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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说,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去警察总部,在等两个警察脱掉外套,将它们妥当地藏好之后,希利斯在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便亭——它供往来的男性解决紧急的个人问题,他马上爬了上去,站在只有手掌大小的顶端,往另外一段的街道看。警察总部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方形建筑,距离地面有二十七级台阶,有宏伟的柱廊和成排的窗户,现在,在台阶上挤满了暴民,而在窗户里不断地冒出翻滚的浓烟——原本即便没有希利斯的警告,警察总部的人也是能够避免被暴民们打个措手不及的,但问题是,新的警察总监是个性情优柔寡断的人,当暴民们涌上前来的时候,他只允许警察和士兵们开空枪,或是向上鸣枪警告,结果就在这些人遵照命令,将枪口上抬的时候,暴徒们推挤上前,不但打倒了警察,还将他们手中的枪支抢走。
也许正是这个给了暴徒首领们一份启迪,据那位被他们救下的警察说,那些首领们开始高叫着冲入警察总部,夺走他们的武器,这时候那位总监才开始喊叫着开枪但已经来不及了,暴徒们犹如海潮,他们一波波地冲上来,就像是无限的,在被热血和肾上腺素控制着的时候,人是不会畏惧痛苦也不会畏惧死亡的,警察组成的人墙被推倒,数之不尽的,黄铜鞋底的皮靴从他们身上踏过,这位警司原本陪伴在总监身边,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和朋友被暴徒屠杀的,而他们自己也被堵在了三楼的办公室。
最初的时候,他们关上了门,但门很快就被劈开了,他们又拖来铁皮的文件柜和橡木的桌椅做工事,但暴徒们投出了简易的火药包,里面装满了钉子,在崩裂粗劣工事的同时,躲闪不及的人的脑袋和肩膀都几乎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针插,警察总监愤怒地大叫,挥舞手枪,这是他们借以反抗的最后一样武器,但子弹很快就打空了,暴徒们冲进来,他们的一个伙伴毅然决然地从窗口跳了下去,跌落在半空的遮阳篷上,然后裹着一大块彩色帆布摔在一个水果推车上,警司看到他从色彩斑斓的果实中艰难地爬起来,幸运未死,逃走了,他就让总监也这么做,但总监先生喊道:“我不认为他们敢对我怎么样!”
这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认知,暴徒们把他和其他几个警司都抓了出去,这个过程中伴随着数之不尽的拳打脚踢,一开始警司还想要竭力看清总监被他们拖到哪儿去了,但有个女人想要挖出他的眼睛,还有一些人用刀子割破他的衣服和身体,他昏厥过去,身体变得沉重,一些匪徒把他丢在泥坑里,在他的身体上跳舞,他大声哀叫,从嘴里吐血——但这只是因为被咬破了舌头和腮帮,这些人不知道,在大群的暴徒兴高采烈地拉着他们最大的战利品踏上街面的时候,他乘机掀翻了那几个人,逃走了——只是他逃走的时候被人看到了,所以就有了那些追索他的暴徒。
这位警察先生没有受到致命伤,他现在的情况更近似于精疲力竭,他带来的消息更是让那两位来自于博览会场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因为他们就是来向警司,以及警察总监回报并且寻求帮助的,但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有混乱,总部沦陷,而总监居然也被暴徒们抓走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很难让人接受,不过希利斯知道这其中必然有麦金利朋友的手笔,“他需要医生。”希利斯说,那位幸运的警司虽然不至于立刻就要去见可敬的天主,但他需要帮助,不然那些被污水感染过的伤口也会要了他的命,“您知道现在什么地方有医生吗?”一个警察问道。
希利斯点点头,有个地方是肯定有的,或者说,很多地方,那些真正掌握着局势的巨头怎么可能让暴乱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他们甚至不会因为这场暴乱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和行程,就像是那些总是坐在办公室里,安静地看报纸喝咖啡,却只需一个提案,一个签名或是一份电报就能掀起一场战争的大人物那样,这里的人或许只能拨动一个费城,但也足以从中过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若是此时有人从空中俯瞰,那么他们可能会看到,征兵点——警察总部——市政厅是暴乱的中心地带,这三个点连接起来就是一个歪斜的三角形并且连接着斯库基尔河外侧的贫民区,也就是暴乱的.asxs.,而后从第五大道开始,混乱的气旋就变得小和平和了许多,等到了独立厅这里,几乎可以说是风平浪静,当然,这种风平浪静可不是平白得来的,早在几天前就得知了暴徒们正准备动手的事儿,由梅隆.托马斯为首的先生们将当地的居民组织了起来——这里的人虽然非富即贵,但都不会是胆小鬼,在这个时候,士兵卑贱但军官却等同于另一种贵族,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人参军,每座豪奢的宅邸里,就如梅隆家族那样,也都有着一个武器室,里面的武器虽然精美昂贵,但保证都是能够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使用的,他们的管家到仆从,从司机到园丁,只要是男性,都会用枪,这些人因为生活平静富足,而身体强壮,思维敏捷,甚至远胜于外面的士兵和警察,现在他们都被编成了队伍,沿着街道巡逻,并且训练有素地用面粉袋装土筑成了工事,不是没有暴徒打过这里的注意,但第一批人都成了横卧在工事前的尸体,之后的人只要看到那些横七竖八的现代血腥艺术品就理智地退却了。
这里的守卫无不衣冠楚楚,咬着雪茄,吃着三明治,他们手中的枪支不是斯宾塞连发步枪就是温彻斯特来复枪,又或是德国的无烟毛瑟枪,他们的子弹供应就和他们的饮食供应一样充足,除了一位老先生很不幸地被暴徒们的火药包震聋了耳朵,只有两三位先生受了轻伤。
梅隆.托马斯先生也在队伍之中,他的头发就如同霜雪那样的白,人们都劝说他应该早些回去休息,但他坚持要守在这里,鉴于此时的人们注重荣誉胜过性命,他的朋友也只能让他去,更何况他的小儿子理查德也在这里,唯一不能出现在这里的就是莎拉和维达,因为她们是女人,只是在人们没能看到的地方,莎拉早已游荡在灰黑色的废墟里,在混乱之中,人类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死亡的数量甚至超过了一场白人与印第安人的战争,其中尤其多女性和孩子,这样的灵魂更有可能被海拉带去她的冥界,女性意志薄弱,而孩子还在懵懂之中,成年或是老年男性在生前就独断专行,死后也往往有着极其古怪的想法与脾气。
希利斯带着两个警察,先将那位受伤的警司托付给他熟悉的医生,从那个医生那里知道,新的警察总部已经从原来的拱门街七十二号转移到了核桃街两百号,这两条街道相距数百尺,那里的詹姆斯.伯根,也就是麦金利的那位朋友,是个共和党人,三周前才调动到这里做了警察局长,要说其中没有安排谁也不会信,不过这时候谁也来不及去考虑这些,他们在经过一个街口的时候,一个警察忍不住发出一声悲痛的喊叫——他们都看到了,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人被吊在了一个水泥制作的滴水兽上,他的脖颈奇怪地歪曲着,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他并非军人出身,所以很难理解,为什么在他表露身份之后,那些暴徒还敢如同对待一个乞丐那样对付他——他不明白,对于军队出身的人来说,最好的敌人就是死去的敌人,詹姆斯.伯根在政治战场上败给了他,但他马上在他擅长的区域里彻底地击溃了这只可怜虫。
警察总部之前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在核桃街两百号展开了,詹姆斯.伯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他的警察们乔装,保护工人们去修理那些被暴徒们剪断的电报线,没有比断绝的通讯更能够令人不安的了——没有电报线,他们就是一群聋子和瞎子,除了自己能够看到的地方之外一无所知,果然,在电报线连接起来一部分后,在悬挂在墙面上的巨大地图上,伯根局长清晰地描绘出了暴徒们的动向,以及那些可能已经沦陷了的地区,他不断地整理着得到的情报,确定自己手上还有多少警察和士兵,然后努力将他们整合起来——至少看上去确实如此,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不由得充满了信心。
这些事情远在数个街区之外的希利斯和另外两个警察当然无从得知,事实上,在看到警察总监被挂在屋檐上的尸体时,两个警察之一就有半途折返的想法,另一个沉默着不说话,就在希利斯也在考虑是不是扔下他们的时候,说真的,他们对于希利斯来说完全是累赘——一队警察发现了他们,前者正气喘吁吁地从一处偏僻的巷道里跑出来,带着他的人,每个人都伤痕累累,鼻青眼肿,他们的手上提着警棍,手枪插在腰间,一看就知道已经打空了子弹,不然他们可不会这样粗心,。为首的人一看到希利斯,就认出了他,因为他正是负责四角公园街区的警察——一般的暴徒会被警察揍、勒索和嘲弄,但希利斯不同,他是梅隆家的儿子,虽然他居然会去成为一个打手实在很难让人理解,但……这个大块头警察还亲手从他手中拿过贿赂呢。
“我把一些人赶回了四角公园。”大块头警察说:“但还有一千个人咆哮而来。”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希利斯说:“我们要去新的警察总部,这两位是博览会场的警察。”
“唉!难道那里也被暴徒围攻了么?”
“确实如此,我们应该向谁回报此事呢?”
“向詹姆斯.伯根先生,我就是他派来的,这群魔鬼崽子就像是发了疯那样。”大块头说,一边又忍不住看了看希利斯:“我看到马库斯在市政厅。”
希利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很显然,”他说,“我这里的工作更重要一些。”他这么说,“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能,”大块头警察说,倒不是他愿意相信希利斯,只是他亲眼看到过希利斯在暴徒的战争中发挥的力量,他的人,至少有一半伤员,他们冲了出来,但要回到核桃街两百号,可不太容易,但有了希利斯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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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行走在肯辛顿街区,这里是最多黑人聚居的地方,距离暴徒们居住的贫民区不远,他们同样被别人统治和压榨,奇妙的是,那些来自于爱尔兰,同样忍受着贫穷和折磨的白人们却对那些黑人们充满了仇恨,黑人的商店、工厂和住宅是最先被攻击和劫掠的,在遭到黑人的反抗后,他们的行动就变得愈发疯狂,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被拉出来,吊在树上,或是绞死,或是刺死,然后他们的尸体被泼上汽油,点起火。
冥界的女神之所以先注意到这里,还是因为这里突然出现了大批不知所归的灵魂,它们都是孩子。
这里有一座收容院,主要收容无处可去的孩子们,因为在肯辛顿,所以大部分孩子都是黑人,或是混血儿,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二岁以下——靠着做简陋的手工和人们的募捐为生,暴徒们在击溃了黑人们勉强组织起来的自卫队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击这里,收容院的主管紧闭大门,设置工事和屏障,但他和收容院的工人们甚至没有一样像样的武器,暴徒们很快凭借着拆毁大门的铰链一拥而入,他们威胁着主管和工人,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挨着房间,一个一个地搜索过去,他们都带着斧头和刀子,孩子们的惨叫声就像是小动物们在哀鸣,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获得一点怜悯,只有少数,大约十分之一左右的白人孩子,被允许离开收容院,他们跑到街道上,惊魂不定——一些孩子还想要返回收容院——他们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但他们随即就看到自己曾经的家园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