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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吕台此言,吕氏子弟们纷纷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吕台所言一语便切中了要害,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成败关键还在这人事上,外戚势力虽越来越大,可却即没有民心做基础,也没有老臣来辅助,确实难办啊。
屋子内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吕氏子弟们,此刻皆陷入了沉思之中。吕平忽然抬起头说道:“这常言说道,国家稳定时,要留心于丞相。国家危难时,要留意于将军。我想到了一个人,此人不好言语,但却统兵有方,在军中的威望足以和周勃相抗衡。”
吕禄抬起头看向吕平说道:“你想说的莫不是颖阴侯灌婴?”
吕平忙点头说道:“正是灌婴。他当年追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累立战功,确是一员沙场宿将啊,如果能拉拢他为我们所用,大事可成矣。”
“没错!”吕台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他忙接着说道:“灌婴现正身居车骑将军一职,掌管着车骑营,若是他肯相助我等,凭他的声望,何愁大事不成?”
吕禄的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团,他沉下头说道:“灌婴早年追随高皇帝披荆斩棘,必然是心向刘氏,怎么可能为我等所用呢?”
吕平笑了笑,看向吕禄说道:“灌婴沙场上拼了一辈子的命,可直到现在还只是个车骑将军,而周勃却早已是绛侯太尉,位列百官之首了。那灌婴心中常有不满,他与周勃历来不和之事,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惟其如此,拉拢住灌婴,也不是不可行啊。”
“好......好!”吕禄细想了一番,抬起头说道:“这几日备好礼品,我要亲自到灌婴的府中登门拜访一番!”
吕氏子弟们纷纷点头认同,众人想起刘氏子孙今日之处境,想起明日太皇太后即要把那么原本分封给高祖子嗣的封国全部分封到自己这些人身上,不免更加兴奋。蜡烛一个接一个的点燃,吕氏子弟们围聚在一起,畅想着今后的更加肆无忌惮的生活,不觉东方已发白。他们现在就在等那最后一个信号,那就是吕后的病逝,到时他们则可改朝换代,立千秋万代之业。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刘氏子孙和高祖老臣们也和他们等待的是同一个信号,到了吕后病逝之时,他们则要拔剑而起,诛杀外戚,匡扶汉室。这场积压了十几年的恩怨,都会在那一刻骤然爆发,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再次到来。
未央宫前殿。
早朝时辰已经到了,外面的暴雨也在后半夜的时候便悄悄的停止,吕禄等人在府中密谈了一夜,此刻也来不及休息片刻,便忙梳洗了一番,换上朝服,早早便来到前殿等待朝会,今天的这场朝会,不论是对于吕禄他们来讲,还是对于刘氏子孙们来讲,都会是一场划时代的朝会,那就是高祖的时代彻底过去,外戚们的时代彻底到来。
早朝钟鼓已经响了两通,朝臣们陆陆续续都已到来,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昨日刘角死因的真相,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询问那所谓失踪了的燕相现在找到了没有。几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起,朝臣们忙一起寻声望去,只见相国陈平拄着一条拐杖,满鬓斑白,满脸皱纹,脸上写满了病容,背也已经驼了下来,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一步步向这边走来,朝臣们看到陈平已经病成了这样,忙纷纷上前询问陈平病情可有好转,陈平开始的时候还能回答几句,过了一会便摆了摆右手,示意自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看到陈平成了这个样子,吕禄不由扬起一丝微笑。
钟鼓响过三通,内侍迈步从大殿中走出来高声报道:“钟鼓三通——众臣入殿朝会——”
几名官员忙上前左右搀扶着陈平,一步步的走入朝堂,将陈平扶到位置上后,才纷纷退回到自己的班位上。皇帝刘弘走出来,接受过群臣朝拜之后,向往常一样坐回座位上后便进入了一言不发的状态。待刘弘坐定后,吕雉才拄着拐杖从后面走出来,待她看到下面陈平的病容后忙开口询问道:“几日不见,相国身体可还好?”
“蒙太皇太后挂念老臣。”见吕雉开口问及自己的身体,陈平忙镇定精神,他很想高声回答,可话一说出就变成了苍老和嘶哑之声,他奋力拱了拱手说道:“老臣没什么大碍,就是啊......”陈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颤颤巍巍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道:“就是啊......每过小半个时辰就要进一次药,郎中嘱托,这药可千万不能断啊。”说着,陈平转头朝一旁的司仪官嘶哑的喊道:“哎,你给我看着点时间,小半个时辰就要提醒我进一次药啊!”
看到陈平病成了这样,吕雉忙看向司仪官道:“每过小半个时辰便提醒相国进一次药。”
一旁的司仪官忙拱手应道:“诺。”
陈平这才回过头来,闭上了双眼,开始闭目养神,仿佛自己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一般。
陈平虽说是高祖旧臣,可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未与自己这些当权的外戚们相抗衡过一次,而他自任相国一来,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见他病成了如此,吕雉的心中还真泛起了一丝悲伤。她看向陈平说道:“老身那里还有几粒大补的丹药,一会朝会结束了之后,老身让人送到相国府上去。”
众臣都将目光投到陈平的身上,可陈平却仍在那里闭目养神,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吕雉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内侍说道:“宣诏吧。”
一旁的内侍答应一声,迈步上前展开手中的竹简高声宣读道:“太皇太后制曰:燕灵王建英年而逝,本该其子刘角世袭父位,然其子刘角前日意外身死,终至宗庙社稷不能相传,即日起,封吕通为燕王。”
吕通忙从班部丛中走出来跪下高声说道:“臣遵旨!”
内侍接着宣读道:“赵王刘恢因一妃妾而殉情自杀,实辱高祖之英风,有愧列祖之英灵,即日起,废其子孙世袭之权,改封吕禄为赵王。”
吕禄快步而出,“扑”的跪下高声说道:“臣遵旨!”
内侍接着高声读道:“另,封吕种为沛侯,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吕甲为......”随着内侍的宣读,一个又一个吕氏子弟纷纷走出班部丛跪下,一个个的高声呼喊着谢恩,竟一连分封了吕氏子弟达十数个之多。
高皇帝死前所立的遗诏此刻在老臣们的耳边再一起响起,凡非刘姓子孙而称王者天下共击之,可现今的天下,梁王是吕产,赵王是吕禄,燕王是吕通,吕王是吕台,更有什么沛侯,俞侯,吕城侯等等竟都是吕家的人,高祖啊高祖,你的在天之灵能看的到么?老臣们此刻再次将目光集中在陈平身上,陈平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着那只装药的布袋,紧闭着双眼,脸色极为难看,似乎这一会没有进药便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一样。老臣们又将目光看向太尉周勃,周勃紧缩着眉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低沉着头,虽然坐在那里,但却不难看出他的脸上尽是怒火。
十几个吕氏子弟一起跪在殿前山呼万岁之后,内侍说出了最后一个名字:“封吕嬃为临光侯。”
吕嬃?临,临光侯?群臣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耳朵欺骗了自己,可自己的眼睛也跟着欺骗了自己么?紧接着,他们便看到吕后的妹妹吕嬃迈步走上前殿,跪下高声说道:“臣谢恩!”
群臣们的眉头立刻紧紧锁在了一起,自三皇五帝以定人伦之时,哪有女子上殿议政的道理?且不说女子上殿有违礼法,她吕嬃一个女人,寸功未有,竟也将其封为侯爵?这吕嬃本就仗着吕后的权势,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今日将她封了临光侯,她岂不更要无法无天了?心中是这样想的,可他们却并不敢出头说一句话,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被排挤归乡的王陵,想起了在大殿之上怒而触柱的太常令叔孙通,他们的头都低了下来。
宣读完毕,内侍将诏书合上,皇帝刘弘这些年已经渐渐长大,他也早已看明白了今日的朝局,看到吕家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把持朝政,大封自家人为王为侯,看到下面的群臣一个个低头不语,他便也将头低了下去,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并非刘氏血脉,当好这个傀儡,可以活命啊!
“臣认为不妥!”
汉国庙堂之上还有忠臣啊,群臣听那声音,分明是宏亮,干脆的少年之声,他们忙寻声看去,只见卫士令刘章迈步走了出来。群臣此刻都想起了当年刘章剑斩吕嘉的往事来,不由在心中默默赞叹高祖子孙果然是血气犹在,可他们又突然担心起来,高祖的子嗣们这些年纷纷被外戚们迫害致死,如今只剩下两人,若是外戚们再向刘章这个庶出孙下手,那高祖的子孙们更是所剩无几了。
刘章迈步而出,向吕雉一拱手说道:“儿臣以为太皇太后今日之制大不妥也!昔年高祖皇帝曾有遗诏,非刘氏子孙不得称王,此其一。昔年万千将士随高祖皇帝南征北讨,多少军士累立战功,甚至因战争而落下伤残,尚且没有得到封侯之位。吕嬃乃一女子,虽是樊老将军的结发之妻,可却并无尺寸之功,安能封侯?”
果然是少年英气,无所畏惧啊,吕雉再一次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刘章,心中暗想,今日朝局大势已是一目了然,满朝文武尚且一个一个低沉着头不敢发一言,你刘章竟敢当这个出头的人,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想到这,吕雉侧脸看向下面坐着的陈平道:“相国之意如何?”
陈平坐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旁的内侍忙走至陈平身旁小声说道:“相国大人,太皇太后问你话呢。”一连说了好多遍,陈平才慢慢睁开眼睛说道:“啊?”
内侍忙又说了一遍:“太皇太后问您话呢。”
陈平好像并没有听清面前内侍的话,只见他转头看向司仪官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到时辰了没有啊?”
司仪官忙说道:“还未到时辰。”
“不行了......咳咳咳,不行了......”陈平连连咳嗽起来,他忙伸出手颤抖着从布袋中掏出一粒药碗,抬头看向吕雉断断续续,嘶哑着说道:“太皇太后,老臣不行了,喘......喘不上气,该......该进药了......”
吕雉忙向一旁的内侍一招手道:“快拿水。”
内侍忙端着一碗水走至陈平面前,陈平将药碗扔进嘴里,又颤颤巍巍的从内侍手中接过水,就着水将药碗咽下去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像好了很多。
陈平身旁的内侍忙又小声说道:“相国大人,太皇太后刚刚问您的话,您还没说呢。”
“啊?”陈平看向吕雉笑了笑,摆了摆手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好,好,老臣赞同!”
陈平此言一出,吕禄和吕氏子弟们的嘴角都不由的纷纷扬起,今日这老陈平到底是真病也好,装病也罢,至少证明,他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此刻该站在哪一边。
吕雉微微点了点头,她又看向下面坐着的周勃道:“太尉之意呢?”
周勃忙站起身,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脸上却仍是笑着说道:“老臣还是那句话,昔日高皇帝定天下后大封刘氏子孙为王,今日太皇太后临朝称制,自然要封吕氏子弟为王,老臣始终觉得这没有不妥的。”说到这,周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吕嬃,又转过头看向吕雉说道:“至于吕嬃受封临光侯有违礼法,恕老臣直言,太皇太后也是女主,执政以来,天下晏然,太皇太后可临朝称制,那吕嬃为何不能受封临光侯呢?”周勃一拱手接着说道:“况且,临光侯是樊老将军贫困之时的患难之妻,当年樊老将军随高皇帝四处征战,临光侯在家中既要赡养樊老将军的父母,又要抚养樊老将军的孩儿,如此之功,难道还叫寸功未立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