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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字字直击刘章的内心,若是以前,此刻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了。剿灭诸吕他们兄弟三人乃是首功,最后皇位却被他刘恒所占,如今就连封赏土地竟也轮不上他们三兄弟的事。刘章想要发怒,可病体缠身却致使他再不是昔日那个剑斩吕嘉,孤身闯营,一连斩除吕台,吕产,吕更始等人的那个血气十足,勇猛果敢的刘章了。
刘章站在殿下连连咳嗽着,诏书忽然读到了他和三弟刘兴居的名字,这使得他精神尤为一振,他急切的想听到那本就该属于他们兄弟的封赏。
只听中行说继续读道:“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剿灭诸吕立有首功,即日起,拜封刘章为城阳王,刘兴居为济北王。城阳,济北两国皆从齐地划分。”
什么?血气瞬间涌了上来,使得刘章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算是什么封赏?名义上得了王爵,可分的却是自己哥哥的土地,如此奸诈的计策到底是谁人所想!
眼看刘章站在那里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着,刘恒开口问道:“城阳王,诏书已经宣读完了,你难道不明白诏中何意么?为何不接旨呢?”
刘章颤颤巍巍站立在殿前,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想喊出什么东西来,可却终是无法喊出,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出,仰头便倒在了殿上。
殿内立刻大乱,群臣们慌忙围拢上去不断的高喊着刘章的名字,刘恒也忙站起身来高声叫道:“快传太医上殿!快传!”
只见殿外一名羽林手持竹简快步跑入殿中,殿中群臣皆知这一定是重大的军情,故而几名内侍慌忙将昏厥在地的刘章抬出殿去,朝臣们纷纷回到班部丛中,只见刘恒接过竹简展开看去,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周勃忙抬头问道:“陛下,哪里出事了?”
刘恒将竹简合上,脸色极为阴沉:“赵佗自称南越武帝,正在亲率大军围攻长沙国,长沙王火速告急,长沙不保矣。”
殿中皆是一片哗然,周勃忙看向刘恒拱手说道:“陛下,南越赵佗自高祖皇帝时便出兵攻我长沙国,幸而太中大夫陆贾不辞辛劳,出使南越,方使其归服。自高后以来,赵佗与北方匈奴相呼应,愈加目中无人,多次出兵袭扰汉境。老臣以为,此虽是肌肤之患,可若其与匈奴同时两线进兵,汉国岂不危矣?老臣请命择一员干将领兵征讨夷越,以兵戈之痛彻底使赵佗归降!”
贾谊忙看向刘恒开口说道:“陛下,赵佗依仗天险地利割据一方,汉国若是出大军征讨之,灭了南越也不是难事,然陛下不要忘了,南越地形险要,重岩叠嶂,毒雾重重,我军即便灭了南越也必然是损失惨重,况且北方匈奴还极有可能趁我们国中军力空虚之时发兵来攻,请陛下三思!”
“贾谊。”周勃看向贾谊说道:“你一个年轻的儒生,不要以为现在一跃而成太中大夫了便在军国大事上插嘴,你读过几本兵法?你进过几次军营?你可知铁马金戈为何物?战阵之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老臣冯敬站起身一指贾谊说道:“今日陛下在这前殿专为你设了这一席长案已算是破格了,你这种儒生,谈谈礼法也就是了,军国之事岂有你插嘴的份?”
贾谊被周勃冯敬一番训斥,脸色不由涨的通红,但他仍看向刘恒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赵佗并不是真心要与汉国为敌。”
刘恒闻听此言,看向贾谊说道:“卿且详说。”
贾谊振作精神,开口说道:“高后之时,便曾派将军周灶率领大军征讨南越,虽获小胜,然却因军中兵士大多不服水土,感染瘴气,此时北方又遇匈奴突袭,故而不得不在岭南留下少许兵力后,另派将军栾布领军驰援北境。然高后女主,性情刚强,紧接着便下令全面封锁汉与南越的一切通商往来,没有了铁器与农用品的补给,南越愈加穷困,赵佗领军攻汉,实乃不得已之举。”贾谊看向刘恒接着说道:“臣以为,战和两手当同时准备,令南方各藩王陈兵岭南,再择能言善辩之臣以利害说之,赵佗必然肯降。”
这番计议贾谊早已向刘恒谏言过,此刻刘恒缓缓点头说道:“那依你之见,谁可堪入越大任?”
贾谊开口说道:“臣以为,前太中大夫陆贾早在高祖之时便受命入越,其对南越国之地理,国情乃汉廷中最了解者,他再入南越,必然功成。”
周勃闻听此言,看向贾谊说道:“陆大夫已年过六十了,他还能千里迢迢再入南越么?”
刘恒抬头看向班部丛中道:“袁盎到了么?”
只见一名年青的中郎官迈步走了出来,他姓袁名盎字丝,乃是陆贾的学生。刘恒看向袁盎说道:“陆大夫身体可还好?”
袁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回陛下,老师的身体虽已大不如前,然一腔报国热血却并没有冷。”
闻听此言,刘恒叹了口气道:“陆大夫是我汉国的大儒,他若能再入南越,南越的战事便可迎刃而解了。”
“陛下。”袁盎看向刘恒拱手说道:“可否容臣去老师的家中一趟,待臣亲自询问老师之后再上报陛下。”
刘恒点头说道:“稍时下朝之后,朕与你同去。”
“陛下。”周勃迈步走至大殿中央,转身看向刘恒拱手说道:“既然陛下如此看重这些后辈,那臣也不用再站在这朝堂之上了,老臣告退了。”说罢,周勃转身大步走出了朝堂,一旁坐着的陈平本想说上一句,可话还未说出口,便又是连连的咳嗽。
面对着周勃迈步出殿的背影,刘恒右手藏在袖中慢慢的拧成了一个拳头......
本是刘恒想向众臣推举贾谊的朝会就这样先以刘章的吐血昏厥,后又以周勃的转身离场而不欢而散。
长安近郊,陆贾家中。
剿灭诸吕之后,刘恒本欲封赏陆贾,不料陆贾竟是分文不受,他推辞说自己从高祖崩逝后便回归田野之间,十数年间早已习惯了这份田园生活,况且自己已年过六旬,对于庙堂高位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了。
当早已满鬓斑白的陆贾从袁盎的手中接过那把象征着国家荣辱的符节之时,他竟是潸然泪下,他一边抚摸着这杆符节一边喃喃说道:“十五年了.......又见这杆符节了......”说着,说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眼泪一滴滴的嘀嗒在他手中的那杆符节上。
刘恒忙迈步上前说道:“陆大夫,此番南越率军攻打长沙,情况危急,奈何国家贫弱,为了防备匈奴突袭故而不能率军与南越一战,朕欲派使臣前往南越,朝中诸臣皆言陆大夫可担此重任,可是陆大夫年事已高,朕深怕卿心有余而力不足,故今日前来探望。”
陆贾闻听此言,忙站起身道:“陛下,老臣虽老,然却并未老到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岭南一带,老臣十五年前便去过,山川地理臣心中尽知,请陛下放心,老臣愿再持汉符入越,此番必说服赵佗来降!”
陆贾年迈,出使南越绝对是一项苦差,多少年轻的朝臣尚会想尽办法推辞不受,可陆贾竟仍愿不辞辛劳远涉岭南,这令刘恒大为感动,他面对陆贾深深一拜......
待刘恒等人离开之后,陆贾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符节交给袁盎后,转身进到屋中一通翻箱倒柜的寻找,袁盎大为不解忙上前问道:“老师,你在寻什么物件?”
陆贾也不回话,只是不住的低头寻找,忽然,只听陆贾笑道:“赵季兄啊赵季兄,一别十五年,陆贾寻你来也。”说着,只见陆贾从箱子中取出一把吴钩来,袁盎忙走上前来细看,只见那柄吴钩虽然年代陈旧,其钩上的雕饰与钩刃的锋利似乎都在向看者诉说着自己并非凡品。
“老师。”袁盎开口问道:“这吴钩是岭南的产物啊,老师是从何而来?”
陆贾双手捧着那曲状形的吴钩,袁盎分明注意到老师的眼眶之中又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泪花。
长沙国,临湘县外。
临湘县已被南越赵佗的兵马层层围住,南越大军围城已达半月之久,期间赵佗多次率领兵马强行攻城,却都被临湘守军顽强击退了回去,半月以来,大大小小竟是二十余战,双方人马皆是伤亡惨重,可长沙国毕竟国小民弱,城中的守军已是十死七八,眼看南越大军并没有任何撤退的迹象,长沙王吴臣深知,弱小的长沙国就要撑不住了。
临湘县外,南越大军的中军营帐之内。
已经六十一岁高龄的赵佗身披青铜厚甲,腰挎一把黑漆铜剑正在中军大营之中来回踱步。自高后起,汉国对南越封锁一切通商道路之后,眼看着国势愈加倾覆,赵佗便联合四周的闽越,西瓯,骆越等国一同起兵伐汉,既然汉国对自己采取封锁,那自己便要用兵戈来打破这层封锁。此番南越起兵十数万众,再加上各国所派兵马,声势浩大,亘古未见,赵佗更是以六旬高龄亲自领军,这更足以说明他对此次攻汉的重视。
眼看自己已围攻长沙半月有余,汉朝方面却仍无丝毫大规模的举动,赵佗不由胆气更壮了一层,他立刻发下严令,月底到来之前必须攻破长沙国!
就在南越兵马气势汹汹准备一举拿下临湘时,赵佗忽然接到奏报,吴国淮南国皆派来兵马驰援长沙。
此刻,赵佗正焦急的在营中踱步,只见探马快步走进帐中跪下禀道:“启禀陛下,吴国淮南国共计兵马一万现已到达长沙国境内。”
“吴国淮南国皆是富庶之地,两国相加才只派来一万兵马?”赵佗的确无法相信,他看向探马说道:“你可探听仔细了?这一万兵马不会是疑兵吧?”
“陛下放心,末将已探的明白。”探马忙拱手说道:“两国确是只有一万兵马前来,并非疑兵。”
帐中诸将闻听此言,皆仰头大笑起来,他们纷纷说道:“早就听闻汉廷内部不和,原来果实如此,这些藩王们只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故才只派出一万兵马搪塞那刘恒的诏令,内部不和,必败无疑!”
赵佗也笑了起来,他看向探马说道:“再探!”
“嗨!”探马高声应答之后,转身快步出帐。
探马方走,只见又一名探马手持令箭大步入帐,面向赵佗跪下禀道:“启禀陛下,临湘县内守城兵卒已十损七八,城楼之上除了个把兵卒之外手持兵刃的皆是老人孩童!”
“好!”赵佗看向帐中的中军司马说道:“临湘城破只在旦夕之间,立刻传令全军,埋锅造饭,待军士们饱餐过后,立刻攻城!”
“嗨!”中军司马拱手应命,转身和那名探马一起快步出帐。
赵佗环顾了一遍在帐的诸将说道:“待我军攻破长沙之后,便有了和汉朝谈判的资本,那汉朝皇帝若是再敢小觑我南越,朕便率领你们直取他的国都长安!”
帐中诸将闻听此言,皆高声喊道:“直取长安,武帝陛下万岁!”
临湘城外,陆贾一行议和人马远远便看到临湘城处狼烟滚滚,杀声震天,袁盎忙策马上前看向陆贾说道:“老师,长沙国不会已经失守了吧?”
陆贾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向狼烟弥漫处看去,口中说道:“陛下早已命吴国淮南国领兵前来接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守了呢......”
“那些藩王们都想保存自身实力。”袁盎叹了口气道:“互相推诿,搪塞君令,学生听闻,吴王和淮南王就像是私下串通好了一般,一国才只出五千兵马,就这样,还迟迟不来,咱们快马加鞭从长安赶过来,他们的援军竟还没到。”
陆贾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说道:“长沙国弱,吴臣必然是支撑不住了。”陆贾拨转马头看向身后的议和使团道:“临湘城破只在旦夕之间,我等早到一刻,双方军民百姓便少一刻涂炭之苦,快马加鞭,随我立刻赶赴临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