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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趋吉避凶也是人的天性,如果一个软柿子突然硬了,那么八成的人就肯定会把扔掉或者摆脱它,就算偶有几个不信邪的愣头青,也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不太廉价的代价。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革命军在许多人眼里都是软柿子,而且是很好捏的那种。如果不是这些软柿子太多了,吓着了不少人,加上大清朝连个捏柿子的人都找不到了,袁世凯也不会重新出山。要知道当朝皇帝的生父,摄政王载沣可是因为光绪帝之死,恨不得把老袁生吃活剥了。
身为革命军的组成部分,淮上军上下足有十八个步营,两个炮营和一个骑兵营,这个规模的军队,如果是湘军、淮军、北洋军,甚至是巡防营,都是一股颇为强大的势力,任何人对阵他们时都要考虑一下后果。可惜,他们是淮上军,那支在历史上默默无名的淮上军,高达两万的人众,都没能让它在清末这个军队数量极少的时代扬名,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他们的战斗力了。
安徽咨议局成立的时候,王庆云因为在乡间有些名望被选举咨议局议员,外表老实忠厚的王庆云很容易的得到了当时的安徽巡抚朱家宝的信任,王庆云提出组建团防局的想法,极力想要掌控一支自己的军队的朱家宝没怎么犹豫,就拨付了王庆云库存的老旧毛瑟步枪七百支。
打着团防局的名头,王庆云和同盟会的势力开始扩散,等到武昌起义成功时,兴奋不已的王庆云、袁家声、张汇滔等人迅速组织起义,旬月之间,淮上军在清廷势力真空的安徽大肆扩张,很快就达到了两万人,就连不知内情的张勋也在从南京撤退时被淮上军阴了一次,损失了不少人。
在徐州,张勋得到了袁世凯送来的枪弹军饷,军心大镇。在老袁明里暗里的煽动下,对大清誓死效忠的张勋当即发誓,要攻破南京,为自己报仇雪耻,为朝廷平灭乱党,做一个当世"文正公"。
老实说,张勋虽然残暴,但是也不失为一个率直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再民国建立数年后,还犯二的入京复辟。傻子都知道五千人在革命大潮中,连个渣都剩不下,而且袁世凯称帝的时候已经证实了这件事,只有性情"耿直率真"的张勋敢这么犯二。
软柿子眼里,同为革命军的援军自然也是软柿子,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往前冲,希冀自己一方能够仗着人多势众,把这些刚来的"雏鸟"冲蒙,然后留下他们当替死鬼。猛冲狂奔这种事情,淮上军已经干过许多次了,他们就是这样仗着人多势众,把那些数量稀少的清军给打蒙的,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胜了。这一次,他们依然相信,自己能吓蒙这些,虽然他们看起来人数不少,可自己一方人更多。
"警告!"孙大福一声断喝,三十余名站在最前沿的机枪手枪口压低,手指叩在了扳机上。
"射击!"
"哒哒..."三十多挺轻机枪突然开火,一道道弹流冲向对面狂奔而来的溃兵,在他们前方四五米处溅出无数碎土,跑在最前面的溃兵甚至都能闻到那股呛人的硝烟味了,里面蕴藏的杀机,让不少人停下了步子。
"别停下来,他们也是革命军,不敢朝我们开枪!"眼见后面的溃兵越积越多,而且追兵也逐渐逼近,溃兵里的军官急了,大声安慰这紧张畏惧的士兵,怂恿他们冲破前面的军阵,好给自己一条生路。
犹豫了一会儿,许多人相互望了起来,看着身上同样穿着革命军服(实际上西南军的军服更加英武,只是知名度太低,很多人都把它当做了革命军服)的"同志",感受着身后越来越厚重的人群,终于有人恢复了信心,朝熟悉的战友一点头。
"快跑啊,清兵追上来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让本就焦急的淮上军溃兵再不顾忌,拼命的向前冲,反正只有五六十米了,只要冲过去,就能保住性命,就算死几个人也没事,只要不是自己死就行。
孙大福阴沉着脸,气的牙齿猛搓,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他是来抵挡张勋部的,顺便也是来救援淮上军的,真心不想把枪口朝向自己人,可是...这些人太不争气了。
"举枪..."怒吼一声,孙大福率先举起了自己的步枪,银色的枪身闪烁着寒光,这是他的骄傲,没想到第一次大战,就指向了同是革命军的"同志"。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有人犹豫了,可是在夹杂在溃兵中的懦弱军官的忽悠下,还是坚持朝军阵冲去,相比于前面的枪口,后方那些生吃人肉的勋军,无意更让他们畏惧。
"射击!"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孙大福的枪口最先喷出了枪炎,他是军官,不管是为了承担责任,还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决心,第一颗枪弹都应该从他的枪口里射出。
七九枪弹冲出枪口时,银枪的后坐力很大,可是孙大福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强,连一丝颤动都没有,第二颗枪弹就被推进了枪膛。
惨叫声连连,机枪声咄咄,一瞬间的功夫,就有百余人被打倒在地。就算是一营兵士可以压低了枪口,把目标瞄向了溃兵的下半身,可是子弹不会绝对受人的控制,尤其是机枪的弹流,更加的不稳,三十多人被击中了要害,倒在地上,眼神瞬间失去了神采。
万余溃兵们被打蒙了,后面的人不知道前方的情况,依然疯狂的涌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倒下,鲜血渗进土壤,染红了地面,高速的弹流依然在流淌,没有因为倒下的人群而又丝毫停滞。没开枪前,或许有些顾忌,可是枪口一旦开火,就没人再把他们当做战友。
"别打了,别打了..."前面倒下的战友越来越多,队伍夹杂的军官们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群也不是善主,杀起人来毫不留情。眼看着前面的炮灰倒下了大半,自己又被身后不明情况的人逼着前涌,军官们急得连连大吼。
"哒哒..."枪声依旧,而且枪口开始上调,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最快的消灭溃兵,准备迎接勋军的进攻,大不了等会儿多杀几个勋军士兵,为他们报仇就是了。许多一营兵士都是这么想的,下手也越来越没有顾忌。
"别打…了..."一个无名军官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的看着血迹渗出手掌,滚烫的血流越流越快,而身体却越来越冷,身体的力量快速的消退,腿都无力支撑身体了,扑倒在地。
接连杀了五百多人,浓重的血腥味让没经过战争的淮上军溃兵无法忍受,不少士兵,直接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这会儿,后面的溃兵也明白过来了,前面肯定是有人阻路,而且开枪杀人了。
没人会犯傻向枪口上冲,除非是有着严苛的军令和军法约束,可惜这些淮上军都不具备,溃散的逃兵在留下了近千具尸体之后,终于开始向两边撤退。这会儿,一营也因为尸体堆积的太多,后退了百余米。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散落的千具尸体,孙大福双目喷火,对那些溃兵是怨愤到了极点,可是他终归还是有些理性,知道自己的对头不是溃兵。一呛怒火转到了勋军的头上,孙大福杀心炽烈,眼球都泛起了血丝。
"命令所有机枪手集合!"一营由于身份特殊,装备在全军中是绝对顶尖的,其他营每营近千人就装备了五十二挺轻机枪,而一营未满六百人,同样也有五十二挺轻机枪,火力密度在西南各军中绝对是顶尖的。
算上二营和三营补充过来的机枪手,一营迅速集结了一百五十六挺轻机枪,这样强大的火力,在中国,乃至整个世界都不能出现过。不过孙大福也清楚,一百五十六挺轻机枪不可能发挥太久的作用,毕竟它太能耗弹了,这对于一支数百里奔袭而来的军队来说,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松承受的行为。
等到手下的机枪手集结的差不多的时候,孙大福夺过一挺轻机枪,往腰上塞了三个弹夹,大吼一声,率先踩着一地的血水冲了上去,尚未发觉异样的勋军虽然有些诧异,为什么刚刚还跑的急急匆匆的溃兵,怎么敢回头了,却也没人害怕,反而个个兴奋的大吼不已。
一方是泯灭人性,凶悍胜过野兽的巡防营,一边是远道而来,锐气正盛的义子军,没有一方认为自己会成为战场上的失败者,皆是义无反顾的发起了冲锋。
"哒哒..."
刚一接手,勋军就被猝不及防的打倒了近百人,有意泄愤的一营下手毫不留情,枪枪都朝要害瞄准,尤其是冲锋在前的百多挺轻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朝勋军倾洒,冲锋在最前沿的勋军像割麦子一样倒下,连个呻吟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回事?"大头管带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士倒下了数十个,惊恐的大喊道。
大清新军除了禁卫军和云南的十九镇,就算是装备最精良的北洋六镇,也不曾装备过马克沁机枪,更不要提知名度不高的麦德森轻机枪了。倒是汉口兵工厂在麦德森轻机枪刚流入市场的时候,进行过仿制,应该会有几挺样枪,可是绝对不会流传到南京去的。
"好像是赛电枪,我听大帅提起过这东西,说是能把大树拦腰打断,只要一挺就能挡住上千人的进攻。"哨官老三颤声说道。就算是一向凶悍的他,在面对这样高效的杀人武器时,也禁不住心生恐惧。
"我知道赛电枪,可是淮上军那群土包子拿来的这么多赛电枪!"大头管带一脸愤怒的咆哮道。
"哒哒哒..."
机枪并没有因为大头管带的愤怒而停息,三十发枪弹的弹夹打完了之后,枪管已经有些烫手了,麻利的换上一个弹夹,孙大福摘下帽子垫着手掌,继续射击,只有看着那些红腾腾的枪弹钻进敌人的身体,孙大福才能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
"大人,咱们跑吧!"枪弹已经打到了身边,哨官老三那还记得凤阳城里美人金银,此刻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让他死的这么不值得。
"跑..."大喊一声,大头管带擦了一下油乎乎的脑袋,有些畏惧的说道"大帅治军严明,这会儿逃跑,怕是会被他砍了脑袋以正军法!"
"大人..."哨官老三疾呼一声,低声劝道"这会儿,大帅肯定不知道战场的情况,咱们回去是为了向大帅禀报战情,算不得逃跑!"
眼睛一亮,大头管带欣慰的拍了一把老三的肩膀,兴奋的喊道"我要去向大帅报信,你先组织人在这里顶着,等会儿我就来支援你!"
没等老三反应过来,大头管带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对着愣愣的老三威胁道"你可不要后撤,要不然你的全家人可就..."
话没说完,一粒流弹就在大头管带的耳朵上开了个口子,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大头管带忍不住惨叫出声,再也顾不得威胁老三了,急忙撒腿开跑。眼看着自己的官长跑远,老三这才发觉这位对自己恩遇有加,颇为照顾的管带竟然这么卑鄙。
这会儿功夫,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营已经被打残了,只有百十个残兵还在挣扎,可是面对这么密集的火力网,他们肯定撑不了多久了。而且这时候,老三发现手下的官兵已经有些松动了,再也没有刚出发时的凶悍,他们是蛮横,也勇猛,可是面对不在同一个等量级上的敌人,就算是饿虎也会畏惧逃跑。
"MD,这次大帅八成是踢到石头上了,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都是个问题,老子不能留在这里和你们陪葬。"趁着自己的长官不在,老三拉拢了几个贴心的兵士,把衣服一脱,嘴里喊着"冲锋",身体却不住的后退,等到人稀疏些的时候,转过头来再不顾忌,疯狂的朝西跑去。现在安徽和江苏都已经独立了,北方又是张勋所在,只有西方才能让老三安心一些。
心里的弦快要崩断了,越来越多的勋军士兵开始后撤,先是边打边退,可是当最前面这样做的几十号人倒在弹流中以后,勋军士兵再也顾不得反抗了,一窝蜂的朝后方退去。
左近的一处山窝里,三百余名骑兵正在潜伏,整备的军容,清一色的精钢马刀,相比于散乱无须的淮上军兵士,这支骑兵无意更像军队,而且颇有一股煞气蕴藏其中,周围的山林中的鸟兽都敛声匿迹。
"少爷,咱们就这么看着?"一个精壮的兵士驱动马匹,凑到最前的年轻男子身边问道。
这男子约莫二十五六,方正面孔,浓眉虎目,齐耳断发,前额光秃秃的的,显然是刚剪过辫子不久。一身肌肉已经凝成了疙瘩状,看起来颇为壮硕。身后的精壮男子有三十来岁,虎背熊腰,一双胳膊比常人的小腿还粗,蒲扇大的手掌握着缰绳,青筋已经隆起。虽未出手,但是给人一种颇为凶悍的感觉,军伍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煞气萦绕,定然不止沾染了一条人命。
"成叔,王庆云和袁家声都不是可谋大事的人,张汇滔又被张勋生擒,咱们三百来人要是扎进这样的战阵里,能囫囵个出来一半就不错了。"倾耳听着似有似无的惨叫,青年男子叹道"我把兄弟们从家里拉出来,是为了建功立业,谋个前程,如果这么不值得的栽进去,孙家百十口子就是全填进去,也不够赔大家命的。"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成叔问道"少爷,你真的决定要南下,哪里可隔着长江呢,咱们就三百人,能不能跑过去还两说呢。为了那个不见得可靠的..."
"成叔..."青年男子断喝一声,严肃的说道"他也是孙家的子孙,就算是不容我们,你也不能这么说。"
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成叔耸了耸肩,闭上了嘴。少爷性子良善,而且对族人最是看重,这些成叔都知道,只是打心底里,成叔对那人都要几分戒心,毕竟数十年未见,甚至连个音讯都没有,人到底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哒哒"马蹄声驰来,成叔立刻警惕了起来,身子有意无意的遮掩了青年男子。在这凤阳地界上,除了这支骑兵队,不会再有第二支骑兵了,可是一身的刀疤告诉成叔,经验主义是会害死人的。
马蹄声渐近,成叔已经能够看清人的模样了,红巾系脖,这么显著的标志只有自己人才有,等更近一些,成叔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是刚刚派出的探子,应该是打探军情回来了。
"少爷,那边打起来了,张勋的人打跑了淮上军..."气喘嘘嘘的探兵,说一句就要喘一息。
"让人准备撤退吧,顺便派人告诉三爷,准备撤往山里..."
"少爷,我还没说完呢?"探兵幽怨的看着青年男子说。
"..."
无力的拍了一下脑额,青年男子算是明白了,这探兵刚刚不是并不完了,而是在忙着喘气。"那你接着说吧!"
"那些淮上军跑了之后,张勋的兵就使劲追,可是追出了两里左右,却碰上了另外一支军队,他们打起来了..."
"后来怎么样?"青年男子急声问道。
"后来...后来,张勋的人被打败了,死了好多人,现在正在逃跑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