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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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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大都督府制订的作战章程,孙伏虎最迟应在十一月上旬赶到长山群岛,先登陆截断海、复、金、盖四州与辽阳的联系,然后再一举拿下旅顺堡,赵吉和薛显光都认为联合舰队往来旅顺沿海多次,对这条海路了如指掌,而清军防守兵力又极为薄弱,大同军以强打弱再加上偷袭理所当然能够取胜。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舰队行至天津外海突遇风暴,有两条船被风浪吹到大沽口附近搁浅,驻防清军俘获了部分船员,大同军偷袭旅顺堡的计谋败露——多尔衮马上意识到大同要对辽东下手,而且很明显打算以海为路输送补给,当即派刚林、沙尔虎达前往盛京接替何洛会主持大局,同时诏谕吴三桂、尚可喜、耿仲明率部驰援旅顺堡。

    孙伏虎动作不慢,风暴一停便继续赶路,总算按期到达长山群岛,孙二奎的骑兵率先登陆拿下金州,但随后发现情况突变——耿仲明部一万清军从辽阳杀来,吴三桂、尚可喜的两万清军也从宁远、锦州走海路到达旅顺与孙龙所部会合,大同军偷袭不成反而变成以寡敌众。

    广鹿岛,联合舰队停泊地,旗舰“自由号”宽大的船舱内有些气氛紧张,舰队途遇风暴损失十几条船、一千多人,刘体纯所部也失去联络,本军兵力不足又以新兵居多,军官们对大战前景忧心忡忡。

    未开战便损失惨重,联合舰队统领杜宏国很有些不满:“大都督府不懂海战、预判失误,我军不能再按原样打,应该放弃登陆而以舰队封锁海面,清军补给依赖关内,海路一断粮饷亦断,拖下去不战自溃,旅顺堡还是我们的。”

    新军统领彭大顺摇摇头:“清军在辽阳一定还有存粮,谁说得清他们能支撑多久,打吧,这一仗不能拖,总统进入辽东更缺不得粮啊。”

    “可是,我们只有两万多人,而敌人至少三万,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冒险。”荷兰东印度公司统领卡宇瞟了一眼彭大顺说道。

    新军八成是日本人,能吃苦、不怕死而且在日照添不少新武器,新军副统领李太郎不打一仗觉得手痒,很不耐烦说道:“总统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打,荷兰人怕死就趁早滚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料罗湾干过的丑事。”

    十几年前的金门料罗湾海战一直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隐痛,那一战,他们出动五艘战舰、五百士兵伙同广东海盗刘香迎战郑芝龙的福建海盗,大战正酣之际扔下盟友仓皇而逃,自己的损失微乎其微,而刘香却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从此东印度公司名声狼藉,无人愿意与他们合作,最终不得不向郑芝龙低头,公司的业务也因此大受影响。

    卡宇像被煽了脸,手握剑柄站起来怒吼:“李副将,你在侮辱勇敢的荷兰军人,我要与你决斗!”

    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统领巴麦思一把拦住卡宇,很严肃地对大同诸将说“诸位,我们之间签订有合同,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将严格履行义务,上帝作证,料罗湾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西班牙、葡萄牙军官马上点头称是。

    “各位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绝对信任友军。”杜宏国也拉住李太郎打圆场——联合舰队与联合亚细亚公司一样,属于大同债票银钞行、荷兰东印度公司、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共同所有,杜宏国与卡宇、巴麦思按照三方合同轮流当舰队统领,私下里关系不错。

    “情况没那么糟,总统应该过了辽河,按照他的习惯绝不会攻打盛京城,而是会调动铁骑主动寻找战机,说不准已向旅顺派出援军,”孙伏虎向来瞧不起清军,看了一会地图后,拍着桌子向众将大吼道,“三万汉军算个屁,这一仗我打了,给孙二奎传令,骑兵抢占金州湾,我军今晚开始登陆,诸位马上去准备吧!”

    “干了,我打头阵!”李太郎兴奋地站起来。

    十一月初十,金州湾,李太郎率领选锋军趁着黄昏涨潮首先上岸,向前推进十里后马上开始挖掘壕沟、修筑胸墙,旅顺方向的清军察觉有变很快赶来,但畏惧夜战不敢靠前,乱打一阵铳炮后偃旗息鼓等待天亮。

    这一夜,大同军将新军一个协另两个营,还有十几尊千斤行营炮送上岸,草草建起登陆场,但清军耿仲明部也赶到与吴三桂、尚可喜两部会合——己方兵力优势明显,对面不是可怕的蒙古兵、满洲兵或榆林兵,而是一帮倭国人,清军莫名其妙兴奋起来,天一亮便发起攻击。

    孙二奎带领骑兵协埋伏已久,突然从清军正面呼啸而过,所经之处伏尸遍地,然后迅速摆脱纠缠,转到侧翼再次发起冲击——典型的大同铁骑战术,漂浮不定、一击必中,清军一时有些慌乱。吴三桂久历战阵,沉着命令“骑兵压上去,缠住他们死战”,关宁铁骑随即冲向大同铁骑,尚可喜、耿仲明也派出各自的骑兵助战。双方骑兵相互绞杀一时难分胜负,清军步卒趁机向前猛攻。

    胸墙后硝烟腾腾,大同军的步铳密集齐射,虎蹲炮也连续打出开花弹,清兵被打倒一大片,但宁可吃亏也不敢使用自己粗制滥造的火铳,操起弓箭一边还击一边继续冲。

    “弟兄们,前面是倭寇,辽东人的手下败将,杀了他们!”铳炮射击挡不住滚滚而来人流,清兵怒吼着接踵而上,越过壕沟逼近草草修筑的胸墙。

    “装铳剑,白刃肉搏。”左协两个营守在最前沿,协统眼看防线岌岌可危,大吼一声挥刀越出胸墙。

    双方鏖战一个时辰,清军攻占了胸墙,李太郎回头看了一眼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舢板,跺了跺脚对殿后的左协右营营官喊道“兄弟们还在抢时间上岸,小五郎,跟我上,不能让清寇冲到岸边”,举起战刀冲了出去。左协的兄弟与清兵肉搏血战至中午,左协协统阵亡,前营、左营营官一死一伤,小五郎被临时指定为左协协统,带领兄弟们继续死战,但清军攻势如潮,左协渐渐不支。

    孙伏虎登上陆地,举起千里眼观察了一会战况,微微摇摇头,新军还是太嫩,勇气可嘉但应变能力不足,想了一会儿对彭大顺说道:“距离太远,我军火炮不能发挥作用,把前协两个营顶上去接应左协后撤,孙二奎怎么搞的,与一帮烂骑兵搅在一起,派人告诉他,尽快摆脱清军向步阵靠拢。”

    “恐怕没那么容易后撤,我上去看看吧。”彭大顺说完提起一杆步铳走了。

    李太郎、小五郎带领左协与清兵混在一起厮杀,想撤不敢撤,而孙二奎仗着马好、武器好、训练好,三千骑兵逐渐压倒五千清军骑兵,打得手热不想撤,彭大顺命令连续吹撤兵号,不但没有反应,前协两个营反而兴致勃勃加入战团,清军见状也迅速向前增援,两军厮杀更为激烈。

    日头西落,海面上涌起浪潮,杜宏国发现本军形势不利,趁着涨潮率领两条炮舰冲滩,巴麦思马上作出反应,命令坐舰也向岸上冲,三条战舰在沙滩上搁浅成了炮台,上百尊二十四磅、十八磅前膛炮连续开火,清军突遭密集炮火攻击,耿仲明的帅旗也被链弹打断,队形一时大乱,李太郎、小五郎趁机指挥本军脱身,孙二奎也被孙伏虎的亲兵叫回,大同军步骑会合到一起重新结成防线,依靠舰炮掩护死战不退,清军打到夜色降临鸣金收兵。

    一天鏖战双方均伤亡惨重,连孙伏虎也惊诧清兵好像彪悍了许多,一天的白刃肉搏居然没崩溃,这一仗不好打,但大军入辽东必须依靠旅顺提供补给,只能咬牙打下去。清军更难受,吴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三人奉诏死守旅顺,明知道大战前景暗淡却不敢撤,而军中又盛传投降满人无所谓就是不能败给倭寇,士气莫名其妙亢奋起来,他们也只好顺应军心打下去——双方都不能退,以后三天连续激战,清兵似乎陷入疯狂,咬牙切齿猛攻不已,逐渐把大同军逼退到海边。

    关键时刻,失踪好些天的刘体纯突然冒出来,山东大同军中响当当的主力没打一仗,却在一场海难中损失惨重,逃生的四千山东兵把怒火发泄到清军头上,迅速抢滩登陆从发起攻击。

    “清军阵形乱了,好机会,孙二奎,跟我冲!”孙伏虎甩掉大氅,举起战刀带领骑兵杀向清军。

    “先生们,见证我们勇敢的时候到了,请随我登陆帮助友军。”荷兰人卡宇拔出长剑、拿起盾牌,带领数百士兵划着舢板向岸边快速驶去,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动作更快,已经携带火炮登上陆地。

    “密集列阵向前推进,吹号、吹号,命令李太郎发起反击。”彭大顺举着步铳带领几个新军步阵大步向前。

    前沿步阵,李太郎手握一面三色黑鹰旗大声呼喊:“兄弟们,你们中有日本人、琉球人、朝鲜人,告诉我,为什么远离家乡为大同联邦而战!”

    “建立东亚联邦实现天下大同!”将士们齐声高呼。

    “东亚联邦的理想之树要靠暴君的血浇灌,此战是赢得光荣的时刻,只有最勇敢的人才配成为自由的公民!”李太郎大声说完,将手中的旗帜递给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小五郎,此战之后我将请总统赐予你高贵的李姓,举起这面战旗战斗吧!”

    小五郎激动地接过大旗,转身对将士们高呼,“东亚兴衰在此一举,诸君努力!”

    “努力!”将士们振臂高呼,跟随战旗向清军扑去。

    大战更加激烈,大同铁骑优势明显,孙伏虎首先冲乱清军骑兵队形,然后列骑阵绕着对手往返运动,以马铳、弓箭齐射不断消耗对方的兵力,等待着发起致命一击的机会,清军骑兵战力不济,只能苦苦招架。刘体纯则摆开三个密集步阵,前排重甲兵刺出如林的长矛,轻甲兵手持刀斧紧随保护,步铳手轮流穿过步阵间隙抵近射击,全协像碾子一样向前压去,关宁军、汉八旗在河南折损大量精锐,新募兵丁承受不住这套大同军的老战法,被打得节节后退。

    新军却把平时训练的战法忘到脑后,李太郎、小五郎撞上清军就眼红,领着手下将士一涌齐上与清军混战在一起,巴麦思、卡宇也同样好战,挥舞长剑杀入敌群,但手下的人平时做买卖、当船员,没几个人当过兵,打仗全无章法更像群殴,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反而更有经验,火炮打得又快又准将对手一片片击倒——清军伤亡惨重,但人多势众、训练有素,反而把这帮亡命徒打得节节后退,彭大顺干着急没办法,一边四处接应,一边大骂这帮家伙白痴。

    大同北虏好无耻,不仅与倭寇狼狈为奸还勾结佛郎机人和红夷,我天朝上国岂能惧怕蛮夷——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打红了眼,不断调兵向前增援,清兵也非常难得地卖命,咬紧牙关继续死战。

    激战至黄昏,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清军队伍里突然传来惊叫声“弟兄们,快逃命吧,大同的满洲兵、蒙古兵杀过来了”,这两个可惹不起,清军从忠君爱国梦中吓醒,不由自主向后退却。

    “我们的铁骑到了,杀光清寇!”北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无数面三色黑鹰旗迎风飘展,哈达里、速布台的两万铁骑滚滚而来,大同军士气大振,鼓足余力发起猛攻,清军苦战数日,这时终于撑不住了,不顾军官的喝止,扭过头仓皇逃窜。

    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被大同铁骑吓得胆战心惊,带着败兵直接跑到海边抢船逃命,旅顺堡守将孙龙发现援兵要逃马上急匆匆赶来。

    “老孙,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势不可违,辽东守不住了!”吴三桂急切地说道,

    尚可喜、耿仲明也劝道:“老孙,你手中的几千人是老孔剩下的家底,可不能白白葬送了。”

    “恭顺王不幸战死河南,朝廷以忠烈表彰,我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死也要死在旅顺堡,”孙龙摇摇头,招呼身边的青年军官向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行大礼,两眼含泪又说道,“这是犬子孙延龄,恭顺王生前曾将爱女许配给他,这门亲毁不得呀,三位王爷受累,请把犬子带走吧。”

    吴三桂三人点头应允,孙龙拉起跪地痛哭的儿子喝道:“哭什么,快随三位王爷走吧,见到皇上说一声,孙龙为大清尽忠了。”

    吴三桂等人乘船跑了,上万清兵上不了船,又被旅顺堡以城小粮少为由拒绝接纳,走投无路索性留在海滩听天由命。天亮时,大同铁骑杀到,清兵纷纷跪地求降,却不料密集的箭雨倾盆而下,随后大同军步兵也赶来,操起铳炮连续齐射,把清兵一步步赶进大海。

    “孙帅,杀的人够多了,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彭大顺有些心软悄悄劝道。

    “我有什么办法,辽东没有一粒多余的米,你是老军务,应该清楚他们没饭吃会干什么,”孙伏虎面色冰冷摇摇头,转身又命令李太郎,“你的人也上去,不留俘虏全部杀掉。”

    李太郎咬牙切齿答应一声,带上小五郎一伙人也加入到屠杀中,天黑时,海滩上的清兵消失了,海面上却见血色一片、浮尸无数——旅顺堡上清兵看到这一幕吓得毛骨悚然。

    “兄弟们,北虏残暴,我们没活路了,唯有一死报效大清,此战不死不休!”孙龙站在旅顺堡上大声高呼。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清兵挥舞刀矛齐声响应。

    不过清兵想拼命却没机会,大同军将旅顺堡围住不攻,连夜从战舰上卸下五尊二十四磅炮运到堡下,连同军中的数十尊行营炮不分昼夜轰击堡墙,三天之后打出个大缺口,接着又向缺口反复打开花弹,直到再也见不到守军的影子,小五郎才带人进堡放火,旅顺堡城小木屋多,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孙龙最终带着孔友德的老底子一起化为灰烬。

    吴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也很不幸,逃离旅顺没多久便被联合舰队追上,清军无力对抗坚船利炮,大多数船只被击沉,吴三桂侥幸逃回宁远老窝,尚可喜、耿仲明也仅带少数家丁逃到锦州。大同军似乎要赶尽杀绝,图里琛、阿术在路上接到旅顺大捷的战报,迅速掉头杀向锦州,尚可喜、耿仲明不敢再战,裹挟城中百姓逃往宁远。吴三桂逃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又见到两个难兄难弟,三人一商量觉得宁远也不可守,又驱赶老百姓继续向山海关逃。

    图里琛、阿术占领锦州、宁远,却都无心守城,附近的喀喇沁人跑来提条件,允许他们在这里放牧就帮忙拆城,而且还可以长期驻守,图里琛、阿术一口答应——辽东、辽西从此落入大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