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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可!还不到山穷水尽之时,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刘邦将宝剑架在自己的咽喉处,他微微仰起头,北风吹动着他几乎全白的头发,雪花打湿在他那已经被岁月刻下丝丝皱纹的脸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也许真的应该听取刘敬的劝谏,北征匈奴就是个错误......
“朕怕死。”刘邦微微闭上双眼:“朕真的很怕死。”说着,刘邦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诸军士们:“你们把朕交给匈奴人吧,否则咱们大伙就都要被困死在这了。”
将士们忙齐刷刷的跪下:“我等誓保陛下,决不投降!”
夏侯婴一擦泪水,忙上前夺过宝剑道:“季哥!我再叫你一声季哥!咱们兄弟在泗水亭的时候那是立过誓的,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季哥你若一人离开,让我等兄弟有何面目再活于世上!岂不让我汉国军民耻笑!”
“夏侯婴。”在这生死的最后一刻,刘邦的脸色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又侧脸叫道:“陈平。”陈平忙跑进来跪下。他看向夏侯婴与陈平道:“夏侯婴啊,你与陈平带朕遗诏回京,在皇城内宣读遗诏立刘盈为帝,你二人就好生辅佐他,并告诫后代君王,勿忘今日白登之耻,匈奴之祸,不可小觑。”
陈平重重跪倒在雪地上道:“陛下,是臣当日夸下海口,说七日之内必解此围,如今已经是第七日,是臣无能,请陛下先斩微臣以谢全军!”
“陛下快看!”
众人忙向山下望去,只见山下匈奴骑军一片慌乱,大雪茫茫下一团黑云正山崩地裂般向匈奴骑军压来,匈奴一时大乱。只听得山下战马嘶鸣,军鼓震天,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一般,震彻地整个白登山都在发抖。
哪里来的如此庞大的军队!看似竟是汉军人马!
汉军们脸上的悲情一扫而光,惊喜之情竟快从脸上扬溢而出,他们挥动长戈大声喊道:“救兵到了!救兵到了!”
刘邦忙站起身向山下望去,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军与匈奴骑射手交战起来,来者显然人数不少,而且全是精锐骑军,匈奴骑军不及防备,被杀的人仰马翻。“韩信?”刘邦暗暗地想道,像如此精锐的骑军,又能如此神断的料定自己会被围困在这里的人,在刘邦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兵如神的韩信。想到这,他忙问道:“是韩信来了么?”
“是周勃!”夏侯婴忙大喊道:“陛下快看!是周勃啊,是周勃的后援到了!”
身后的陈平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显然带着七分的早已料定与三分欣慰之情。陈平忙快步走上前来一拱手道:“陛下,请速下达军令,突围下山!”
“好!”刘邦大笑起来,一挥手道:“传朕将令,弓上弦,刀出鞘,一路直冲下山!”
“陛下。”陈平忙道:“匈奴虽乱,但还没有全乱,若直冲下去必然成为匈奴人的靶子。我军应战盾护卫,车马缓行,退下山去后方可杀出重围!”
“冷静机敏,唯陈平耳。”
高祖七年(公元前00年)冬,汉高祖刘邦御驾亲征匈奴,不料却被困于白登山。幸而陈平早已留信于周勃,若七日大军不回,便即可率军白登救援,才使汉高祖得以突出重围。刘邦突围后,命灌婴,周勃在后抵挡匈奴追兵,自己率一小队匆匆返回京师。
长沙国,临湘县。
长沙国是汉朝建立后分封的第一个诸侯国,位于汉朝南方。第一任诸侯王名唤吴芮[ruì],他本是前秦的县令,因举兵反秦,后投靠于刘邦帐下而获得重用,最后被刘邦册封为长沙王。吴芮到任长沙国之后,以德政稳定民心,真心实意为百姓谋利,颇受当地百姓爱戴。因长沙国正和他南面的南越国对立,于是吴芮又以示好措施,每每资助南越国军饷粮草,与南越一直保持着和平共处的政策,因而在短短的几年内,长沙国竟被吴芮治理的又重现了丝丝生机。可他心里清楚皇帝一直对他们这些异姓诸侯王心存猜忌,于是吴芮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并自主裁掉大量的军士,还多次主动请命割舍封地,最后只留得长沙,豫章二郡和数个县城。长沙王吴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打消了刘邦对自己疑心。
在早年与秦军作战时就负过伤的吴芮,因为当了长沙王后,既要对内安抚百姓,又要对外与南越国保持关系,还要时刻提防刘邦的疑心,最终到任不到三年就病死于长沙国。其子吴臣接任长沙王。
吴臣接任长沙王后,正欲延续其父的德政,却突然接到斥候军报:南越王赵佗公然反汉,现率军三万已跃过岭南,向长沙国压来!
吴臣接到军报大惊,长沙国与南越国一向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关系,先王吴芮在时多次资助其军械粮草,如今怎么南越会突然进军长沙?难不成是趁我长沙国先王已薨,新王初立,根基未稳?还是知道我皇帝陛下如今正在北征匈奴,想趁此机会与北方匈奴相互呼应,灭我汉国?想到这,吴臣不由的拍案骂道:“南越蛮夷,欺人太甚!”
吴臣马上下令长沙国进入战备状态。一时,大战的气氛弥漫了整个长沙国。近些天,长沙王府门前斥候,将官不断进进出出,就连街上行人的脚步也变得仓促了许多。一时清点下来,吴臣才发现,先王在位时,为了向皇帝表明忠心,已经裁去了大量的兵士,整个长沙国各地军士凑在一起,只有五千人左右,这如何能抵挡的住南越三万大军!吴臣马上下令募兵,也只勉强凑齐一万上下,不待将这些新兵编练成队,南越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了。
“呜——”沉闷的象角军号震得临湘县都在发颤。伴随着“隆隆”的象脚战鼓的响起,三万南越兵士已分成前,中,后三军陈列与临湘县下。南越王赵佗身着一身深灰的青铜王甲,腰挎一把铁剑,坐在一辆青铜战车上,向城楼上喊道:“吴臣!速速出来跪拜本王!”
临湘县城墙上,数千弩手已经登上城楼,刀出鞘,弓上弦,对准城下南越士兵,严阵以待。长沙王吴臣在几个将官的随同下也登上城楼。吴臣向城下望去,阵势之浩大是这个年青的大汉诸侯王从未见过的,只见他们的前军是骑军,这种骑军竟使吴臣吓了一跳!准确的来说这根本不能算是骑兵,而是象兵!一个个南越兵士骑在一头头巨大的大象上,象兵们手臂上和身上尽是花纹,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手中拿着长矛,腰间别着猎弓和带刺的箭镞。每个象兵下都有几百个青铜厚甲包裹的南越武士护卫,他们一身的青铜甲胄,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中是一把青铜制的长矛。这种骑兵与步兵相配合的战法是学习的前秦的战法,显而易见这种象兵与厚甲武士的配合就是专门对付汉朝用的。汉朝国土多平原,汉朝军士又多步军,在平原上只要一相遇,南越象兵一阵冲锋,汉朝步军怎能不垮?即使一轮冲锋还做不到完胜,那么南越武士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已经被象兵冲的落单的汉朝步军,就会成为南越武士围攻的对象,便会落得个毫无还手之力。吴臣心中一紧,再向象兵后面望去。象兵后面的就是一排排的南越密林弩手了,这些密林弩手都是常年在密林之中猎杀野兽的猎人,即使再凶猛的野兽看到这些弩手也要倒退三分,他们手中的带刺箭镞,不能说是百发百中,至少也是十发八中。
吴臣不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在他心中,百越族给他的印象一直是裹着兽皮,靠打猎为生的荒蛮之族,可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除了军备和着装略有差异外,分明就是三万训练有素的前秦士兵,虎狼之师!吴臣忙平静了下怦怦乱跳的心,扯着脖子向城下喊道:“南越王赵佗!我父亲待你不薄,为何出兵犯我汉土?”
南越王赵佗从青铜战车上站起来道:“大争之世,实力当先!”
南越王赵佗本不是百越族人,而是前秦时期始皇帝手下的将官。当年始皇帝为了稳定南方,派遣秦将屠睢[suī]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领50万大军平定岭南地区,后虽然平定了岭南,但屠睢却死在了那里。这时陈胜吴广已经起义抗秦,赵佗眼见天下大乱,索性便自己割据在岭南,自封为南越王。如今,他又用了秦朝兼并战争中最常用到的一句话:“大争之世,实力当先!”喊完这一句赵佗他自己最常用的话后,他又接着喊道:“前秦衰落,被你汉朝取代。如今你汉朝怎就不能被我南越取代?”
吴臣一听这话,本来惊慌的心情一下转变为了愤怒,他狠狠一捶城墙:“赵佗!你本是中原人,在夷越生活了几十年,不想你也变成了狼心狗肺之人!我父亲在位时,多次资助过你们南越。既然如今你们敢犯我汉土,那就先过本王这长沙国再说,我长沙锐士也已经甲戈以待了!”说罢,吴臣转身走下城楼,忙唤五名斥候道:“你们五人各带一封急件,速往长安送信,就说......南越赵佗兵犯长沙,望陛下速派神兵前来,一战灭越!”
斥候们忙拱手道:“诺!”
长安城门前。
萧何早在半个月前就接到了皇帝的消息,信件说十天之后御驾返京。今天就是第十天,萧何早早派羽林卫士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禁了街,不允许百姓随意走出家门,并率一般文武大臣和羽林卫士早早立在城门外迎候。
今日的长安,风和日丽。大臣们分立在城门两侧,远远看着御驾还没有到,便四下里小声讨论起来。
“陛下御驾亲征,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你们可知道陛下胜负如何?”
“胜负如何?你还不知道?败了!败得惨极了!我听说啊......全军覆没,说不定这一会回来的就是.....”
“那咱们可是要早做准备才是啊!”
“是啊是啊,可不敢重蹈前秦的覆辙啊。”
“我早就说过,将都城定为洛阳多好!如今可倒好,搞什么迁都长安,长安是前秦的故都,这就是不祥之兆!”
萧何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臣们慌忙止住了口。萧何转身瞪着这帮大臣道:“陛下安然无恙,谁若再在这里无事生非,乱嚼舌头,就依谋反罪论处!”大臣们忙低下头道:“我等只盼陛下早日班师凯旋而归,绝无他意。”
萧何冷冷一笑,转头向远处望去。忽然,他眼前一亮:“陛下御驾到了。”众臣忙向前望去,只见陈平骑着一匹快马先行跑来。萧何忙跑上前道:“陛下如何?”陈平翻身下马,一指远处道:“萧大人放心,陛下御驾即刻就到。”“好啊。”萧何转头看向众臣道:“陛下御驾即刻就到,众臣准备迎驾!”众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才好,这才好。”萧何又看向一旁的乐手道:“奏天子乐!”
乐鼓手奏起《大雅》乐章,众臣忙随着雄厚的乐声看向远处,只见数队汉军重骑兵护卫着一辆天子御车向城门前来,待车驾走近之后,众臣才看清楚,御驾头前竟是一头耕牛在拉着!萧何一下不知所措,陛下怎么乘牛车归来?这是大大不符合天子礼仪的啊,这与耳边正在奏响的《大雅》大不相符。但萧何来不及多想,他忙上前一步跪下道:“臣萧何恭迎陛下銮驾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看到丞相已经领头如此,也顾不上再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也忙跟着跪下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军上前掀起车帘,刘邦从牛车上跳下来,忙上前扶起萧何:“哈哈,萧大人,多日不见,朕甚是想念啊!”
萧何忙抬头看向刘邦,不由使萧何心下一惊,仅仅是几个月不见,皇帝的身躯竟瘦了很多,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似乎都比走的时候增加了不少,甚至脸上深深的皱纹中还有几处新添的伤疤。
萧何眼眶不由一湿:“陛下......”
刘邦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他仰起头看了看长安城宏伟的城墙,不由的说道:“萧大人,你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筑出如此雄伟的长安,哈哈,功不可没啊。”说着,刘邦一把拉起萧何的手:“走,随朕到车上说话。”萧何心下一迟疑道:“陛下,这御驾......”“怎么?”刘邦大笑起来:“朕坐得牛车,萧大人做不得?”萧何忙道:“不敢不敢。请陛下先登车。”
“好!”刘邦转身上了牛车,萧何跟着坐上去。刘邦笑道:“进城吧。”
众臣在后跟着牛车缓缓进入长安,从长安正门到长乐宫,刘邦一直掀着车帘兴致勃勃的观看着这座宏伟壮丽的长安城。可是,看着看着,刘邦的脸色就渐渐沉了下去。等到车驾进入皇城,到达长乐宫前时,刘邦的脸色便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