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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韧来敲门问他睡下了没？何摧让他进来。
何韧走进房间，坐在单人沙发上，说：“清雪妈妈让她初五的时候亲自来感谢你。你有安排吗？”
何摧想了想，说：“不一定全天都在家。不过应该可以和她见一面。你跟她说不必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何韧特来劲儿，说：“哥，你赶紧找个女朋友吧，不然我这婚要结到你前头了。”
何摧笑了，说：“我们家没这讲究，你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吧。”
何韧拨弄着桌子上的地球仪，说：“咱妈看那个女博士照片的时候，说那姑娘长得虽然周正，学历也好，家里也不错，可惜还是觉得比廖姐姐差了那么一点儿。廖姐姐经常给妈打电话，你知道吗？”
“哪个女博士？”何摧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是明天你要相看的女博士呗。刚刚要不是爸给她使眼色，她借着楼上孙哥的事儿就该把相亲的事提出来了。”
兄弟俩沉默了一会儿。何摧问：“邵文帅怎么样了，找工作还是考研了？”
何韧又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上海的一个证券公司。”
何摧笑了，问：“你听没听说上次我在C市见他，他酒后很糗的事？”
何韧哈哈笑了起来，说：“听说了。叶书冉那丫头就是他克星，可他还得时不时地拿她当救星供着。我说人家叶书冉大学没谈成恋爱，邵文帅是要负很多责任的。本来以为邵文帅和叶书冉就像你和廖琪琪。结果暑假我们一起聚一次，我发现这俩人太干净了。邵文帅一心想着他在交大的女友，叶书冉也是一个相当骄傲的女孩儿。”
何摧笑了，说：“你这什么话？书，叶书冉跟邵文帅干净，我和廖琪琪也是干净的。”
何韧从沙发上起来，拍了拍何摧的肩膀，说：“哥，真的抓紧吧。我真怕再晚两年，你给我找个嫂子比我还小。到时候我和清雪可叫不出口。”
何摧笑他：“什么逻辑。我要是真的给你找个比你还小的嫂子，你不肯按规矩来,爷爷和爸妈也不饶你。”只是他突然想起来，书冉是几月生的？跟何韧到底是谁大点儿？
“当然了，你是越老越有魅力的男人，到时候刚出校门的女生对你的魅力是没有抵抗力的。”
妈妈正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切好的水果，问了句：“哪个刚出校门的女生”
何韧看了看平静温和的哥哥和一脸兴奋的妈妈，说：“你那个女博士啊。”然后溜之大吉。
“你真不睡？”梁锦霞站在门口问他。
“呆会儿吧。妈，您要是有事就说。我瞧着您已经有什么话憋了一早上了。”
梁锦霞当真走进来，把水果盘放下，坐在刚刚何韧坐过的位置上，往后闲闲地一靠，说：“那我就真的跟你好好聊聊。”
何摧叉起一块苹果，小小地咬了一口。
“琪琪这孩子真不错。”
“嗯。”何摧吃着应着。
“再不错也不适合我哥，当不成你儿媳妇。”何韧打门口路过，探头说了这么一句。
梁锦霞指着何韧说：“这事儿不要说嘴，现在看不适合，你哥再挑拣一年两年的，难不保还是觉得琪琪好。什么张扬？我看那女孩儿不错，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要家庭有家庭，难得的是对你哥也有意思，当我是看不出来的吗？”
何摧不语。
梁锦霞继续说：“琪琪一家是老北京了，就冲这我也满意。人在外头难免求人办事。你说这次清雪毕业找工作的事，要不是我们家、要不是你有些个人脉和渊源，能这么容易说成就成么？你们又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把事儿办得漂亮呢。”
何韧不耐烦地说：“行，老妈，您什么都看出来了，您什么都知道，您是神仙，您是王母娘娘，行么？哪天清雪来，您可别说这些。”
何摧说：“是啊，清雪赶着过来陪我们过个年，您可别再提了。人家是个好孩子，没有我们也能找个好工作，只不过是行个便利。清雪给您做儿媳妇，我不在家也放心呢。您还是帮着你宝贝小儿子好好哄着清雪进门吧。”
何韧那个乐啊，冲着何摧挤眉弄眼，嘴巴咧到耳根了。
梁锦霞哼了一声，说：“他我操什么心啊，从小就会哄女孩子，这和清雪定定地谈了这么多年，非卿不娶的架势，我反而看不明白了。什么带着记忆转世，生生世世的缘分，你们也是无产阶级无神论教育出来的莘莘学子？”何韧赶紧又溜了。
梁锦霞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何摧，他伸手接了。照片上的女孩周正斯文，短发利落整齐，白衬衫牛仔裤，站在一排书柜前，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这是我以前领导的孙女，北大哲学系博士，马上毕业了，据说会到哪个高校当老师。”
“哇哦，这么厉害。”
“明天下午你们见一见？她初三要陪着家人去云南。”
“可以。”
梁锦霞没想到何摧竟然轻易就答应去相亲，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她喜不自禁地站起来，说：“那我给她妈妈打个电话，定个时间和地点。你把水果吃了，赶紧睡会儿。刚才你爷爷打电话让我们中午前就过去呢。”
何韧听见妈妈在打电话，说什么“我儿子看了照片挺满意的，同意明天下午跟小静见个面……”他赶紧跑到何摧这屋子里来，说：“哥，咱妈什么招都没使你就答应了？你真看好那女的了？”
何摧耸了耸肩，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还是孝顺点，让她过个好年。”
何韧冲他挑起了大拇指，说“聪明。”他刚要走，何摧说：“把你的相册拿过来我看看。”
“你看我相册干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哪些照片是你收着我没有的，好翻拍一些。”
何韧出去，捧了几本相册过来。何摧说：“我上床看，看困了就睡。你该干嘛干嘛去。”
他拿过相册一本一本地随便翻开看，直到第三本，扉页夹着一张班级合影，上面的孩子们都花季的年龄，最上面那排当中的男生举着“高一二班”的牌子。何摧微微一笑，从下两排的女生里搜索书冉的面孔。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右边，他看见了十六岁的叶书冉。她穿着牛仔背带裤，上身是灯笼袖小翻领的白衬衫，梳着低低的马尾辫，笑容清浅，头稍稍偏向一旁的女生，两个人手拉着手。真是稚嫩可爱。他又接着翻，在后面的几页翻到她跟何韧的合影，他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景是空阔的远山，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何韧一只手恶作剧地放在她脑后，比了V。她还是那样的笑容，从容安静。何摧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描画着。不见这张照片还好，见了之后，他发觉真正的想念比他以为的还多。
叶书冉正和叶书启一人拿了张对联，往上刷浆糊。
“咱妈这字真是练出来了，今年都能写对子了。她这人最可怕的优点就是毅力。”
叶书冉嘿嘿笑了，说：“亏了她忙呢，不然把这一条街的对子都给写了。我那天买了本对联集锦，她翻了几个小时，说了句‘不够与时俱进’。她要是自己作出二十来条与时俱进的对子，我真的要拜她为女神了。”
一旁等着贴对联的叶宏昌听了，问：“她现在不是女神是什么？”
叶书启说：“女巫。”
姐弟俩笑作一团，叶宏昌万分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上联，一台下巴，说：“你们心目中的女巫，我心目中的女神，在叫叶书冉小朋友。”
叶书冉看向妈妈，拍了拍叶书启，说：“咱们俩就不该放假回家，实在是太给这对神仙眷侣添堵了。”
高美凤指了指客厅那边，说：“你的电话。”
叶书冉扯过一张纸擦了擦手，听妈妈在后面说：“男的。”
她回过头特认真地说：“就不能有个把男生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如果我只交女朋友，没有男的朋友，你是不是要担心我的性取向问题？”
高美凤女士不甘示弱地说：“我还真的一度担心来着。”
叶书冉甘拜下风，进去接电话。
“你好，我是叶书冉。”
“是我。刚刚你和阿姨说话？”
“嗯，你怎么知道？”她低头看了下电话的来电显示，是他们家的座机号码。
“刚刚阿姨放了免提，你们俩说的话我多少听了些。”何摧依旧笑着。她妈妈的声音跟她很像，若不是声音略低略成熟，他还真的就以为是她。
“哎，我都长这么大了，斗嘴一次都没赢过她。你回家，家人都特高兴吧？”
“还行。”
“咱们俩都是背井离乡的人，待遇差太多。兴许是我回家太频繁了，每次回来，他们见到我就跟我刚放学似的，激动啊，欣喜啊什么的情绪全没有。有时候还很伤感情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不是想他们了吗？”
“我也想你了，书冉。大后天出来吧。”
叶书冉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心也扑棱扑棱跳得厉害。这人，怎么那么直白？她用冰凉的手背蹭了蹭烧得厉害的脸，强自镇定地说：“今年流行拜年说‘我想你’吗？”
何摧笑得开心，说：“还真说对了。来，你也说句‘我想你’听听。”
叶书冉觉得，这尺度算得上调戏，既甜蜜又觉得可恨。“那就后天见。我没什么安排，六点钟回家吃饭就行。你要出门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再约地点——对了，别约地点了，就马迭尔吧。”
到底没亲耳听见她说“我想你”，何摧真是有点失望。“晚上不给你拜年了，这就算拜过。大后天睡足、天暖再出门，大概十点左右，如何？”
“好啊。那我也先跟你说声‘过年好’。还有，那个……我最近按照要求每天认真想你来着。”叶书冉说这句话之前心虚地望了望外面，好在他们都没有听别人电话的习惯，书启直接进了房间，爸妈进了厨房。
何摧心里一暖。她终究还是不忍心让自己失望的。能这么别扭地说出“我想你”的意思，还强求什么呢？她回避不了多久的。好容易有这么一个可以好好相处的机会，不把事情挑明说开，不能得到她的一个态度，他怎么过今后这百多天的日子？明明总是按捺着告诉自己“慢慢来”，可结果却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仿佛迟了就来不及一样。
叶书冉消了扭捏羞赧的神色之后，也进了厨房。高美凤看了她一眼，说：“这电话时间够长的。跟谁呀？我没记得你跟哪个男生的交情到了能煲电话粥的程度啊？”
“同学，闲聊几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他约时间交接那箱子东西。”
“他来取？”
“应该是我们俩约个碰头的地方。我给他拎回来，舟车劳顿，怎么也得请个饭什么的，给点儿好处。”
“大过年的，上哪儿吃还吃得下。你也对你的身材上点儿心，我瞅着是瘦了些，别一过年又补回去。”
叶书冉那只正伸向卤鸭胗的手及时收了回来。悻悻地转身走开。身后的叶宏昌和高美凤都觉得诧异，这馋丫头真的就不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