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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在战场边实在呆不住了,他明白这样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人,等再打几轮,场上人数变成二比一时,图赖他们就败定了,可是对方实力确实很强,而且打了一阵子后发现名震天下的金兵也不过如此,察哈尔人越打越有信心了,鳌拜根本看不到自己这方扭转战局的希望,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堂兄一把。鳌拜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冒然加入战团,以自己的实力那就是送死,反而给自己人添麻烦,所以他打的主意就是偷袭。
鳌拜准备好弓箭,悄悄挪进战场的一侧,等着最好的时机射出冷箭。战场上,图赖也是越来越焦急,对手太强了,打了三轮自己这一方三人落马,而对方也同样损失三人,形势对自己一方越来越不利。图赖拿出看家本领,但到现在还没有斩获,对手总能利用精湛的骑术避开致命一击,而且对方还学会利用人数优势夹击他们,现在手忙脚乱的变成大金骑兵这一方,图赖估计自己再打两轮就得准备逃跑了。
图赖掉转了马头,让自己的人靠得更近一些,相互之间便于配合,他扫视了大家一眼,大声吩咐道:“铁矛、牛眼,你们守住两翼,用骑矛迟滞他们,抽空子发箭射他们,其他人靠近我,跟我一起冲。”部署好战术,图赖高举战刀,喊了一声:“巴雅喇,攻击!”带着兄弟们再次扑向敌人。
察哈尔一方其实也不轻松,金国的兵骑术不怎麽样,但韧性太强了,似乎永远打不垮,自己的人比对方多,却很难占到便宜,每次都要被对方干掉一个,他们有些疲倦了,但不打也不行,现在撤退就等于把后背亮给敌人,那可就要倒霉了。他们鼓足了勇气,掉转马头再次加速,手中着挥舞战刀杀向迎面而来的敌人,这是生死之战,任何一方一旦气馁就会断送性命。
察哈尔人已经看出图赖是金国骑兵的指挥官,他们的头目这次带了两个好手专门对付图赖,杀掉这个人大概战斗就可以结束了,这个察哈尔人的头目已经有斩获了,第一轮他就把一个后金骑兵的人头砍飞了,现在他要用三个人夹击图赖,察哈尔人吼叫着迎击敌人,双方的两列横队又撞击到一起。察哈尔头目面目狰狞地扑向图赖,长刀划向图赖的脖颈,他的两个同伴紧靠着他,保护他的两侧。图赖毫不畏惧,两柄战刀撞到一起溅出火花,身高力大的图赖这一刀下去让对方的刀几乎脱手,图赖不给他喘息机会,紧接着再次出刀指向对手的脖子,傍边的察哈尔人立即从侧面朝图赖拦腰一刀以救援同伴。图赖的刀刚出了一半就不得不转手,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斜线移到侧面挡住对方这致命一刀,那个察哈尔人顺势压住图赖的刀。躲过图赖一刀的头目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出刀砍向图赖的脑袋,但他刚出刀就感到一股寒气袭来,这个身经百战的察哈尔军官马上意识到了危险,立即俯身趴在马背上,但他稍微迟了一点,一枝利箭重重击打在他的铁头盔上,几乎将头盔击落。这只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双方再次交错而过,军官得到脱身机会,马上捂着脑袋回过头观察,这一击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他很快找到那个卑鄙无耻的偷袭者——不远处一个金国骑兵立马持弓正注视着他。军官愤怒了,吼叫着领着自己身边那两个人扑向这个放冷箭的家伙,他要先杀了这个不讲规矩的坏蛋。
鳌拜正在为自己偷袭未果感到沮丧,突然看到三个敌人向他飞奔而来,马上有点慌了,手忙脚乱张弓搭箭瞄准对方,对方也几乎同时举弓指向着他。鳌拜的箭飞了出去,那枝箭从最前面的敌人身边划过,没造成任何伤害。而对方三名骑兵几乎向他同时射出利箭,鳌拜听到对方的弓弦声就知道要糟了,他可没有本事躲过三名强敌射出的利箭,鳌拜立即做出最聪明的选择,双脚离镫从马上滚到雪地里,三支利箭呼啸而过。不过,下一次就不好躲了,三个敌人冲过来了,其中一个收起弓,从马鞍上取下长槊,狞笑着举起长槊,另外两个持刀从侧面包围过来。鳌拜无处可躲,躺在雪地上听天由命了,那个持槊的家伙骂了两句,举起槊刺向鳌拜。
就在鳌拜等死时,一声巨吼响起,这是一种猛兽才会发出的声音,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持槊的察哈尔人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就觉得一股冷风向他袭来,这股冷风袭过来太快了根本没给他反应机会,他还在发愣一枝利箭就重重插进他的咽喉,他甚至没有机会叫一声就栽下马去。傍边两个察哈尔人大吃一惊,扭头看去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雪地里正持长弓盯着他们,他们愤怒了,卑鄙的金国人又在偷袭了,两人吼叫着一人持刀、一人张弓纵马杀向李榆,地上的鳌拜也顾不得管了。
李榆本来无心参战,但鳌拜他还不能不管,这家伙虽然话多点,但人很好,不但把马借给他骑,而且一路上还拿出干粮给他吃,再说他比自己年纪小,自己也不能白当他的哥哥,总得照顾他一点。李榆没骑马,他知道战马很值钱,要是打仗受了伤甚至死了,他可赔不起,所以他拿着铁叉和弓箭就走上去了,呆在一边看鳌拜怎么表现。等鳌拜一出箭,李榆就知道没戏了,到底是年纪小力道不足,射出的箭速度不够,果然被偷袭的那个家伙躲过这一劫。随后,察哈尔人愤怒了,鳌拜倒霉了,人家三个打他一个,鳌拜哪里惹得起,很快就命悬一线了,李榆只好出手相救了。李榆摸出图赖给他的箭,这可是近二两重的宝贝,棱形箭头乌黑发亮,光滑的箭杆中间粗两边细,白色的羽毛整齐地粘在箭尾,他从未用过这麽好的东西,现在是关键时候,用这东西最保险,不过打完仗一定要想着收回来。
李榆稳稳地射出这枝箭后,看见被射中的那人一声不吭倒下,李榆很不好意思,嘴里嘟囔着:我可不是偷袭,我喊了你的,是你自己反应太慢,你要比老虎、狗熊快不就躲过去了吗。他继续搭上箭,这次他将目标对准那个举弓指向他的对手,他对自己的箭能否射穿盔甲还是有点怀疑,这次他搭上了三支箭。他瞄准了目标,心里计算距离,第一支箭在一百多步远射出,那枝箭射中对方的胸甲,那个人身体有点扭曲,射箭的动作变形了,他射出的箭自然也偏离了方向,远离李榆而去,但他还在向前冲。李榆心里默念,我在一百步以上可以射穿盔甲的,但不会造成致命伤。
八十多步时,李榆第二枝箭射出了,利箭再次击穿对方的盔甲,但这次对方显然被射成重伤,马慢下来了,那人捂着肚子在马上摇晃,努力不让自己栽下马。李榆摇摇头,又射出第三枝箭,这次击中对方的面门,利箭深深插入后脑,那人一头在下马来。
李榆干掉这个对手后马上弃弓,同时身体一个滚翻,随手操起地上的铁叉对准下一个对手,那察哈尔人正好杀到了。库鲁大叔告诉过李榆,对付野兽时必须一只眼瞄着目标,一只眼用余光警戒两侧,同时两耳还要听后面的动静,否则就可能会有危险。李榆射击持弓的对手时,绝不会忘了另一个持刀杀向他的敌人。
李榆的滚翻让那人一刀砍空了,连人带马飞驰而过,等他掉转方向再次扑过来时,李榆已经双腿成弓步紧握铁叉指向他,这名老练的察哈尔军官意识到这个对手的强大,一眨眼的功夫他的两个部下都死在这个人手里,他不得不小心了,他加快了马速,对于马下的敌人不能给他缠斗的机会,必须快速出刀一击而中。两个对手越来越近,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了,察哈尔军官没想到如此老练的对手这么年轻,几乎就是个孩子,他挥刀直劈向敌人,尽管对方可能是个孩子,但这个时候绝不能留情。
李榆一动不动盯着前方,手中的铁叉略微向上斜指对手,这是库鲁大叔教他对付蒙古骑兵的办法,武器指向对方,他不动你也不动,他冲过来正好先刺中他的马,蒙古人不会不爱惜自己的马的,只要他一转向就是攻击他侧面的好机会。察哈尔军官有些绝望了,这个小子太老练了,他当然不知道李榆的本领都是与野兽打交道逼出来的,在李榆看来他这个大活人绝不会比一只狗熊可怕。
察哈尔人不能不先顾他的马,没了马他就休想活着离开战场,他后悔自己不该用刀而应该用马槊,武器长一些就不会这么被动,但现在不会有换兵器机会了。察哈尔人不得不将马偏转方向,好避开铁叉从李榆侧面冲过去,李榆就等这个机会了,既然把侧面亮给他,那他的铁叉就直接捅向察哈尔人的肋部。察哈尔人害怕了,他的刀太短,不等他击中对方,那柄铁叉就会先给他来两个洞。勇敢的察哈尔人做出李榆想不到的动作,他弃马了,从马上一跃而起横空扑了下来,战刀自上而下直劈李榆。李榆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招,他的铁叉刺空了,眼看刀就要劈到自己头上,李榆也顾不到面子了,弃叉倒地打了一个滚避开了这一刀,察哈尔军官的刀从他衣服上划过,挑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棉花都露出来了。李榆狼狈地爬起来,却看到那家伙比自己还惨,扑了个空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正在努力翻身呢,但那一身铁甲成了累赘,影响了他起身的速度,李榆趁机拔出腰间的短斧,不等他爬起来冲上去就猛砍,察哈尔人翻身时就摸到自己的刀,连忙手忙脚乱地招架。李榆大力连砍三、四斧,将对方的刀砍飞,察哈尔人抬头还想说什么,李榆毫不客气一脚踢到他的下巴上,这一脚太狠,把察哈尔人踢得昏死过去。
李榆实在气得很,这件棉袍是他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在整个部落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衣服了,这可是去年秋天库鲁大叔用一斤多人参从叶赫人那里换回明国的青布和棉花,喇布杜的额娘纳娅大婶又花了几天时间才做出来的,要不是天太冷实在找不到其他衣服了,他都舍不得穿,这个混蛋一刀下去就把这麽好的衣服划破了,哪怕刀准一点伤到肉上也好啊。
死里逃生的鳌拜一瘸一拐跑过来了,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一脸崇拜望着李榆,突然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李榆:“野人哥哥,不,李榆哥哥,你太了不起了,转眼就收拾了三个,我现在相信你一个人就能杀死一只老虎了。以后,你就是我哥哥,我听你的。”
鳌拜又转过身对着正在厮杀的战场大喊:“图赖哥哥,野人杀了他们三个,我们马上就来帮你们。”
图赖正杀得起劲,对方三个人找鳌拜算账去了,他们的压力一下子小多了,图赖已经顾不上鳌拜了,对方紧紧缠住他们,不过巴雅喇兵缓过劲了,又是一轮交手,图赖大发神威将一个察哈尔人的人头砍飞,铁矛再次射杀一人,而他们只有一人负伤落马,金国的巴雅喇兵开始占上风了。
鳌拜的喊声让察哈尔人终于丧失了取胜的信心,他们实在有些累了,看到自己的军官和两个好手丧命,一个个胆战心惊,察哈尔人趁着交手后脱离接触的机会开始逃跑了,等图赖反应过来时,察哈尔人已经打着口哨跑了——察哈尔人用口哨召唤来正在休息的马,在奔逃过程中完成了换马过程。图赖他们也人困马乏,实在追不动了,这次战斗太艰苦,巴雅喇兵两死三伤,阵斩五名察哈尔人,加上李榆干掉的三个共八个,其实也没占多大便宜。
巴雅喇兵们一起向李榆围过来,图赖和大家相视一笑,一起下马冲过来,李榆还没有做出反应,这些家伙就把李榆掀翻在地,然后抬起来高高抛向天空。他们一遍遍喊着“巴图鲁”、“巴图鲁”,一遍遍把李榆高高抛起,直到李榆求饶才肯把他放下。
这麽一闹,那个被踢昏的察哈尔军官也醒了——他再不醒首级就要被割跑了,李榆想起自己被划破的衣服,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又狠狠踹了几脚,图赖觉得这个俘虏还有用,马上拦住了李榆,让铁矛和牛眼用牛皮绳把这家伙捆得结结实实。
天色已经暗下来,巴雅喇兵们收拾战场准备离开,两个战友的尸体也必须带回去,那个肚子被划开的巴雅喇兵显然已经不行了,躺在图赖的怀里痛苦地**,脸色苍白得吓人,大家排着队向他告别,最后牛眼跪在伤兵面前,用短刀刺进了他的心窝。
图赖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榆、鳌拜低声说,打仗就是这样,生生死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当兵的能有机会像这样死在自己兄弟手里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图赖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疯子才喜欢打仗!”
收拾战场时,李榆和大家闹得很不愉快,巴雅喇兵收拾的很仔细,马匹、武器、盔甲当然不放过,把敌人首级割下来李榆也能接受,这种场面他见到过了,但他接受不了剥死者衣服这种事,过去在部落里他就为这个和别人吵过,他觉得人死了就不应该再为难他,总不能让人赤条条离开人世,库鲁大叔和萨满爷爷都很支持他,所以库鲁这个部落就再没有剥衣服的习惯了——死人的衣服不剥,活人的衣服更不能剥。而李榆不知道后金汗王只禁止剥活人的衣服,死人的衣服不管,大家可以带回去,自己不穿就卖掉,辽东人穷总会有人买的。李榆上去阻止,但没人听他的,大家都是笑嘻嘻把他晾到一边,铁矛还指着李榆被划破的棉袍劝他也剥一件穿,好衣服留给死人太可惜了。在这个问题上,图赖和鳌拜都不支持李榆,不过图赖也说李榆确实需要几件衣服,等回去后他从家里找几件送给他,死人的衣服最好不要穿,巴雅喇兵家里一般都有些钱,他们也不会穿死人的衣服,但他们会把衣服卖给穷旗丁或者蒙古人。
在往回走的路上,看到李榆闷闷不乐,图赖悄悄对他说,这种事千万别太认真,大家从来就是这样干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纺布要有棉花,做棉衣也需要棉花,大汗在辽东计丁授田时,曾经下令每丁给田六垧(一垧大约相当六亩)——其中五垧种粮,另一垧地就专门种棉,可一亩地长不出几斤棉花,遇到天寒地冷棉苗全得冻死在地里,辽东缺棉缺布,过去还可以从明国买棉买布,价格高大家也认了,但现在双方打仗,有钱也很难买到,当兵的带回去的衣服肯定有人要,普通老百姓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管死人活人的,说到底还是辽东太穷了。
图赖拍拍李榆的肩膀:“别为这点事跟兄弟闹别扭,你知道吗?兄弟们都很喜欢你,都想要你留下,大家私下商量好了,这次一定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俘虏和两颗首级都算你的功劳,另外这三个人的六匹马、三套盔甲加上他们的铁槊、长刀和弓箭也归你,而且大家还要向贝勒们为你请功。”
李榆感激地点点头,请功他不在乎,但这些战利品都是好东西,特别是战马和盔甲可以卖很多钱,他的部落里就几匹马,而且很难算得上是战马,盔甲一副都没有,这些东西足以抵得上他丢的那车财物了。
天已经黑了,巴雅喇兵们点起了火把继续行军,但他们有两个伤员要照顾,想走快都不行,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大约十几里,就发现前方出现一长串星星点点的火影,像一条长龙急速向他们逼近,图赖心里一动,急忙喊道:“铁矛、牛眼,赶快吹号、放号箭,可能是我们的援兵。”
海螺号立即响起,紧接着几枝点燃的号箭射向天空,号箭划过夜空发出清脆炸响,点亮了一片漆黑天空。对面很快发出同样的号角声,射出同样的号箭。图赖心里一阵激动,招呼大家加快步伐,不一会儿对面的火把、人影就看清楚了。
图赖高声喊道:“我是镶黄旗的图赖,你们是那位贝勒的人。”
对面发出一声声回应,“镶黄旗阿济格贝勒”,“正红旗萨哈廉贝子”,“镶白旗阿巴泰贝勒”。
图赖两眼湿润了,家里人来接我们来了,他们一直在挂念我们。巴雅喇兵们发出激动地欢呼声,对面也用更热烈的欢呼声回应他们,在这寂静的夜晚里,这个空旷的原野立即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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