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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明半合的眼眸微微抬起,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独不见人影。“看吧。”
被袭明怒火波及,炸得肩膀血肉模糊的二师兄一把推开为其上药的弟子,正要上前一步,就被大师兄宽肩顶了回去。“师兄?”他低唤一声,隐含不满,“我没有在老四房里找到噬魂炉,多半是这小子得了便宜!”
大师兄道:“你认得他?”
二师兄道:“不认得。”
“我亦不认得。”言下之意,是不想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二师兄抿紧嘴唇,自己平日最佩服大师兄的隐忍和沉稳,此时却有些不满。
刘念慢吞吞地走到双方正中,低头打量脚边拳头大小的四方小匣子。
这个匣子看起来甚为眼熟。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道。夺舍以来,他的运道一直好得前所未有,好得不敢置信。
“捡起来!打开它!”二师兄催促。
刘念真的俯身捡了起来。
摩云崖众人齐齐退后三步,一脸防备。
刘念瞄了袭明一眼,见他始终没有出声,指甲在铜扣上轻轻一挑,将匣子打了开来。摩云崖众人瞬间退出五六丈,只有大师兄一人顶在前方。
其他弟子遥望其背,面露敬仰。
二师兄自觉失了面子,一巴掌打飞身边早已敷药完毕的弟子,冷声道:“谁许你拖我?”说归说,始终不敢再走回去。
刘念打开匣子,目光触及匣中半朵青紫色的元山冬菱,面色柔和:“此乃元山冬菱。”
袭明目光一斜,身体慢慢地坐直。
收起慵懒后的他,气势凌人,竟让挑衅多年的摩云崖众人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刘念坦然地回望。
袭明道:“元山冬菱是白色的。”
刘念道:“元山冬菱的根部会吸收借生的植物,若借生的是青紫色植物,便会变成此等颜色。”
摩云崖众人离得太远,听不清两人对话,却是头一回见袭明如此认真,忍不住悄悄地上来几步,刚好听到袭明道:“你错了。”
刘念一怔,又仔细看匣中植物。这颜色,这形状,分明是当日他拿来与袭明交换仙境冰晶玉的元山冬菱,袭明为何否认?他了解此人的骄傲,绝不会为了赢而说谎……
他的手指伸入匣中,将植物提了出来。
青紫色的植物在阳光下颤巍巍地立着,小巧而羞涩。
刘念突然叹气道:“我错了。”
听他这么说,袭明的口气反倒温和起来:“哦?”
刘念道:“这株元山冬菱已经开花结果,成了春菱。”元山冬菱是元山菱的一种形态,在开花结果前,遇冬生长,其他三季沉睡,开花结果后,会在春天再生长,因而被成为春菱。
袭明道:“你输了。”
刘念道:“我输了。”
大师兄道:“元山冬菱和元山春菱都属于元山菱,也不算全错了。”
袭明眯起眼睛道:“你要耍赖?”
二师兄道:“耍什么赖?这个人根本不是我摩云崖的人,是输是赢都与我摩云崖无关!”
袭明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按老规矩来。我拿出一样法器,你拿出一样法器,互相比试,看谁赢。”
看摩云老祖这么多年都被袭明压着就知道对方的道行有多么高深!摩云老祖在没有炼制出称心如意的法宝前尚且要闭关避战,何况这些弟子?
大师兄忙拿出摩云老祖一早就交给他的赌注,道:“此子虽不是我摩云崖的人,却代摩云崖出战,我等愿赌服输。”
袭明扫了眼他手中的玉石,冷笑道:“说好的千年寒玉,你哪一块百年的糊弄我?”
大师兄立刻把摩云老祖卖了:“此物系师父亲手赐下,我怎敢欺瞒谷主?”
袭明道:“倒是魏小人的作风。”
摩云崖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默地附和。
袭明道:“既然如此,我再要一样赌注!”
大师兄面露为难之色:“师父正在闭关,我等不便做主。”
袭明道:“我要他。”他看向刘念。
大师兄立刻改口道:“既是谷主开口,想来师父也不会反对,谷主请自便。”
刘念陷入两难之局。
若拒绝袭明,留下来,自己多半会被摩云崖众人生吞活剥,怀里的噬魂炉也绝对保不住。若跟袭明走,就违反了自己当日的誓言,即使袭明不知,也有天知地知自己知。
袭明对他说:“过来。”
刘念回头看了摩云崖众人一眼,除二师兄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没听到谷主在叫你吗,快走快走”的表情,知道走与不走已不由自己做主,干脆地走向袭明。
袭明看向大师兄。
大师兄将手中的百年寒玉抛了过去。
袭明目光一凝,那块寒玉中途变了方向,落入装元山菱的匣子里:“收好。”
刘念犹豫了下,又将寒玉拿了出来,将元山菱装了进去,一起递给他:“元山春菱最怕冷,与寒玉放在一起怕是有些不妥。”
袭明没反对,显是默许。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红棕色的木盘子,往地上一丢,木盘顿时长了三四尺。袭明率先跨上去:“上来。”
事到如今,已由不得刘念反悔。他把心一横,大步迈入木盘。
袭明道了一声“起”。木盘便飞起来,朝不弃谷飞去。
他们走后,二师兄叫骂不休,将一动不动的牟天启和黎霜又带回去鞭尸了一顿方才解恨。
刘念跟着袭明走后,心中不断筹谋如何“临阵脱逃”。
“三味心火是哪三味?”
袭明冷不丁冒出一句,刘念张口就想回答,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装出一脸迷茫的样子,问道:“什么是三味心火?”
袭明不答反问道:“你见过青紫虎藤上的元山冬菱?”
何止见过,他手中这半株变成春菱的冬菱,还是自己亲自采摘的。可这话刘念是万万不能说不出口的,不但不能说,而且连同样的经历都不能承认。元山冬菱借生青紫虎藤本就是千载难逢的奇事,怎么可能频频发生?
他道:“因知元山冬菱的特性,才大胆猜测。”
袭明道:“的确很大胆。”
木盘下方,诸般景物风驰电掣一般闪过。刘念尚未看清,便已停在一块药田中央的小径中央。这条路,他来过三次。这次,是第四次。
袭明见他站在木盘上久久不动,不耐烦道:“还不下来?”
刘念如梦初醒,慌忙下来。
“你在想什么?”袭明收起木盘,状若漫不经心地问。
刘念道:“此处的药田比摩云崖还好些。”
“摩云崖真正有用的,就魏小人一个罢了。”
刘念没想到他对摩云老祖的评价如此之高,据他所知,袭明一生夸过的人,绝不超过一只手。
袭明道:“若不是他抢掠有一套,常常能搜刮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谁耐烦每个月与他斗法。”
刘念见他要往里走,忙道:“我在摩云崖,也是打理药田的,若谷主不嫌弃,不如就将打理药田的事情交给我?”
袭明回头看了他一眼
刘念背脊一凉。
袭明继续往里走。
刘念踌躇在原地不肯前进,直到袭明说“过来”,才不得不踏出那艰难的一步。他忍不住想,今日袭明主动带他入谷,等他日知道他的身份时,不知会怎么想。
药田之后是一片花海。一座竹屋矗立在花海中央,屋前一条白石铺垫的小道,一个青年快步跑过来,神色紧张中带着些许羞涩:“有贵客在家中等候谷主。”
在不弃谷中还能被称为贵客的人实在不多。袭明道:“谁?”
青年附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刘念心烦意乱又离得远,既没有听清,也没有看清。
他事后极为懊恼,早知来的是那人,他便是瞪破眼睛,也要将青年说的那几个字好好地看清楚,以免再次见面,自己摆出的却是一张呆若木鸡的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