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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上次乔渊阳进入都水监的地牢时双眼被遮蔽,但他依旧精准地找到了目标所在之处。
他始终坚信,在这个世界,或许存在真正秘密之所,但那些秘密不过代表着坚固的设施而已。
牢狱或许坚不可摧、密不透风,或者有着种种手段防止外界窥探。
然而世上绝不会有一座无法潜入的牢狱,因为人心总是有其弱点。
监狱可能固若金汤,然而人性却布满裂痕。
正如此刻,他仅仅是利用了狱卒的人性弱点,便巧妙伪装成送饭的狱卒得以混入其中。
待到尉迟墨找上门时,乔渊阳已然领悟了何乐为的真实意图,于是他终究追寻至此。
刚步入牢室,乔渊阳顿觉背后汗毛倒竖,仿佛瞬间陷入冰冷刺骨的深渊之中。
“嘭!”
伴随着一声轰鸣,尉迟墨的身体撞击在牢笼栅栏上,粗壮的木栅应声破裂,木屑纷飞四散。
尉迟墨尚未站稳,一团黑影便再次扑至,手中长刀直劈而下。尉迟墨连忙滚向一侧,刀锋瞬息间转了个方向,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紧随不舍。
二人激战一处,胶着不下,招招之间只差毫厘,令人心跳加速,惊魂不定。
乔渊阳吓得四肢乏力,不敢继续目睹,慌忙逃出了牢房,倚靠在狱门边,竟连半步都无法移动。
狱室内传出阵阵声响,然而渐渐地,一切归于寂静。
尉迟墨破牢而出,全身浴血,他瞥见乔渊阳时本能地举起了阔刀,但两人的视线交汇,他又收起武器,几步跃上近三丈高的围墙,翻越而去。
狱内之人并未追出,而是缓步走到外面,他手中的横刀仍在滴落着黏稠的鲜血。
此人傲然挺立,目光落在尉迟墨翻墙离开的方向,并未看向角落里的乔渊阳,只是深沉地道:“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涉足之事。”
安元寿,天策府李世民的贴身护法,没有任何一人比他更为亲近尊主。
身为太极宫政变的关键功臣,并且在碧水潭之盟时成为唯一留守营帐守护李世民的修士卫士,多数世人对他并不熟知。
外界之人皆以为他未能如同其他玄武门功臣那般“位登仙籍”,并未执掌朝廷重要职司。
众人皆知他在贞观三年返回故乡,传言其因父母相继仙逝而遵行孝道,连续六年守墓以尽哀思。
但实际上,在服丧期间,他并未正式重返朝堂任职,而是暗地里始终忠诚于李世民,化身为李世民身边的隐形守护神。
尉迟墨,身为尉迟敬德最为倚重的弟子,即便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禁锢要犯的秘境之中,但李世民竟派遣了安元寿前往。
那时,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已暂停,黄帝陛下更是严禁百官入宫晋见,故此无人得以亲见李世民,更别提向他禀报国事政务。
乔洮阳深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遂向着安元寿拱手道:“将军,乔某有一秘密之事需禀告仙君陛下,恳请您代为传达。”
如同天牢一般,无法面见仙君陛下的皇宫,其实并非固若金汤,而出入自如的安元寿正是那个潜在的突破口。
“你能在此开口说话,全赖乔驸马的情面,现在你该回去了。”
乔洮阳深感周围充斥着无形的杀伐气息,但他振奋心神,终究还是艰难地道出了关键的话语:“春风秋实,果实若是错过采摘之时便会腐烂枝头,豢养猫咪久了也会变成猛虎,这是我从何乐为那里领悟到的……”
安元寿瞬间将手中飞刀架在乔洮阳的颈脖之上:“住口,速归。”
乔洮阳赶忙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言一句,老老实实地离开了秘境牢狱。
刚走到外面,他方觉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迈开几步之后,便迎头撞上了杨续。
“此处乃是水部监的机密重地,乔洮阳,你今日已然逾矩了。”
面对杨续,乔洮阳非但未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紧张警惕,因为杨续的目光比安元寿的飞刀还要锐利。
然而不同之处在于,安元寿沉默寡言,动刀杀人,乔洮阳根本无力抵抗;而杨续的利器则是言语,乔洮阳至少尚存一丝对抗之力。
“水部监首席渔业大师之位向来由贤能者担当,至于这秘境牢狱,既然有能力闯入,自然也能出入自由,杨公若要责罚,应当责怪狱卒防守不周才是,怎能怪我擅自闯入?”
杨续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他目光微敛,凝视着乔洮阳说道:“来人,把值守的狱卒尽数斩首示众。”
虽语调平淡如常,却让乔洮阳犹如置身寒潭,若非他私自潜入,那些狱卒也不会因此丧命,尽管他们是失职,但罪不至死,一旦真的被斩首,那么这些无辜之人的人头就要记在他的头上!
“杨公,不必如此,此次确是乔某之错,不会有下次了,请杨公念在乔某救人心切的分上,宽恕他们一次。”
“军令如山,我若轻易改命,则日后如何维持我之威权?”
乔洮阳明白他所言非虚,立刻恳求道:“杨公慈悲放过他们,以免我损了阴德,我可以回答杨公一个问题……”
“你倒是有几分灵慧。”杨续轻轻点头,一个示意,身后众人立刻纷纷隐退。
他转首看向乔洮阳询问道:“你不会真的仅为了毫无实利的何乐为而来,我想我没有猜错的话,尉迟墨此举乃是得到了你的暗中指引吧?”
“果然是难逃杨前辈的慧眼……”乔洮阳微微尴尬地一笑,并未辩驳。
尉迟墨唯有这一次的机会踏入此地,如果不是乔洮阳的精心布局,他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再次深入,更别提险些丧命于安元寿的仙兵之下。
杨续摇头淡笑:“原本以为你智谋深沉,却没料到也会犯下这般昏招。安元寿乃铁血守护,是如何让你误以为他会帮你传递消息呢?”
“安元寿确实不可能替我传达言语,我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不过是对他这位守护者的尊崇而已……”乔洮阳坦诚以对,没有丝毫保留。
杨续拧起了眉头:“何乐为把唯一的生机寄托于你,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他选错了依靠之人吗?”
“安元寿虽不能为我传语,但我说过的每一个字,他都必须一字不差地禀告给圣上知晓。我不需他传话,因此才会出于敬重向他提出请求。”
杨续略感惊讶,随后眉头渐渐舒展:“尽管你们二人常常口舌交锋,互相看不顺眼,可不得不承认,你和何乐为确属同道中人。”
“怎能说是同道中人?那个家伙怎配与我相提并论,否则何需我去冒死营救他,为何不见他来救我呢?”
杨续呵呵一笑:“看来今日之举,很快就要轮到他来救你了。”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不妨先挑选一间合适的囚室,往后也能过得安逸些。”
乔洮阳挥手谢绝:“我这人性子便是不信邪,喜欢随遇而安,今日之事今日了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就不劳烦杨公费心了。”
说罢,乔洮阳讪笑着向外走去,唯恐稍有停留便会落入杨续手中,被迫监禁。
牢狱门口,一直守候在此处的安元寿迈步走出,与杨续保持着大约十步的距离,目送乔洮阳离去的背影,随后转头遥向杨续抱拳致意。
杨续微笑着点点头作为回应,安元寿便转身离去,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何乐为啊何乐为,真是历经艰辛啊……”杨续望着牢狱,如此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