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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晴眨巴着眼,忽然觉得睛眶儿湿润润的,她飞快的吸了吸鼻子,感激地冲如真笑笑,低低地道:“大姐姐这般为妹妹着想,妹妹无以为报,只求大姐姐早日嫁入侯府,顺风顺遂,早生贵子。”
如真脸忽红似血,嗔怪地瞅了如真一把,笑骂,“我打死你这小蹄子,看你还乱说。”
如晴轻巧地躲开,冽唇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反倒是如美,不明白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见她们笑得开心,自己跳到她们中间去,大声嚷嚷道:“在笑些什么呢?有什么事儿值得好笑的?”
如真指了她的额头,“就笑你呀,笑你是个小笨蛋。”
如晴在如美发怒前赶忙说:“三姐姐,大姐姐刚才在说你呢,说你这么活泼可爱,大姐姐可羡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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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如真是如何与方敬澜说的,反正隔了两日,朱姨娘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哭闹求饶声,如晴刚开始还以为是朱姨娘如何了,后来奔过去一瞧,才知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几个粗壮婆子正把两个丫头按倒在地,而方林家的则摆着魔鬼脸,手头拿着长长的厚厚的戒尺。
如晴定眼一瞧,被打的原来是自己母亲身边的二等丫头妙月与妙玉。
方敬澜则铁青着一张脸,不住地骂,“好个刁奴,成日里病歪歪的偷奸躲懒,居然装病逃避干活,老爷我还要你们何用?我买你们来是让你们侍候主子的,可不是主子来侍候你们的。你们倒好,奴大欺主,成日里装病,无病也呻*吟。没指望你们成为主子的左右手,还反而添了许多乱子。活没干多少,还每月里照样领银子,当真以为我方府好欺弄不成?”
然后越说越气,最后气得自己夺了方林家的戒尺,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可怜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被打得惨叫连连,不住地求饶,
朱氏在一旁绞着手帕,想上前求情,皆被方敬澜给拂开,等他打累了,丢了戒尺,又斥责起朱氏来:“你也真是的,自己院子里的奴才这般胡作非为,你就任她们胡闹。”
朱氏委屈地红了眼眶,嚅动着双唇,想说什么,最终却低低地道:“都是贱妾无能,让老爷操心了。”说着睛睛便红了。
方敬澜对朱氏虽然不若对张氏那般情深意重,但朱氏这些年来乖巧守本份,人又生得漂亮,是以对朱氏也是略为怜惜的,而方敬澜也确实是怜惜弱小的主,见朱氏这般,心也就软了,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斥责她们。可是这般刁奴,却是纵容不得。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迟早都会被他们骑到头顶上。”
朱氏唯唯喏喏地解释着,“都是贱妾无能,连个下人都管束不好,给老爷添乱了。”
方敬澜见她这般恐惶,哪还生得起气来,又好言好语地开导她为主之道。朱氏一边聆听,一边轻轻地点头。
妙月与妙玉两个丫头被打得要死不活的,由婆子们拖了下去,方敬澜冷声吩咐了,“先关到柴房里去,不许给水和食物,明日里去找人伢子来,都给发卖了吧,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然后一双渗血的目光又恶狠狠地扫向其他下人,朱氏身边的下人一个个把头缩进肚子里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敬澜冷哼一声,严厉警告了几句,这些下人哪还敢造次,纷纷跪下表示日后定细心服侍朱姨娘,不得再有误。
如晴见差不多了,这才蹦蹦跳跳地出现,跳到方敬澜面前,拉着方敬澜的袖摆,状似天真地道:“爹爹,您别生气。也别罚得太重了,妙月姑姑和妙玉姑姑她们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就像女儿屋里头的明月一样。”
方敬澜弯腰,把如晴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怜爱地望着如晴粉嘟嘟如白嫩馒头般的脸蛋儿,轻声道:“晴丫头,你说,你屋子里也有丫头和妙玉她们那样,总爱生病?”
如晴一脸天真,“是啊,总爱生病,爹爹,要不要去请大夫过去瞧瞧?”
方敬澜咬着牙,语气却温和,“我的晴儿原是这般的善良,和你姨娘一样。好,咱们就去该请大夫过去瞧一下。”
如晴一脸的感激状,“谢谢爹爹,爹爹你最好了。”然后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儿抱着方敬澜的脸,左右亲了一记。
方敬澜有一瞬间的惊滞,古时男女防范极严,包括父女也一样,一般女孩儿到了七岁以后,父亲是不得进女儿闺房,更别说这般抱着亲热。
如晴也愣住了,在心里惨叫,不会吧,这样亲一下,应该不算出格吧?
方敬澜在愣了片刻后,忽然又感动起来,他一向坚持严父慈母形像,在子女面前,也总是摆足了父亲的威严的,就算是他最疼爱的知廉如善,也是这般。可今儿个,却被这小女儿给破了功,原来,抱着自己的骨肉居然是这般的满足,心窝处似被塞满了暖意,尤其如晴这双可爱的小手儿巴拉着他的脸,肉乎乎又软嫩嫩的触感,令他即陌生,又感动。
再加上如晴故意摆出的天真稚气,方敬澜一颗心几乎快被溶化了。在如晴扑闪的大眼中,遂搂紧了她小小的身子,温声道:“好,爹爹的乖女儿最是听话了,走,咱们这便去瞧瞧你那丫头,有病就治病。若没病---”方敬澜双眸陡然射出两道怒茫。
如晴故作惊吓,赶忙偎进他怀里,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不住了,明月,别怪我不仁/呵。”*
正躺在床上睡大头觉的明月,在听到有脚步声响来时,立马捂着头唉哟哟地呻*吟起来,可当她发现进来的不是申婆子,或玲珑、清月,而是一个熟悉却又面生的婆子时,一时愣住了。
方林家的面无表情走到明月床前,冷冷地道:“明月,咱们老爷一向体恤下人,知道你“又”生病了,这不,特意来瞧你了,还给请了大夫来。”
明月脸色一白,心下一个咯噔,正待说“让老爷操心了,奴婢并没什么大碍”,但方林家的已站到一旁,一位半百老头儿提着药箱进了屋子里。古时男女虽有防范,但明月只是个小下人,并且年纪又还不大,是以没有像闺阁千金那般又铺纱巾,又放床帘的,老大夫非常随意地摸着明月的手腕处轻轻地把着脉。
明月脸色发白,又是惊恐又是慌乱,终于,在老大夫目光怜惜地看她一眼,然后摇摇头,起身往外走时,明月知道自己完蛋了。
明月衣衫不整地被方林家的一把扯倒在方敬澜面前,身边坐着一脸铁青的李氏。
明月跪倒在地,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哆嗦着嘴里喊着“老爷饶命,太太饶命。”她又朝如晴磕着头,“姑娘饶命。”
而如晴,立在方敬澜身侧,目光怜悯地望着明月。如晴身畔又立着玲珑,正冷笑又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明月心下惨淡,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
方敬澜重重哼了声,瞪了李氏:“这就是你所谓的体贴如晴,你就是这般体贴的,呃?拿一个处处装病的丫头安在晴丫头身边。反倒她成了主子,我方某人的女儿却成了奴才了。”
李氏目光闪烁着心虚,又强辞夺理道:“这哪能怪我呢,都是这贱丫头不好好侍候晴丫头,这晴丫头也真是的,明月这般欺主,你是主子,也拿出主子的威风来呀?”
如晴低垂着头,声声细若蚊吟,“母亲教训的是,都是女儿无能,连个下人都管不好。”
方敬澜见不得如晴这般委屈,重重对李氏哼了声,“如晴才多大年纪?若她有本事把下人都收拾妥当,还要你这个嫡母做甚?”
李氏心头也火气重重的,闻言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如美屋子里的丫头个个又听话又做事伶俐,怎么到了如晴这就一个个偷奸躺懒了,这能怪我么?”
“就是要怪你。”方敬澜愤而起身,冷冷地道:“如美是你的亲生女儿,又有你护着,那些丫头当然不敢造次,而如晴不同了。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让这些下人随意作贱她。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氏心头堵着一把无名怒火,忍不住也拍案而起,嘶声道:“姓方的,你别含血喷人,你也知道如晴不是我亲生的,你凭什么要我把她当亲生的一般对待,给她口饭吃就不错了,你还要我怎的?拿她当祖宗一般供着不成?”
方敬澜摇头,目光里带着浓浓失望,“你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他转身,牵着如晴的手,语气肃条:“夫人操持家务,极是辛苦,还要照顾如美,确是力不从心。都是我的不是,还把晴丫头也给夫人操心。算了,还是让如晴跟在老太太身边吧,这样也能减轻夫人的负担。”方敬澜最终还是觉得如真的提议不错,如晴是庶出的,不管他如何维护她,她跟在李氏身边,是绝对享受不到如善如美那般公平待遇的。还是把如晴带到老太太身边,由老太太抚养最好。一来如真明年就要嫁人了,她一嫁人,老太太肯定会寂寞,让如晴与老太太作伴,也是不错的。而老太太的为人方敬澜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与方府并未血脉相连,但道义却在,让如晴跟在老太太身边,对李氏也是一种解脱,对如睛的成长也是有利的。
李氏听着方敬澜这般处事,先是意外,然后是解脱,最后又是一阵浓浓的不甘与委屈,她并没有虐待如晴呀,怎么他就认为她虐待如晴了?太没道理了。
可方敬澜对她确实是冷透了心,为了家和,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只是淡淡地把李氏夸了一翻,说她辛苦操持家务,又要抚育两个孩子,确是力不从心,下人怠慢如晴也不能完全怪她。要怪就怪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够父亲的责任云云---
李氏虽然知道他只是场面话,却又气不起来,只得咽下这口恶气。把落她面子的明月狠狠抽打了一顿。最后仍不嫌过瘾,又让刘妈妈找来绳子,把她捆了,丢到乡下庄子里去。
被打得全身血淋淋的明月一听要把她送到乡下庄子去,尖叫着挣扎着,死命地朝李氏磕着头。
如晴知道,乡下庄子可不比府里舒适,那可全是成天做粗活儿的份,明月先前可是官家千金,虽卖身为奴,却也是养尊处忧,没做过重活儿,若送到乡下去,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不说累得脱层皮,也会被乡下粗燥的生活磨成粗俗少女,将来也只能嫁一个粗人或庄子里的佃农,一辈子就再也翻不了身。
若留在府里,将来主子开恩,嫁给府里的下人,也比嫁给佃农强多了,若再运气好一点,作了姑娘的陪嫁,将来若被姑爷瞧上了,说不准还会被抬为姨娘。若送去庄子里,那便只剩下绝望。
李氏一脚踹开她,又痛骂了几句:“死不要脸的贱蹄子,当初干嘛去了?我叫你不好好侍候如晴,叫你成天装病,叫你让我在老爷面前丢脸---”
可怜明月那还不到十岁的小身子被踢得几乎骨头断裂,伏在地上,久久天法动弹,最后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着刘妈妈带来的粗役婆子像拖破布一样拖了下去。
如晴心情沉甸甸的,尤其在接触到明月望过来的惨淡又绝望灰败的眸子时,心窝处被狠狠抽了下。
“母亲---”如晴本想去求方敬澜,但又顾及着李氏,又走到李氏面前,轻轻摇着她的袖摆,目光带着乞求。
李氏目光复杂地看了她,语气却是凛然,“晴丫头就是心地善良,要替这贱丫头求情么?这等不知死活的贱蹄子,我没活活打死她也算是开恩,居然胆敢背着我敢出那般糟心事。这种刁奴,可不能再留在府里头。”脸上一副气极又痛极的模样。
方敬澜轻哼一声,上前把如晴抱了起来,轻拍她的背,轻声道:“我儿心地善良,见不得下人受罚。可是,晴丫头,你母亲说得不错。你是主子,他们是下人。胆敢欺负到主子头上的奴才,虽罪不至死,但定要严惩不怠。明月虽处置严厉了些,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我要让所有人瞧着,谁要是胆敢再怠慢我方某人的女儿,明月的下场,就是他的榜样。”最后一句话说得严厉,一双好看的单凤眼阴冷地扫射屋子里所有人。
包括刘妈妈在内的下人目光剧烈闪烁了下,又纷纷盯下头去。李氏则铁青着脸,方敬澜这话虽是说给下人听的,但她哪会听不出,分明就是警告她了,不由气得几乎咬碎满地银牙,却又发作不得。藏在石青色镶白色狐狸毛袖子下的手把绣帕绞得死紧,
这回,如晴终于在方敬澜的主持下,老太太的默许下,搬出了李氏的乌兰阁,住进了老太太的松鹤院。
如晴搬进老太太松鹤院的最终原因,并不甚光彩,李氏也颇觉面上无光,是以在搬家时,手脚俐索,出手也大方,把如晴屋子里的物什一件不漏地补了过去,并还备足了各色绸缎,甚至还把如晴先前睡的床也给搬了过去。
如晴穿戴一新地向老太太磕头请安,面色怯怯的,有些惶然,有些不安,还有隐约的懵懂,老太太看得鼻子陡然一酸,把如晴拉到怀里,轻拍她的背,温声道:“晴丫头莫怕,日后这儿便是你的地盘儿。”
如晴轻轻地点头,奶声奶气地郑重了道了谢。她心里清楚的很,她与老太太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只要她乖巧,不惹事,老太太会真心待她的。就算不是真心,但也不会短她的吃短她的穿。
如晴搬到老太太院子里的消息,不出半日功夫便传遍整个方府。李氏那个旧单位算得上是方府里福利最好,待遇最好,工资最好的,可惜如晴进入的是任人唯亲的家族企业,她再混也混不到核心层去,心灰意冷之下,新单位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老太太那个新单位,就目前来算,与李氏的油水衙门还有一段距离。
因为----李氏,见她身边的下人,确实老的老,小的小,也颇是过意不去,便把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思月,与三等丫环玉书拨给了如晴。
可是,李氏这个油水衙门确实令人留恋忘返,思月跪倒在李氏面前,说她舍不得离开李氏,要一直侍候太太,哪儿也不去。
玉书也跪倒在李氏面前,哭得唏哩哗啦的,李氏忽然很是感动。
就这样,跟着如晴去松鹤院的便只有申婆子及玲珑。先前如晴身边的清月,也因舍不得离开李氏跪求着让李氏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