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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谊看向刘恒说道:“这一点请陛下放心,臣料定,吴王与淮南王等必然不会对刘兴居伸出援手。刘兴居在宗室之中辈分资历皆小,他贸然起事,胜算把握还皆不好说,别的藩王们要盘算自己的利益,怎会贸然出兵跟着他一起造反呢?那些藩王们必然会采取观望之态,故而陛下当立刻出兵剿杀刘兴居,迅速平息这场叛乱,方为上策。”
“历来变法皆有争斗,不流血而成变法者未尝闻也。”周勃看向贾谊冷笑了一声道:“贾大夫果然是文采斐然,说的好啊。可是你说的好听,战端一开,汉军打汉军,多少人要白白倒在自家人的刀下!你既然一心变法强国,凭什么让万千的将士为你去流血牺牲呢?那刘兴居恨的是你,为何不直接将你的项上人头给刘兴居送过去,那岂不是只牺牲你一人,便平息了这场叛乱么?”
“绛侯。”贾谊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他看向周勃高声说道:“贾谊出身布衣,我的命何其低贱啊,若是能用我一人的性命换来削藩之策的成功,虽万死而无憾也!”
“好了!”一直强压怒火的刘恒高喊了一声:“朕意已决!”
殿下众臣忙将目光看向刘恒,只见刘恒阴沉着脸,开口说道:“刘兴居欺天罔地,起兵作乱,愧为高祖子孙。即日起,宗正府革除刘兴居的皇籍,他再也不是高祖的子孙了。”刘恒站起身扫视了一遍下面的臣工道:“张武!”
张武忙迈步走出,跪下拱手高声说道:“臣在!”
刘恒指着张武说道:“你即刻率领北军人马前去与灌婴部汇合,告知灌婴,让他先不必急着回京,速带领本部与北军的兵马立刻奉诏前往齐地平乱!”
张武忙拱手说道:“臣遵旨!”
张相如忙看向刘恒说道:“陛下,如今国家穷弱,外患尚未除去,怎可将汉军将士的长戈指向自家人啊!”
“东相侯。”东相侯是高祖旧臣,刘恒对待像他们这样的老臣,向来是毕恭毕敬,可此刻,刘恒的语气竟是极为严峻:“你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么?朕方才说了,立刻革除刘兴居的皇籍,他已经不是高祖的子孙了。”
“陛下。”周勃看向刘恒说道:“东相侯虽是人臣,可却是三朝老臣,陛下虽是人君,也不该如此和东相侯说话吧?”周勃向刘恒拱了拱手道:“既然陛下如此听信贾谊的话,那这朝堂议事还叫我们这些老臣来干什么呢?老臣年纪大了,腿脚越发不如以前了,也站不了这么久了,老臣告退了!”说罢,周勃一拱手,转身迈步大步出宫。
冯敬,张相如也跟着向刘恒拱了拱手道:“臣等告退!”说罢,也跟着周勃迈步出了大殿。
望着周勃等人迈步而出的身影,刘恒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头戴的冠冕上垂下来的十二条冠旒都在微微的来回摇摆着。
济北国,博阳。
博阳王宫内偏室内,众臣齐齐跪倒在地上,将头压得很低,不敢发出一句话。只听“啪”的一声一张竹简被扔在地上,紧接着便是刘兴居愤怒到发颤的怒吼声:“这群草原蛮族!毫无信义,毫无信义!说好的一同起兵,你们连云中的城楼都没爬上去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让寡人一个人怎么办!”
刘兴居一转头狠狠地瞪着送信的使者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冒顿怎么说的?事还没办完,他们怎么就撤回去了!”
刘兴居的愤怒,吓得使者颤颤巍巍,强定心神之后才开口说道:“大王切勿动怒,那冒顿单于说草原内部有了急事,故而只能先将兵马撤回草原。还说......还说......”
刘兴居看向使者说道:“还说什么?”
使者沉下头道:“还说这次无法于大王联手,日后可再续今日之情义,与大王联手作战。”
“砰”的一声,刘兴居重重一拍桌案,他的表情似哭又似笑,话语之中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日后再战?什么日后!寡人已然起兵了,济北国小,齐国又是刚刚被分解,一旦朝廷的兵马到来,寡人还撑得到以后么!”
下面跪着的济北国中尉将军小心的抬起头说道:“大王不必如此惊慌,如今我等已然起事,匈奴不讲信义,率先撤离,可我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齐地广大,大王可立刻整军备战,以济北国与齐国如今的实力,和朝廷一战,也不是没有胜算。”
刘兴居冷静了一下心情后,缓缓坐下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整军备战,可济北国齐国之力,加在一起,胜算也不到五成,一旦开战,你死我活,凶多吉少啊。”
中尉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大王可立刻发书至各藩王处,请他们带兵驰援。如今刘恒想要削藩,到时济北国被灭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们,他们顾及自己的利益,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倒是个好主意......”刘兴居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吴国淮南国离济北太远,就算他们愿意相助,也是远水难解近渴啊。”
中尉沉下头道:“大王要不派一名使臣前往燕国......”
中尉的话还未说完,刘兴居便开口说道:“燕王刘泽他怎肯相助呢?当年家兄领兵讨伐诸吕之时,软禁了他还夺了他的兵权,他至今仍是怀恨在心,莫奢求他会帮咱们,他只要不和那刘恒一起来攻打济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虽是如此。”中尉继续说道:“可那刘泽却是个贪婪的老狐狸,刘恒早晚要在全国推行推恩之策,这也大为触及了他的利益,他难道真的沉得住气?济北齐国若能再拉拢住燕国,那还何惧刘恒呢?尽管希望渺茫,但大王还是该试一试啊。”
刘兴居沉吟片刻,一拍面前的桌案说道:“好,生死存亡之时,面子才值几个钱?只要那老刘泽愿意出兵,寡人就算给他跪下替家兄赔罪都可以。”
中尉忙拱手说道:“大王英明,何愁大事不成?那臣下立刻安排入燕使臣。”
刘兴居点了点头道:“你现在立刻就去操持此事,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诺!”中尉忙拱手应诺之后,站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刘兴居看向下面跪着的众臣道:“还都跪着干什么?从今日起,大小臣工,都到城楼上给我督战去,准备应战刘恒的兵马!”
跪着的臣工们忙一起拱手说道:“诺!”
长安城,长乐宫。
薄太后端坐在那里,一旁侍立着刘恒,其余大小内侍宫女皆被叫出了殿外,不经通报不得擅自入殿。薄太后看着站立在一旁的儿子,开口说道:“我听说今日的早朝,群臣皆将酿成事端的源头指向了那个贾谊?”
刘恒闭上双眼道:“是。”
薄太后看着儿子说道:“尤以那周勃,冯敬,张相如三人叫嚷的最凶?”
“是。”
薄太后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道:“而后你便一语定乾坤,不但死护着那个贾谊,还命灌婴立刻提兵征讨齐地,向你的侄子动了刀兵。”
刘恒闭着双眼,口中说道:“那刘兴居欺天罔地,从他起兵造反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高祖的了子孙了,也不再是我的侄子,我已经命令宗正府把他给除籍了。”
“你乾坤独断啊!”薄太后将手中的拐杖连连捣向地面,发出砰砰的声音,刘恒慌忙上前扶住薄太后道:“母亲为何动怒?那刘兴居只因其兄刘襄没有得到皇位,便怀恨在心,其谋逆之心早已有之,就算贾谊不削藩,他也早晚必反,现在他早反了,时机与势力皆不成熟,朝廷还好办些,若是迟迟不削藩,等他的羽翼丰满了,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就是想平叛也来不及了。”
“好啊......”薄太后抬头看向刘恒说道:“你既然如此圣明,那还何必来请示我这个老太婆?恒儿啊,为娘常告诉你,为人处世稳妥为上。政治权谋娘不懂,可娘知道你父亲高祖皇帝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如今兄弟残杀,骨肉反目的局面。今日你就算是平了那刘兴居,那贾谊是不是还要继续行那个什么推恩之策到别的藩王那里?下一个你准备平谁?是平你的堂哥刘濞?还是平你的亲弟弟刘长?”
“娘。”刘恒看向薄太后说道:“骨肉相残,同姓反目,孩儿也不愿看到。如今南北两方刚刚稳定,变法大业眼看便要步入正轨,孩儿也不想大动刀兵。可是,藩王问题早在高皇帝时便是威胁中央,威胁国家的大问题。几十年过去了,昔日少年藩王们如今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他们在自己的封国内吃穿用度,与天子无二,招兵买马,欲与天子争雄,早已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贾谊进言削藩,是利国利民的一项良策。况且孩儿还并没有下令削藩,只是分化了他们的土地,可他刘兴居就敢起兵叛乱?如此藩王,朝廷养着他还有何用?授予他大片领土,他能拱卫国家么?就算朕把他当一家人,他把朕当一家人了么?”
薄太后连连咳嗽起来,刘恒慌忙不再说下去了,而是立刻从案前端起茶水送到薄太后的面前。薄太后接过茶水,润了润喉咙之后,才看向刘恒说道:“恒儿,你可从来没这么大声的和娘说过话。”薄太后望着儿子发丝中增添的几分白发,不由叹道:“娘知道,你每日都想着要强国,想着要振兴你父亲留下的这份基业,你才二十六岁,你的鬓角已添白发了。”
刘恒鼻头一酸,闭上双眼说道:“孩儿身为人君,此乃本职也,不敢言苦。”
“恒儿,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娘还是要告诉你。”薄太后缓缓走至刘恒的面前说道:“周勃灌婴冯敬等人皆是开国元勋,汉室元老,若是没有他们当初剿灭诸吕,迎你入京继位,咱们一家怎么能从代国来京呢?周勃等人在朝中的威望极高,你今日在朝堂之上,不该为了那个贾谊去顶撞那班老臣啊。”
刘恒慢慢睁开双眼,咬着牙关说道:“母亲,贾谊是忠臣。”
薄太后看向刘恒说道:“贾谊是忠臣,难道周勃就不是忠臣?”
刘恒将脸侧到一边说道:“周勃是忠臣,可他未免太居功自傲了。”语气很平和,但却分明透出凌然的杀气来。
薄太后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听出来了刘恒的意思:“你想干什么?恒儿,就算那贾谊是忠臣,那娘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要得罪满朝文武而去重用那个贾谊。还是要以汉国基业为上,为宫室内部的安宁而想,疏远那个贾谊呢?”
“娘。”刘恒看向薄太后说道:“孩儿不知道,偌大的庙堂,偌大的汉国,如何就容不下他贾谊一人呢?贾谊是个大才,他的治国方略很符合当今汉国的局势。孩儿想,等这次平息了齐地的叛乱,便升贾谊为公卿,全权开展变法,不出二十年,汉国必然要大变。”
“你长大了,能够肩负大事了,为娘老了,也说不动你了。”薄太后长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去问道:“此番平乱,你是打算斩尽杀绝呢?还是给自己的同宗留点活命。”
“元凶首恶刘兴居必须处死,刘则年少,懵懂无知,可从宽处理。”
“好......好.......”薄太后冷笑了一声说道:“还没有赶尽杀绝,好啊......”说着,薄太后拄着拐杖迈步向寝宫而去,边走边说道:“恒儿,同姓反目,你该多听听朝臣们怎么说你,天下百姓又是怎么说你,你是要重用贾谊一人而开罪于所有的老臣啊。”
望着薄太后远去的身影,刘恒沉下头蔚然长叹了一口气。
走出椒房殿,刘恒的心情依旧无比沉重,他的心里很复杂,这种感觉压在心头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