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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当这话的声音却稍有些大了,前面有几个信徒就转过头望了几眼,又将头扭了过去,却是与旁边人窃窃私语,不时往这边比划两下。
那刘世龙看的分明,不由面色一变,冲达奚嵩道:“大人,我们不如往前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达奚嵩大惑不解,诧异的问道:“刘乡长,你这是何意?为何方才还让我们听和尚诵经,现在却说要走?”
刘世龙面色尴尬,但是眼角却是不住往那些信徒的方向看去。眼见得那些信徒中有了动静,有几个人已是站了起来,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不由的苦笑一声道:“大人,若是这些信徒前来找麻烦,还望大人海涵一二!”
哦,找麻烦?杨戈不禁笑道:“你我皆是官身,这民不与官斗,莫非这些信徒还有这般胆量么?”
说话间,那几个人已是走到了面前,拱手问道:“几位从何而来,可是来此听大师诵经的么?”
达奚嵩看这几人彬彬有礼,也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我等是慕晋祠美名而来,方才路过这里,听到大师诵经,忍不住聆听了少许。”
那为首之人点点头,却是突然指着王伯当说道:“既然是游山玩水而来,为何在此乱出妄言,辱及大师清名。你可知罪?”说这话是语调突然拔高,旁边信徒已是听到了动静,哗啦跑了过来,将众人围在当中。
王伯当一愣,就笑了起来,“哈哈,知罪?我倒是不知道,这随便说几句话就成了什么罪过。刘司马,贵府可是有这种习俗嘛?”
刘政会看着周边那些信徒,颇有些厌恶的说道:“太原城乃是大隋天下。这大隋的律法上,何曾有这等莫须有的罪名。你是何人,胆敢编织罪名?”
胡刀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信徒,大声呵斥道:“尔等聚在一起,想干什么?还不快快散开!若是冲撞了大人,哼,哼,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那些信徒听得大人二字,已是明白这些人恐怕是官府中人,稍稍有了些惧意。但随即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喊叫:“即便是官府中人,也不能辱及大师清名。若是不向大师赔罪,你们休想离开!”
杨戈哈哈大笑,颇觉得不可思议:“大胆狂徒,可是要造反么?再不散开,可别怪我等刀下无情!”
正在对峙时,圈外传来一声佛号,人群分开,那诵经的和尚道绰大师已是走了进来,微微笑道:“几位都是有大富贵之人,何必为难众位信徒。大伙都散了吧,此事自有和尚我来做主!”
他这席话,却是比杨戈等人的都管用。那些信徒纷纷散开,却又聚拢在不远处的地方,目光灼灼盯着这边。
道绰大师双目如电,凝视着众人,缓缓而言:“听闻太原城来了几位英雄,要护送我大隋使节前往突厥,不知诸位可曾相识?”
杨戈心中噔的一声,不由警觉起来。这个和尚不是每逢十才来这里宣讲的么,怎么对我们此行的行踪如此清楚,仿若亲见一般。
达奚嵩微微一笑:“大师有礼了,我等正是要去往突厥的,却不知大师如何猜到?”
“呵呵,诸位面具异相,都是大大有福之人,和尚也是妄加猜测罢了,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又寒暄两句,道绰将目光转到了王伯当身上:“这位施主,方才为何说我是行哄骗的勾当?还请赐教!”
王伯当冷冷一笑:“你们佛门子弟,不事生产,终日教人打坐念经,莫非会念经了,就能有吃有喝不成?还不是靠了信徒们的供奉!”
道绰微笑道:“施主此言差矣。正所谓往生极乐,这皮囊外的诸般杂物,未免扰花了眼。必得通身放下,内外各种纷扰,都要摒弃,一心清净称佛名号,然后才能相应。信徒们肯将田土供奉,正是一心礼佛之诚意啊。”
王伯当被他掉了一番经书,说的嗔目结舌,哑口无言。
刘政会却不服气,对道绰提出异议:“和尚,既然你说这礼佛需要放下诸般纷扰,一心礼佛。为何又要大建宫殿,难道这不是徒费钱财么?”
道绰呵呵笑道:“如今世人多烦躁。唯有本心如一。我佛门重地,广建寺庙,正是为了弘扬佛法,消除世人之嗔怒。正所谓因果因缘,佛法本空。施主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旁边接着又有人向和尚发难,但那道绰和尚引经据典,来者不拒,竟然以一敌众,大大挫了刘政会王伯当等人的锐气。边上的信徒们看和尚占了上风,纷纷鼓掌相庆,口颂佛号不止。
杨戈见状,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个笑话,不由的开口笑道:“大师果然是好口才,我有个故事,就将给大家听听吧。”
众人无不愕然,诧异的看向杨戈。
“话说有一位女居士,整日在家中虔诚念佛,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有一天,她的儿子前来找她询问一件事情,连着叫了几声母亲,母亲,母亲!女居士听了很不耐烦,挥着胳膊叫道:我正在念佛呢。你这么叫,快要烦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戈注目身边众人,问道:“各位可知道那儿子如何回答的么?”看到众人若有所思,继续道:“那女居士的儿子气呼呼的说道:我才叫几声您就烦死了。那您天天叫无数遍阿弥陀佛,那漫天的神佛还不早就被你们烦都烦死了。”
众人无不捧腹大笑。那几个信徒面色羞恼,齐齐将目光看向道绰和尚。
“大师,这故事听得很是有趣,还望大师为我解惑,这女居士如此修佛可对否?”
道绰和尚凝视杨戈,忽然笑道:“大人讲的好故事。不过这女居士看似表面念佛,但其心不诚,心念不净。非正道也!”
杨戈接口道:“不错,生活比比皆是佛法,尔等信徒又何必拘泥于这表面文章。大师在台上诵经之时,台下之人,又有多少能彻底心静呢?”
道绰和尚竟不再辩解,点点头道:“大人聪慧过人,小故事中蕴藏着大道理,和尚受教了。”冲着众人微微点头,竟是带着那些信徒自行离开。
胡刀哈哈大笑,冲着杨戈笑道:“大人,这肚子里的故事着实多的很啊。之前讲一个故事勇闯三关,夺得美人归。今天又讲个故事,将老和尚吓退。哈哈,我老胡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旁人皆点头赞许,对杨戈这则小故事大感佩服。
杨戈的脸庞上却没有什么什么喜色,转头对刘政会道:“刘司马,这些信徒平日聚集在一起,可曾闹过什么事端?”
提起这些信徒,刘政会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信徒仗着有佛门撑腰,自家田土都挂在了寺庙头上,点滴税赋都收不上来。这还罢了,还往往聚集在一起诵经念佛,但背地里的勾当却是不堪入目。但凡有人说它,又群起而攻之,实为地方上一大祸害!”
达奚嵩听了不禁有些诧异,他常在洛阳城中居住,这地方的政事少有关心。此时听到如此话语,不由得有些怀疑,偏头又问那乡长刘世龙。
刘世龙虽然不像刘政会那般痛恨佛教,但对这些勾当也是知道的,叹了口气道:“各位大人,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佛教中人,有那得道高僧,自然也有藏污纳垢的场所。刘司马所言,十有六七,的确如此!”
杨戈看达奚嵩犹自不怎么相信,冷笑道:“这佛门之祸害,绝非小事。非但破坏人伦之道,妨碍国家税赋,更是造就了一大批坐食之徒。以祸福报应之说蛊惑人心,兴风作浪,恐怕日后必有劫难。”
方才杨戈对那道绰和尚态度还算恭敬,但现在这番话说讲出来却是让众人大大吃了一惊,都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郎将居然对佛教如此排斥,同行个人的脸色就多少有些变化。
达奚嵩骤然停住了脚步,肃然正色道:“杨将军,你我同行数日,也算是有些交情。今日这些言论,还是小心谨慎的好,以后切记不可多谈。”同时又冲着刘政会与刘世龙道:“两位,杨将军这些言论,其中大有干系。希望再不要传了出去,以免惹祸上身!”
刘政会和刘世龙对视一笑,慨然允诺。
杨戈听达奚嵩这般危言正色,也醒悟到了自己的不慎。当其时也,这佛教道教都颇为鼎盛,虽然二者争辩不休,但杨坚杨广两父子一脉相承,对这佛教道教都是大加推崇。若是自己所说的流传出去,恐怕其祸非小!
思及到此,不由得心生后悔。但话已经说了出去,自然无法改口。是故对达奚嵩这些话更是感激涕零,眼前三人都是一时之名士,既然答应绝不外泄,自当没什么问题。至于自己这些属下,自然更会守口如瓶。
杨戈目视那三名文士,缓缓说道:“得三位照拂在下,杨戈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所成,必当重报各位!”
众人相视一笑。经过这么一番事情,这关系却是无形中近了许多。这倒是因祸得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