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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收回剑,交给身后的玉虚门下大弟子冷傲君。冷傲君那无可挑剔的五官,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玉虚门下的弟子服饰也是天青色,不过有雪白色的滚边,用来区分同清虚和紫虚门下的弟子。
“也许是你命不该绝。要是我晚发现半个时辰,应该就没救了。你可是新拜入门的弟子么。”崇明目光中纯洁似水,看着遗爱,带着些许的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正是。弟子不该擅自离开门派,请护法责罚。”
“责罚是一定要有的。傲君,去戒律堂打开大门,布置好受戒台,准备请出明月珠。”
“是,师傅。”冷傲君御剑而去。
明月珠是玉虚门下的镇派法宝之一,它有非常强的灵力,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虽然它的光辉如同明月一样皎洁,但对于修为不足的弟子,置身于它的光芒之中就像站在千年寒冰前一样,使人备受煎熬。而且心术不正的弟子还会被冻伤皮肤,甚至毁容。它更普遍的用处是在收徒弟时辨别弟子的真身是否为妖兽幻化。若为妖兽,在明月珠的照耀下当场会化为灰烬,魂飞魄散。
大弟子心想这个入门弟子可算是到了大霉了。但护法一向是说一不二,求情也没有用处。他来到戒律堂前,打开大门,拉上戒律堂四壁的帷幕,堂内立马暗了下来。又念了一个生火诀,冷傲君食指的指尖上就窜出细小的火花。他用火花一一点燃戒律堂内八十一盏蜡台。蜡台围绕着受戒台三圈,处于受戒堂正中。每个烛台都有碧绿翡翠做成花拖,蜡台的基座由黄金做成。烛台下映出朵朵芙蓉花的图案,发着幽幽的青光,风吹过,堂内弥漫着麝香冷冽的气息。
冷傲君走后,崇明仔细打量了遗爱一番,看他依然不太舒服,面色苍白,问:“你在玉京峰可呆得习惯。”
“嗯,师傅和师兄们都对我很好。”
“那去天清殿面见掌门的时候,你可有不适。”
“面见掌门那天。”遗爱偏着头想了想,“都很好,只是站在天清殿前的广场时候略微有些头痛。”
“欧”,崇明若有所思,“可能是你的体质太虚弱了。天清殿是天地灵气浓郁的地方,你还没有筑基,以后尽量不要越过太极门,去天清殿了。”他已经基本断定遗爱身上有妖兽的血脉。但是灵力如此低就可以化为人形,纵然崇明有快一千年的修为,也从未见过。难道那天他卜算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妖魔就是遗爱么。等下在明月珠前自会见分晓。
“多谢护法提点。”
“走吧,该领的责罚还是要领的。”崇明大步流星向戒律堂走去。
遗爱低着头,小心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见崇明带着遗爱进来,冷傲君恭敬退了出去,关上门,堂内只剩下遗爱和崇明。崇明左手一挥,通向戒律台的道路两旁就亮起两排烛火。戒律堂里明亮了一些。戒律台上,明月珠缓缓升起,如水华般的光芒倾泻在圆柱形的戒律台上。崇明示意遗爱走到戒律台上去,等遗爱走了两步,崇明有有些不忍,问他:“遗爱,你确定自己与妖兽无关么。”
遗爱转过了头,“师傅,我从小无父无母,是两位道长将我养大,确实没见过什么妖兽。”除了狐妖,遗爱心里默默地想。
“如此,全看你的造化了。走到台上去吧。”
遗爱感到有些紧张,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只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一项可怕的刑罚却又不得不面对,心突然间好累。他想起了自己来修道的目的:“得证大道,修炼成仙。”这一刻,他明白了师姐的哂笑,原来自己不过是一块肉,随时都可能被怪物吞噬。距离明月珠越近,他感到越来越寒冷,但他体内的凤鸣佩发出温暖的粉红色光芒,和寒潮抵抗。遗爱的步伐慢了下来,还没等他犹豫一下,月明珠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直接把他拉上了戒律台。
遗爱站在了戒律太中央,明月珠散发出的朦胧月光像一匹银色的柔纱笼盖了遗爱周身。瞬间,一爱体内爆发出红色的灵光,盖过了明月珠的光芒。遗爱的身体慢慢漂浮到了空中,像是要冲破月光的包围。这时,戒律台下八十一盏烛台中心发出紫色的光束,以明月珠为中心,形成了圆锥形的紫色牢笼,把遗爱困在其中,不能再向上飘升。
遗爱感到体内有寒流和热流在血管里肆虐,冲击着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大脑里一片混乱。红光闪耀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场景。仿佛是被血染红的桃花花瓣满天飞舞,和蔚蓝的天空相互晕染,宛若一场唯美朦胧的梦境。空中还有血迹和碎裂的尸身,密密麻麻,仿佛是有人刚刚爆体而亡。遗爱的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不知为何留下了眼泪。
他的泪滴在了明月珠上,折射着烛光,崇明看到遗爱的样貌开始快速改变。等过了一刻钟,云明珠的光芒逐渐暗淡,凤鸣佩的红光也渐渐消失,遗爱重新落到了戒律台上,他的头脑收到了剧烈冲击,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
“遗爱,你还好吧。”
遗爱转过身去,面对崇明,一言不发。经过明月珠的一番洗刷,他原来被水寒蚕丝帕幻化的普通样貌已经完全褪去,展现出他真实的面目。一头黑发散发丝绸般的光泽,肌肤如同樱花般柔美,长长的睫毛挂在黑玉般的眼睛上,眸光流转中,是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白皙的皮肤衬托着略带粉色的嘴唇,带着浅浅笑意。衣袍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领口处羊脂玉般紧致洁白的皮肤。他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那么安静地立于戒律台上。衣服虽然简洁,但穿在他的身上有皇子般的矜持高贵。
下一秒,遗爱倒在了戒律台上。崇明飞身来到台上,把遗爱拦腰抱起,带出了戒律台。
“遗爱,你撑住,是我不对,太轻易妄下断言了。我马上为你疗伤。”
看到师傅带着昏迷的遗爱冲出来,冷傲君马上知道师弟受了很大的痛苦,可能昏迷了。“师傅,要帮忙么。”
“不用,今天发生的事你谁也不要说。”
“是,师傅。”
他把遗爱带到自己的住处,轻轻把遗爱放在湘妃竹做成的凉床卧榻上。先点了穴道,封住奇经八脉,防止体内的气息继续肆虐。然后把他扶起来盘腿坐好,自己坐在遗爱身后,向他传送内力,帮他捋顺气息,恢复清明的神志。
运功持续三个时辰才结束,崇明走出寝室,有些虚弱。冷傲君紧张地等在外面:“师傅,你怎么样,休息一下吧。”幸好看不出有护法有什么损伤。
“不碍事,今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崇明问道。
“大师兄赵一轩来了,他想请师傅为他和杨婵师姐推算姻缘。还送来了礼品,师傅要不要过目。”
“哎,这又是从何说起。”崇明很反感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烦心,“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他们是天造地设,只要一人不是真心,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但是师傅,如果师傅可以帮大师兄一把,以后若是大师兄可以得到掌门真传,我们办事也可以方便不少。”
听到这里,崇明仿佛想起了什么。
“听说掌门曾经赐给赵一轩蕴灵丹,可以使人增强精气,快速筑基,是么。”
“不错,师傅好记性。上一次大师兄在五十年一次的弟子大比中获得第一名,这是奖品。”
“好,你去告诉他,让他以蕴灵丹来交换他想要的姻缘批注。”
“是,师傅。”
冷傲君觉得师傅有点反常,因为师傅平日里淡泊名利,今天怎么突然和一个后辈计较起曲曲丹药来了。不管了,反正师傅很少和人解释。
杨婵此时坐在玄音阁旁自己的绣楼里。玄音阁背山环水,是个修行的绝佳场所。杨婵房间就建在水边,四面环水。一个约五米长的细长的吊桥连接房门和岸边,很好地保护她不被外人打扰。此时,吊桥上的铁链上站满了两排白色水鸟,靠在一起,亲亲热热。杨婵一只手托着下巴,俯在有一面巨大铜镜的梳妆台上,一个人看着外面的水鸟。看到鸟儿都在阳光里享受太阳的温暖,内心的孤独更是爬满了心房。她和赵一轩看起来非常般配,从小亲梅竹马,可是当她面对那个人,赵一轩,父亲的得意弟子,天清派难得的少年英才,他的情绪和自己的情绪,从来不在同一个频率。她决心要打破命运的枷锁,飞出牢笼,不再像母亲一样,一辈子做一个为丈夫奉献一切的女修,包括追求幸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