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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上午。到午饭时间，何摧刚想出去，董事长办公室就打来电话，说：“何总，董事长召集紧急会议，请您马上到会议室。”
等何摧吸了一支烟再到会议室，几乎人已经到齐，董事长绷着一张脸，在坐的人都各种沉默的姿势坐着。何摧进来之后，坐在袁烈旁边。董事长看了他们俩一眼，说：“我刚刚才知道保密局召集安全厂商的事情，为什么我们跟那些外国厂商一起被关在门外，嗯？谁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在坐的没有人接话。董事长把手里的烟盒啪地就扔到袁烈、何摧的前边，暴怒地说：“他们不知道你们俩也不知道啊！”
何摧把烟盒拿起来，在手里把玩。袁烈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打听过了，召集的厂商名单是检测中心提供的，现在检测中心的人也派驻在病毒分析组。保密局的事情不会随便透露出来的，何况他们比安全厂商率先截获病毒，至今病毒也没有在民间流行，这件事情肯定非比寻常。”
董事长又把手边的笔记本也唰地扔了过来，说：“废话！说的都是废话！就是因为非比寻常，我才想知道这么非比寻常的事情怎么跟我们一点儿关系没有啊，嗯？下个月初的政府采购名单里能不能有我们啊，嗯？保密局都不敢用的安全厂商，哪个部门还敢用呐！”
何摧伸了长胳膊，把桌子中间的笔记本捞过来，放在自己手边，把烟盒摆在上面。
“说话，何摧！”
何摧抬眼看了看董事长，说：“董事长，您让无关人员散会吧，我和袁烈留下来。”
目光都投向何摧，然后投向董事长。董事长略沉吟，便一挥手，其余人纷纷拉开椅子从会议室鱼贯而出。
“要清算什么，说吧。”
何摧一笑，说：“怎么叫清算呢？董事长您那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今天事情的大概。上次匿名邮件调查结果想必您也看到了，您觉得这说得过去吗？您觉得说不过去，检测中心的陈晨那里当然也懵不过去。现在市场占有率最高的前三名安全产品，用专业的眼光来看能有多大的技术差距？自然我们能连年获得综合测评第一是有人为因素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小题大做？我们非要那么清高吗？你不买别人的帐别人自然不买你的帐。为什么检测中心向保密局推荐的安全厂商不包括我们呢？这就是故意打我们的脸呢，以牙还牙呗。”
董事长和袁烈想说什么，却无力接招。
董事长站起来在会议室踱了一圈，说：“我知道了，何摧。你才是对调查结果最不满的那个人。按你说的，陈晨买的是你的帐，我和我的产品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所以看来你自恃有本事，不把袁烈放在眼里、甚至暗地拖他后腿也是真的。”
何摧不怒反乐，他拍了拍袁烈的肩膀，说：“袁总你看，从下到上为你鸣不平的人还真多。我一直以为我在你们眼里是老实巴交的那个，原来竟然是飞扬跋扈啊？”
袁烈把何摧的手从肩上抓下去，说：“我没这么想过——无论是老实巴交还是飞扬跋扈。若论了解，大学一个寝室四年、同事四年，我对你的了解可是不少。嫌隙，我们俩是有。但是这次的匿名事件你能不能换个角度看问题？怎么就非得是我们俩互相倾轧，而不是有人挑拨离间呢？”
何摧勾了勾嘴角，说：“也对，换个角度看世界……可是，大多数人都知道我们俩貌合神离吧，还挑拨什么呢？”
董事长啪啪啪地拍了几下桌子说：“你们俩是公司的两员大将，竟然给我玩貌合神离的把戏。你们抬头看看墙上那几个字，认识吗？‘团队精神’，认识吗？！”
“行了董事长大人，您不觉得您才是破坏团队精神的罪魁祸首吗？”袁烈实在看不下去董事长继续半真半假地演戏，一语揭了他的伤疤。
董事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得了，我就知道你们俩把其他人支出去就是为了给我好看。别的我不管，病毒样本——我要；年底的政府采购大单——我要比去年多百分之二十。明年你们俩继续扯后腿玩吧。”
何摧把烟盒、笔记本往主席座一推，站起来说：“政府采购大单跟我没关系。”然后转身往会议室门口走。
“何摧，你干嘛去？”
“吃饭去。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哦，不，身体有问题。董事长您别忘了饭前吃药。”
袁烈手握空拳抵在嘴边笑了，董事长也吹胡子瞪眼，眼睁睁看着何摧出了会议室。
董事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我们吵了半天会好像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袁烈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会解决的。刚才他说政府采购大单跟他没关系，没说病毒样本跟他没关系。已经一上午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说明一切都不顺利。陈晨那么信任何摧都没招呼他过去，是给我们时间，把匿名事件的事情给趁机清算。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是恼羞成怒，我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董事长半晌不语，然后说：“那要到哪一步他们才会满意呢？难不成我还得把我的位置让给他？”
“他未必稀罕。这件事情是你做过火了，把始作俑者开除吧。”
“开除？你不是不知道是谁写的匿名信，还说‘开除’这样的话？”
“管他是谁？你自己权衡一下何摧跟他谁更重要。”
下午，公司发了两份通告，一个是关于匿名事件处理结果的，一个是关于任命何摧为副总裁的。
下班之前，何摧接到保密局那边的电话，说希望何摧能够带自己的技术团队赶紧加入病毒分析工作中来。说：“目前几个厂商的分析陷入了困境，而且各自都在同行面前有所保留。陈晨建议我们采取总负责制，但是总负责的人选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最后有人提议找你，陈晨和局长都说‘何摧办事我放心。’何总，马上过来一趟吧。天亮之前务必解决问题。”
“可是我们之前被保密局排除在外，现在过去同行会怎么看我们呢？到最后会说我们只不过是占了前面工作人员的便宜。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们公司产品和技术不被保密局认可，公司和产品形象损失严重，刚刚我们都为年底政府采购名单里有没有我们而胆战心惊了。”
那边听了之后，好久没有说话，何摧就耐心地等待着。“好吧。分析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开新闻发布会。会上所有参与的安全厂商都会被提名感谢，我们会对贵司特别关照。年底政府采购的单子，我们局下面各级会给你们留满意的份额的。我希望何总还是以大局为重。”既然陈晨那么买何摧的帐，他何不做顺水人情呢？
何摧听了之后，笑着说：“当然要以大局为重。实际上我们公司已经准备了最强的技术人员。现在塞车，到那儿大概要四十分钟。我们马上传真过去相关人员信息。”
何摧到了那儿之后，保密局的工作人员召集厂商技术人员，说所有的分析工作由何摧来总协调和负责，希望大家配合。其余厂商虽然不大乐意，但是看见何摧带来的人在圈子里也是很有名气的，不想退出便只有配合。
何摧的工作风格他的工作人员都非常熟悉，很快他们就进入了状态，一开始还慢慢观望和磨合的其他厂商代表也渐渐融入到气氛中来，午夜之前就有了突破。
曙光初现的时候，终于完成了病毒分析。一部分人身心一松弛歪倒在椅子上很快地沉入睡眠中，一部分人却兴奋不已。何摧点燃了也不知道这一夜的第几只烟，他喜欢这种简单纯粹的胜利感，与天斗、与地斗、与代码斗，只是不喜欢与人斗。等他做汇报的时候，声音因为疲劳和过度吸烟沙哑得很。
报告结束后，陈晨走过来说：“时间是个好东西。”
何摧拍了拍陈晨的肩膀，说：“谢了。回去睡觉了。”
勉强开车回到住处，开了门，家的气息扑面而来。何摧真是又饿又渴又困，他满屋转了一圈，随便抓起半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解了渴，胃功能被水给唤醒，觉得更饿了。可是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弄些吃的，这个时间廖琪琪也上班去了。他脱了衣服，直接拉过被子躺在床上，什么都来不及想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到几点，何摧在房间里细碎的声音中醒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仔细地听了听，确实是客厅发出的声音，他起身下了床。
廖琪琪开着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把天都给睡黑了。”何摧耙了耙头发，尤迷迷糊糊地站在地中间。
“你忙了通宵，当然累。上午新闻发布会效果不错，董事长嘴巴都乐开花了，你真该看看他笑的时候露出20颗牙齿的样子。”
“如果你看过他摔东西、拍桌子、咬牙切齿的样子，就不会对20颗牙齿的笑容感兴趣了。而且那20颗还有一半以上是在韩国做过牙齿美容的。”
何摧摇了摇桌子上的空矿泉水瓶子，说：“我多么希望我家里来的是位田螺姑娘，我醒来就有能马上喝到嘴的热乎水，吃饱肚子的丰盛饭菜。”
“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你醒来还会有其他服务的。”
何摧真是服了她。“姑娘家家的，口无遮拦。”批评完，便去厨房给自己烧水喝。
廖琪琪尾随到厨房门口，靠在那里戏谑地看着他，说：“你想多了吧，我说的其他服务是指洗衣服拖地板，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呢？”
何摧睨了她一眼，说：“想想吃什么吧。”他想自己要看看风水了，怎么最近老是有人撩拨他呢，单身汉就活该被调戏？
“你打了个胜仗，又升了职，当然要请我吃大餐。”
“算了吧，我现在饿得眼冒金星，没耐心斯斯文文地切牛排，啜红酒，也没耐心等着大厨雕个萝卜花摆在盘子边上。我宁肯煮包方便面再揪个馒头泡汤吃。”
“瞧你这品味！方便面汤泡馒头，恐怕羊肉泡馍都比这个像顿饭。”
何摧看着呼呼作响的电水壶，她说：“真是舒服啊。要是有个馒头就好了。”“你别笑我。我爱吃方便面汤泡馒头。”
他一直都想试试，到底方便面汤泡馒头是怎么个好吃法？
“叮”地一声，电水壶的指示灯灭了，何摧倒了一杯水，拿大碗接了半碗的凉水，把水杯放了进去晾凉。
“我早就说你该买一个饮水机。”
“那么大一桶水几天都喝不完，里面会产生多少细菌？中国人还是多喝烧开的自来水好。”
“我想你当初没有跟湘湘去留学，大概也是因为你本身不怎么喜欢国外的生活。”
“没错。我总觉得与其在国外求生存，不如在国内求发展。……得，你什么也别说，我知道我目光短浅。”
廖琪琪耸了耸肩，说：“呆会儿去吃火锅吧。”
“行，等我喝完水，洗个澡的。”
很快何摧便洗好了澡，换好衣服出来。站在廖琪琪面前的，又是那个温润潇洒，充满了男性气息的何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