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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位作曲家在74年的时候写成了一出迄今为止最长的大型乐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该剧分作:《莱茵的黄金》、《女武神》、齐格弗里德》、《诸神的黄昏》时——希利斯立即看了托马斯.梅隆一眼,而托马斯.梅隆只是微笑。
要举办这样一场博览会当然需要很大一笔钱,联邦政府只愿意贷款,而不愿意拨款,所以所有的费用都压在了博览会筹备人的身上,他们在72年的时候就开始建立融资部门,他们发行了总价不超过一千万美元的债券,每份十美元,发售了三个月,最终获得了两百五十万美元,然后从74年开始,他们又开始出售独立百年纪念章,小礼品,价值在一美元到十一美元,从这里也获得了五十万美元,之后宾夕法尼亚州拨款一百五十万美元,费城市拨款一百五十万美元,后者还在舒约契尔河上架设了一座桥梁在前期筹备工程中使用。
小乔治猜梅隆家族一定有在这个项目中投资,只是不知道投了多少,又参与了多少,但希利斯.梅隆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幸而小乔治也不是那种卑鄙浅薄的人——这种人他在成功之前可看多了,还是兴致勃勃地和他谈着有关于博览会的事情,在他说到,报纸上说,当开展当天,总统格兰特先生与巴西国王一起拉动开关,启动了足有六百吨动力的柯利斯蒸汽机的时候,千百台机械如何在它的驱动下运作轰鸣,展厅又如何在它们的轰鸣声中震动,人们又如何欢呼着将礼帽抛向空中——因此又有多少倒霉的家伙丢失了帽子的趣事时,有人恭谨地来提醒先生和女士们,他们可以登车了。
对于贵客们的待遇从休息室一直延续到车厢,虽然此时还没有地毯或是乐队送行,但在车厢上就已经有了天壤之别,放在现在,人们只怕很难相信,在十九世纪的时候,美国分作一二三等的车厢分别是什么样子——三等车厢,也就是最差的车厢,就是用来运载货物或是矿石的厢车,具体的形状可以想象成一个没有盖的匣子,匣子下面是车轮,乘客们都是一些穿着肮脏衬衫,粗布长裤,蓬头垢面的粗汉,车厢里没有座位,他们就这样抱着膝盖坐在里面,或是半站立着,有时候人太多,还会有一些人将双腿伸出车厢外面,让车厢看起来更像是一盒胡乱装满了火柴棍的纸头匣子。
幸运的话,他们就能登上一列改装完毕的火车,这是说,有着一个篷顶的火车,但还是没有墙壁,可这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二等车厢有顶,有墙壁,与现在的火车车厢几乎没有太大区别,但座位是三三位,就是左边三位,右边三位,中间是细窄的走道,座位类似于教堂的长椅,女人和男人失礼地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而车厢里的环境比起三等车厢还要糟糕一些,因为气味与声音很难发散出去,而这些车厢里的乘客因为不需要考虑风度礼仪,又精力充沛,吵闹起来也格外有力——牛仔们坐在一起喝酒,他们身上的气味几乎与野牛差不多,而他们唱起歌来也与野牛嚎叫差不多,一个婴儿在大声哭叫,几分钟后它的哥哥或是姐姐也加入进来,他们的母亲在尖利地叫嚷,然后是丈夫愤怒地咆哮,他啪啪地殴打着自己的妻子,换来女人更加凄惨的嚎啕……孩子就在这时候开始撒尿拉屎,浓重的气味可以告诉你他们刚才是喝了奶还是吃了烂苹果,贫穷的教士们在唱经,老太太们喃喃自语,她们一路上总是死死地拽着篮子,篮子里什么都有,从腌制的鱼到腐烂的茄子。
地面上更是粘糊糊的一片,乘客们尽量不去想那些都是什么,检票员耸着肩膀,皱着鼻子,也许是因为必须要尽可能少呼吸一点空气的缘故。
而从火车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宣称,应该让尊贵的客人们如同乘坐马车那样乘坐火车,他们兑现了诺言,一等车厢的装饰最初完全向马车看齐,一个个的小包厢,面对面的座椅,用丝绒覆盖的墙面,羽绒填充的坐垫与丝绸的窗帘,小羊皮包裹着的拉手,但后来这样的设置还是让先生和女士们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当然,他们认为,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面对着一个无话可说的陌生人实在是太尴尬了,所以在梅隆成员乘坐的这列火车里,一等车厢被分作了好几个不同的大包厢,包厢如同沙龙,有鎏金的圈椅,有牛皮沙发,有小吧台,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等到了晚上,他们可以回到各自的小房间里,那里有洗漱间与卧室,虽然不如他们习惯的地方那么大,但样样齐全。
维达推了推,发现家具都是固定在地板或是墙壁上的,她向希利斯一笑,又试着去拔窗帘挂钩,希利斯看她没能拔下来,就伸手过去,帮她拔了一个……
后来列车长送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娃娃。
理查德笑个不停,直到要去餐车用餐了他一看到窗帘挂钩还在笑,这样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一阵吵闹声让所有人都不满地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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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三等车厢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黑人车厢。
是的,在南北战争结束之后,黑人就不再是奴隶了,但就算不再是奴隶了,他们也依然没法儿把自己洗成白人,按照规定,他们被严格地与白人区分开来,哪怕在军队里,一起挨枪子儿被印第安人剥头皮的士兵们,黑人士兵也是天生的下等人,在火车车厢里有黑人专用车厢,位于车头之后,别以为这是一个好位置,此时的火车还是蒸汽车头,需要不断地燃烧煤炭,煤炭的气味与烟雾从车头飞过来,十分呛人,只要一会儿就会弄红了你的眼睛,让你的喉咙发毛——他们的车厢有墙壁和顶,但就算是最穷困的白人也不会和他们坐在一起。
黑人们也几乎习惯了这样的分别对待,他们坐在一起,倒要比和白人在一起轻松得多,虽然他们的身份往往十分悬殊,有些是士兵,有些是无所事事的流浪汉,有些是学生,有些是厨师,仆人,有些是钢琴家、乐手与作家——愚昧与睿智,瘦弱与强壮,一身褴褛与衣冠楚楚……但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十分平和,甚至愉快,火车开动没一会儿,车头的工人就听到他们唱起歌来。
“这些黑鬼可真是舒坦啊!”负责铲煤的家伙说,但也只有几秒钟,黑铁的炉门啪铛一声打开,红亮灼热的火焰冲出炉膛,他喊了一声,就开始拼命地往里面铲煤——一铲,一铲,又一铲,每一铲他就在心里诅咒一次身后的黑人们,但要让这个只是嘴巴坏了点的家伙说,他可没想到自己的诅咒会成真。
当黑人们拼命地往后面的车厢跑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他们被警卫拦住了,但让警卫说,哪怕后面有一头狮子追着,这些黑人也不会这样惊慌,他们的黑脸都变成了可怕的灰白色,歇斯底里地大叫着:“Voodoo!Voodoo!”,沿着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桥不断地往前冲,警卫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在发现防线即将被冲破的时候,他们拔出了枪,打死了一个几乎就要冲入白人车厢的黑人。
只是一等车厢的人们听到的骚动并未来自于黑人,正确点来说,并非来自于黑人本身,因为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黑人们要么被撕裂了脸和喉咙,要么就跳下了疾驰的火车,要么被警卫打死在车厢的连接处——没有了黑人的阻隔,警卫们就能看到让这些黑人们惊恐万分的东西了——他们看上去像是人,黑人,他们的衣服极其破烂,这不奇怪,但他们太瘦了,可能比希利斯还在汤姆森棉纺厂的时候还要瘦,皮肤就像是皱巴巴的羊皮纸那样附着在骨头上,眼睛上覆盖着一层白膜,他们看上去就像是还没腐烂干净的骷髅,但骷髅不会有他们那么大的力气,子弹根本没有用,顶多在他们身上射出几个窟窿,但他们只要抓住了那个人,就会径直啃上去,更多人不是死于失血而是死于惊吓。
此时的车厢是这样安排的,黑人车厢在最前面,忍受车头的烟尘和噪声,中间有一节警卫车厢,之后是一等车厢,一等车厢与二等车厢之间是一等车厢的餐车与列车员待着的车厢,二等车厢之后是三等车厢——他们听到的惨叫声就来自于前方车厢的警卫们。
“希利斯,”托马斯.梅隆正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和莎拉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句话让就在旁边的小乔治惊讶地看了老梅隆一眼,这时候怎么能让一位年轻女士去查看情况呢?但在他犹豫着是否要阻止的时候,希利斯已经握住莎拉的手,和她一起走到车厢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