“当真是郑国二皇子?”
郭罡轻描淡写:“自然。他乃是天字一号的草包,对老夫的话深信不疑。我跟他说我用间成功,樾军起了内讧,现在必须撤出富安,他就立刻欢欢喜喜地带着人马来到了城里,准备以此为根据地继续西征呢。”
“哦?”范柏喜道,“那今天我樾国大军来到城下,你又是怎么跟二皇子说的?”
郭罡道:“我对他说,我可以假装投降,骗了樾军主帅进城来将其擒获,然后以此为要挟,樾军自然不战而退——他又怎么想到范大人你会带了这么多人马进城,而且一见面就取他的脑袋呢?”
范柏哈哈大笑:“果然。遇到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奴才,你主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了。”
郭罡跟着嘿嘿一笑:“多谢范大人夸奖。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郑国气数已尽,我跟着二皇子一点前途也没有,当然要早为自己打算。”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富安地图来,上面画了好几个红色的圈。“这是郑军埋伏的地点,”他道,“石将军,你可带兵去将这些人抓获。”
石梦泉一怔,简直不知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郭罡道:“郑军在城中的不过五千人,但也比樾军的人马多,如何将他们一一制服,就要看将军你的本事了。”
石梦泉皱着眉头,希望他能有更明确的解释。但范柏嘿嘿冷笑:“石梦泉,你向日都是跟在玉旒云后面,莫非少了她,你就一事无成了么?不就是叫你以一敌五么?你如果做不来,可以出城向舅父求救!”
郭罡道:“哎,切不可现在求救。现在是要显示范大人你神勇非凡,以区区一千人马就制服了郑军,还斩杀了郑国二皇子。如果求救,岂不垮了?石将军的本事,咱们大可以放心。”说这句话时,他倒是偷偷向石梦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不快去?
已经可以看到总兵府了,石梦泉只有叫队伍停在原地,假装是要等待主公。
范柏则另挑了三两个士兵和自己进总兵府,边打马前进边对郭罡道:“那你先前不是已经投诚了玉旒云么?她到那里去了?”
郭罡道:“灭掉郑国是我升官发财的敲门砖。玉大人听说吕、刘两位将军亲自来到,竟然跑得没了影儿。她那扇门敲不开,我敲范大人这扇门也是一样的。我想,我帮范大人建立这样一件大功勋,范大人应该不会计较先前的冒犯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到了总兵府门前,下马,进去了。
石梦泉叹口气:实在不知道那里面将发生些什么。他低头看看地图上的红圈,发现正是城中秘道的出口。除了总兵府花园和码头边的两个出口外,其他各地每处都有一个红圈。原来郑军都埋伏在地道里,只要把地道口看守上,那就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难怪郭罡对以一敌五也如此有信心。
他当下命令邵聪带领兵士逐一检查各个地道出口,如果能找到当日玉旒云用来封闭出口的大石,就用石头将出口堵上,如果暂时寻不到石头,就在出口上架空烧一堆篝火,总之让郑军出不来就行。
邵聪道:“不用将他们都消灭么?”
石梦泉摇摇头:“没有那个必要,等这边结束了,就劝他们投降加入我军,如果不肯的就等到灭了郑国,便放他们回家——我们的目标是拿下郑国,不是杀光郑国士兵。而且这些人里,恐怕被强征来的居多。”
邵聪抓了抓脑袋:“可不是!”
石梦泉又道:“总兵府门口还有郑军守卫,里面也不知有多少人。如果你把我们的人都带去封地道了,恐怕太惹眼。大部分人得留在这里——你行事要小心,万一撞上小股的郑军,那就只好将其消灭了。”
邵聪点点头,又问:“那石将军你呢?”
石梦泉指了指总兵府:“我进去看看。”
也许郭罡的确是想让范柏杀了二皇子。石梦泉进总兵府,除了在门口有几个士兵盘问了他一下之外,府内畅行无阻,连卫兵的影子也不见。他不知范柏究竟在何处同二皇子“交接”,转了几个弯之后,看到花厅门前有几个士兵在把守,想来就在那里了,因闪身躲进了游廊的阴影里,迅速绕到了花厅的后方。
这时便听到了一阵琴声,低沉古雅,仿佛一阵无依的西风吹过寂静的战场。二皇子宴客奏乐用这样的曲子倒也奇怪!
他来到后窗下,冬季用的棉帘子被半卷起,刚好可以一窥究竟。而只一眼,他就惊得呆在原地:花厅正中两个年轻人躺倒在地,一个是范柏,另一个华服者应该就是郑国的二皇子,他们旁边还有几个郑军士兵和范柏挑着跟进来的樾军士兵,也都横在地上,看他们七孔流血,显然是中了剧毒而死。再看对面窗下,好整以暇弹着古琴的正是郭罡。
“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郭罡边弹边唱,对满堂的死人视而不见,“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荒兮筋力单。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一曲完毕,抬起头来刚好对着石梦泉:“石将军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石梦泉怔了怔,翻身跃入厅内:“这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见,”郭罡道,“我在茶里放了点毒药,他们都死了。”
“我自然那知道他们都死了,也自然知道是你做的。”石梦泉看到他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态度就不禁怒上心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郭罡道:“自然是帮玉大人拿下郑国。”
现在连这句话都显得不那么可信。石梦全一把揪住他的胸口,道:“玉大人到底在哪里?你不要跟我玩花样!大军就在城外,如果你敢对玉大人不利,你一定不会有命活着走出富安。”
郭罡呵呵一笑:“石将军何必这么冲动?比起老夫来,恐怕吕、刘两位将军更想对玉大人不利吧?玉大人现在在朱家坝,要等到战斗打响了,她才有机会回到军中。”
石梦泉盯着他,显然并不相信。
郭罡手指又轻轻拨动琴弦:“石将军还是放开老夫的好,外面的人如果发觉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就会进来的——石将军会弹琴么?”
莫名其妙!石梦泉道:“不会。”
郭罡笑了笑:“哦,没关系。那里有一架编钟,石将军能不能过去帮老夫随便敲几下?”拨弦的间隙他手一指,石梦泉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一架编钟。
“我不会敲编钟。”他说。
“没关系。”郭罡道,“顶上一排敲一三五七,下面一排敲二四六八,如此轮换,大事可成也!”
石梦泉真是如坠云雾,不过看郭罡神色相当认真,便想:我敲一下又如何?因走到了编钟跟前,按照那“一三五七,二四六八”敲了起来。
这边旋律刚起,郭罡就站起了身,走到一个郑军兵士的尸体旁,拔出那人的腰刀来,胡乱在尸体上捅了几下,跟着又到旁边樾军士兵的尸体上如法炮制。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尸体都扎了个遍——也把每一把死人的刀都用了一回。接着,他转过头来看着惊诧的石梦泉,道:“听说石将军不仅是个阵前指挥战术天才,身手也不错。不晓得你一个人可以对付多少个郑军卫兵?”
“什么?”石梦泉一愣。
郭罡嘿嘿一笑:“我还听说石将军惯使枪,不过十八般兵器无有不会的,今天就想见识一下你的刀法。”
石梦泉愈加不解。
郭罡道:“石将军,希望你能够全身而退。老夫同你后会有期!”说时,他手起刀落,砍下了范柏的头颅,高声呼道:“救命!抓刺客!”同时将钢刀朝石梦泉一丢,自己提着范柏的头跳窗而去。
石梦泉一骇,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和兵刃出鞘之声。几个郑军士兵冲了进来,先呼了几声:“大胆刺客,哪里跑!”但看到血泊中的尸体和手持钢刀的石梦泉,就全都呆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在相互用目光推推搡搡,没一个愿意先出手的。
原来郭罡说的话是这个意思!石梦泉手腕一抖,刀光霍霍闪动。有个胆大的士兵举刀朝前逼近了一步,但还未站稳已经被一记敲在刀身上,震得半臂酸麻,钢刀登时脱手。他愕了一愕,待要再空手来战,却听“咣咣”几声,同伴们纷纷抛下了刀,转身夺路而逃。他哪里还敢恋战,也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二皇子带的都是这样的士兵,石梦泉想,哪怕没有郭罡出卖他,他又能成什么事?然而省了一番搏斗也是好的。估计外面很快就要混乱起来,他便快步奔了出去。
到了门口,邵聪带人去秘道处置伏兵还未回来,可门前却乱哄哄打成了一团——郑国卫兵要朝外面冲,而樾军就要往府中闯。毕竟樾军人数众多,又训练有素,许多郑军卫兵立刻就成了刀下亡魂。
“外面出了什么事?”石梦泉拦住一个正要冲进门里的士兵,“怎么突然打了起来?”
“咦,你在里面怎么不知道?”这士兵显然没认出这个“大胡子”,道,“刚才里面突然丢出范总兵的人头来。跟着郑军就拼命朝外冲——我们中计了!”
不错,大家都中计了——大家都成了郭罡计策的一部分。
石梦泉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也无法控制总兵府的局面,权衡之下,决定先去找邵聪。
这一突变前后不过才一顿饭的光景,因此,邵聪一行也还没去得很远,他来到城中的春风楼就见到了。
“总兵府门前已经乱成一团,”他简略地说了情形,“如果消息传出去叫吕将军知道,骁骑营一定会冲进城来。城里的郑军现在已是亡命之徒,交战起来没有丝毫的意义。你们要加紧行动,将他们拦截在地道中。”
邵聪点头答应,又道:“石将军,这个姓郭的一时这样一时那样,满肚子都是鬼主意,将咱们一耍过来一耍过去的。玉将军信了他,用了他的计策,会不会也被他害?”
石梦泉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也正担心此事,所以要趁着骁骑营还没冲进城来赶到朱家坝去看看。这里的一切就劳烦你帮我注意着。”
邵聪道:“将军请放心。看来郑军下地道的时候很匆忙,只不过就把原先的封口石搬开一边而已。我们现在就只需要把石头再搬回去,简直便宜之极。”他指了指旁边已经被石板挡住大半的洞口,里面有几只手正伸出来,奋力想推开石板。但须知石板沉重,从外头挪过来以需要几人合力,从底下推开是何等的困难?所以下面被困的郑军只有眼巴巴看着樾军将洞口堵住。
石梦泉拍了拍邵聪:“地道处处相连,动作要快,提防敌人从别的出口出来——包括总兵府和码头附近那些没有埋伏的出口。”
“是!”邵聪道,“我们现在就去城西的出口。”
石梦泉点点头,又叮嘱一句:“劝他们投降。”
邵聪道:“晓得了——将军,像你这么好心的敌人郑军怕是头一次遇到吧?你把这些人放回国去,大概他们全国都要向你投降了呢!”
石梦泉勉强笑笑。这时刻,玩笑并不能使他放松。当下,和邵聪告别,直奔城北门。
范柏已死,贾老实的身份就不可再用了——否则被吕异捉到,一定有许多麻烦。他因将满脸的假胡子扯了下来,只留了三绺,又找一处破房子抹了点儿墙灰在胡子和眉毛上,看起来就有几分像是饱经风霜的老兵——在水池中照照,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这样化装好了,才继续朝城门奔。
只是才到半路,就看到有大队郑军从一片破屋中拥出。看来是邵聪来不及封上北面的秘道出口,所以埋伏的郑军听到消息就跑了出来——不过总兵府的消息怎么这么快传到此处?啊,是了!他立刻想出答案:郭罡大概丢出了范柏的人头后就从花园秘道跑来这边传信!这阴险的人哪——杀范柏激怒樾军,杀二皇子把郑军逼上绝路,其目的就是要叫富安打起来!
单枪匹马不能和这许多敌人硬拼,石梦泉只好迅速地躲进一间破屋之中。
“守好北门!其他人立即增援西门!”他听见有郑军军官喊话,“千万不要让樾军攻进来。争取时间向东门撤退!”
可恶!北门关闭了,怎么去朱家坝?他想,那就只有从西门绕——骁骑营这会儿该得到消息了,他们一冲进来,西门必然是打开的。
便密切注意着街上郑军的行动,看大队人马一过,就立即出来往西走。
果然如他所料,没行多远就已经看到了骁骑营的人,马匹矫健,骑手勇猛,郑军那些步兵根本就拦不住,有些还没来得及拔出刀来,已经被骑兵一枪搠倒,更有一些转身想跑,却被马蹄践踏。雷鸣般的蹄声中,惨叫之声也不绝于耳。
石梦泉不能到街上去,只有在破屋间穿行。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战场之上,枪林箭雨之中,矢石交攻之际,与敌人殊死搏斗,惨烈胜过今日千百倍。但是,无论是见到纷飞的血肉,还是听到哭天抢地的嚎叫,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心口被揪住了,堵得喘不过气来。
今日这是一场阴谋,是郭罡的算计,因他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他想要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让樾、郑两国在此交战。
不由捏紧了拳头:樾、郑之战是不可避免的,但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稀里糊涂……
他加快脚步在断壁颓垣中前进。他要尽快找到玉旒云,跟她商量,哪怕就光明正大地打一场,迅速占领郑国,也可以把为谓的伤亡降到最低。若再由着郭罡这样胡闹下去,不知有多少血肉之躯会成为他的踏脚石。
将要到西门的时候,他看到吕异了,正打马朝城中来,哇哇地怒吼不止:“混帐!竟敢用此阴险毒计害人!把这城里的郑人全都给我杀光了,一个也不许剩!混帐!今天就打到靖杨去,郑人一个也不能留!”
石梦泉惊了惊,回身看吕异的背影,在马上还挥着大刀,好像已经在砍郑人的脑袋。
他停下了脚步,呆了片刻,毅然转身往回。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公告:下礼拜不在家,不更新,不要老是“呼唤”,呼唤也没用……
01/24/2008 修改错别字
06/08/2009 typo correction 此外,因为之前修改了前40章,这次也顺便把后面连不上的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