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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谙音和赵元启回到应家,院子里,大黄正埋头跟那只二哈一起吃早餐,两只狗一大一小,吃得欢乐。赵元启的脚步明显有点发虚,云谙音有意挡在他的前面,赵元启坐到看不到院子的一面,忍不住还看几眼院子方向,手在腰间放上放下。
云谙音给他倒了杯茶,起身站在门口对院子里喂狗的春浅说:“我怕狗,元启兄弟狗毛过敏,麻烦姑娘把这两只放到院外去,可行?”
文氏在厨房听见,提着铲子出来喊春浅,“把大黄赶回家去,那只小的也送回去,人都养不活了,拿什么养狗?不要总弄什么幺蛾子。”
春浅看向前厅,云谙音已经回到屋里坐下,他侧对着门,光影斑驳勾勒出他雕刻般的侧颜,少年神色坦然,一只执杯,一手掏出条帕子,慢慢擦拭茶具。春浅叹口气,拍了拍大黄,“走吧,大黄,回家去。”她抱起二哈,引着大黄往门外走,经过客厅,赵元启明显向后缩了缩,倒是“怕狗”的云大少爷无动于衷,睫毛都没动一下,稳如泰山。
春浅将大黄送到门外,摸着她的毛安抚她,“二哈以后就留在我们家,我会照顾好他的,给他吃好喝好,你就放心家去吧!”
大黄似乎也明白春浅要把二哈留下的决心,围着春浅转了一圈,才依依不舍进了巷子跑家去了。
春浅抱着二哈回家,赵元启忍不住问:“不是送走了吗?”
春浅道:“大的走了,小的留下。他刚断奶,牙都没长齐,不会咬人的。”春浅把二哈的嘴巴掰开,“还是奶牙。”
赵元启摆手:“拿远点,我狗毛过敏。”
春浅低头,把笑容忍下,“吃早饭吧,乡下饮食粗鄙,你们将就一下。”
云谙音问:“沐瑞兄呢?”
“跟我爷爷和爹去了邻居家里。”
“那几家跟你们家都什么关系?门里的人?”
春浅看了一眼云谙音,这少年思维还挺敏锐,爹带着应沐瑞去的是老七房门里的几乎人家,吃过早饭开祠堂,门里人的意见总要先问一问,特别是几位传字辈的家里,总要打声招呼。
赵元启看春浅怀里那狗实在没什么威胁,胆子也大了,忍不住道:“你们放心,沐瑞吃不了亏的,来的时候我们已经通知了这里的县令,他会带着县里各望族乡绅什么的来给你们家做主。虽说这宗族事项,官府都不好插手,总大不了一个理字。”
云谙音咳嗽一声,“又吹牛,天色这么好,吹那么大一头牛在天上,实在煞风景。我们这等小民,在这里称王称霸自称是京城一霸就罢了,到了京里也只有低头被人追打的份儿。你又用什么身份去找什么县令乡绅?”
赵元启一愣,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天上哪里有牛了?那牛分明跳进湖里,正抓媳妇的红纱玩的欢呢!”他插科打诨,以昨天水牛的事把话岔开。
春浅却不这样想,听奶奶说这应沐瑞是三爷爷的长孙,三爷爷参军多年,天下大定后,在京里做了一名守城参军,现如今已退休在家,儿子也是军伍之人。这两位云谙音和赵元启是应沐瑞的知交好友,按理也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人物。但春浅总觉得不对,这几位少年衣着并不华丽,但那剪裁、针脚可不似粗鄙之物,细密处透着精致华贵。他们三位,只身来乡,随从都没有一个,真的只是身份低微?
春浅的表情变幻都看在云谙音眼底,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丫头,真不知道她是太傻不懂,还是太过聪明,那黑白分明的眼总有种世事通透的薄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转眼那丫头又换上一副惯常乐呵呵的模样,“我去端菜,你们吃早饭,爷爷他们已经吃过才出门的。”
春浅回到后屋,进了厨房帮忙洗碗,她烧了开水,把碗筷都烫了。张氏抱着春裁进来,春裁揉着眼睛不肯下来,春浅拿一张油饼在他鼻子前晃,春裁闻着味道睁开眼睛,伸手抢饼,春浅出了厨房,春裁也就从娘怀里跳下,追了出来。
春浅腿脚不便,没几步便被春裁抱住了腰,抢走了油饼。春浅捏着春裁的鼻子,“你羞不羞,多大人了,娘病了你还闹她,要她抱着,再这么不懂事,别说吃油饼,连土我都不给你吃。”
春裁狼吞虎咽,呜呜地说,“你欺负我,我叫爷爷揍你。”
“爷爷才不揍我,揍你个兔崽子才是真的。”
文氏从厨房探出头,“春浅,别总欺负春裁,当姐姐的什么样子。”
春裁对她做鬼脸,春浅扯他耳朵一把,春裁刚想叫唤,春浅把饼塞进他的嘴里,“吃你的吧!”
云谙音对着院门,远远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赵元启道:“你笑这么阴险,又想害谁?”
“无事。”云谙音回道,但是探究的心终究是提了起来,乡野丫头?能用出东施效颦典故的丫头,呵呵!
早饭是白粥配小菜,咸豇豆,咸刀豆,还有一碟清炒小油菜,一碟糟油春笋,一碟花生米,一碟红油可口的咸鸭蛋,还有几个绿油油的蒿子馍馍。赵元启运动一早上,早就饿了,也顾不上挑食,就着咸鸭蛋吃了一碗米粥,吃那道青菜,“这清炒的手艺可比不上昨晚那个,今早谁主厨?”
“今早是奶奶,昨晚是二丫头。”
“还是二丫头手艺好些,人家都说了,考验厨艺最大的考验便是炒白菜,这炒青菜也差不多,原料越简单越考验厨艺。以后谁娶了那二丫头,可有口福了,手艺不错。”
“你是娶老婆还是娶厨师?人家嫁个人为了就是给男人做厨娘吗?赵元启,你这点出息。”
“我又没说你——”
“食不语。”云谙音丢给他一句,埋头吃饭,不管赵元启说什么,都不理会,气得赵元启差点摔了碗。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闻着味道怪怪的。”赵元启拿了那个馍馍问。
“蒿子馍馍,野菜做的。”云谙音吃了一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赵元启咬了一口,点头道:“还凑合,这乡野风味其实还挺不错,特别是那做饭丫头——”
云谙音扫过一记眼风,赵元启低头吃馍馍,不敢再说了。
两人吃完饭,春浅来收拾碗筷。
赵元启问:“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春浅手脚麻利收拾了碗筷,放到托盘上,端了欲走。
“等等。”赵元启喊住她,“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跑前跑后的,你姐姐呢?”
“摘茶叶去了。”
“唉,对了,都说兴山县的毛尖茶那是一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家可是有茶树的,能否给我泡一碗今春的明前茶?”
“刚冒点芽儿,我们昨天去看了还不能摘,今天我姐再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摘回一把,如果有的话,回头炒了给你们喝。”
赵元启拍腿,“今年暖得早,这天气已经很热了,肯定有,肯定有。”
云谙音目光悠悠,也有点意动的意思,看来这明前茶的吸引力蛮大的。
“记得换药。”春浅刚转身,云谙音淡淡提了句,春浅回头说了声谢谢,这才端了碗筷去了厨房。
赵元启还沉浸在明前茶里,想着怎么弄一点尝尝,要不去茶场看看?他还没见过茶树长什么样子呢!
云谙音懂得他的心思,提醒他,“这个时辰了,是不是该去祠堂看看热闹?”
赵元启拍脑门,“说起好茶,差点忘记正事,走,去祠堂。”
云谙音站着不动,赵元启催他,“走啊!”
“你知道怎么走?”
赵元启眼波流转,“要不叫大房那春衣姑娘给我们带路?”
云谙音弹衣角,坐回凳子上,翘起二郎腿,“你去请她带路。”
赵元启翻白眼,想起她家的狗,他腿都发软,“这怎么去呀?”他转了一圈,“要不还是叫二丫头带路吧,脚伤了也不是瘸了,慢慢走就是了。”
云谙音却对院子里招手,春裁扭扭捏捏进来,云谙音递给他一张油纸包,春裁打开顿时眉开眼笑,那是刚才碟子里的花生米,云谙音笑眯眯地道:“带我们去祠堂,好不好?”春裁一边吃花生米一边点头。
赵元启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向对面的应家祠堂走去,嘴里嘀咕,“这小子,什么时候偷了一包花生米,我都没发现!”
花生米是春种的种子,那盘油炸花生米,可是从种子里拿出来的,可不是随便给家里人都可以吃上的,春裁多会儿就馋那个,奈何二姐看的紧,就给了他三粒,他正馋得不行,没想到云谙音给了他一小纸包,比盘子里剩的那些多了好些。春裁很开心,于是在云谙音几句忽悠下,便忘记族规,带着这两位从西边山冈穿过,沿着破败的村落土围墙走,到了一片庄稼地,翻了进去,跳到庄稼地后,便是祠堂的后屋高大围墙,墙后有几颗高大的松柏树。
春裁指着树,“爬上树,翻到墙上,便能进了祠堂,祠堂是三进,最后这一层是祭拜的,平时议事什么的不会进来,议事都在第二进,那边有个大厅,但今天人多,怕是都站在院子里说话,我们就躲在第二进的耳房里,那里放着村里的屯粮,没人进去的。”
赵元启搂着云谙音的肩,“我算是服你了,这种主意也就你想得出。为什么你就知道人家不让我们进去呢?”
“你见过哪家宗族议事,叫外人进去的?”
“有啊,我们家。”
云谙音踢了他屁股一脚,“上树。”
赵元启抱住树,笑嘻嘻地往上爬,“我又没说谎,你看我们家,大小事,就算是我大哥放个屁,都有一堆人忙前忙后,各色人等,群魔乱舞,而我们这些族亲反而屁都不算一个。外人、内人,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人了!”
云谙音:“专心点,柏树叶尖锐似刺,别刮破手。”
话未落,赵元启已经喊起来,举着手掌,“手划破了,流血了。”
云谙音一跃而起,脚蹬树干,跳上墙头,“你慢慢爬,我先下去了。”
赵元启不作怪了,几个跃起,也跳上墙头,跳进祠堂去了。
春裁在树下喊,“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