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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种身相,浮于虚空,于老僧身后左右分列,或坐或卧,或执剑或佩刀,或手持书卷,或负手不语,皆是种种业身,面容如眼前老僧一般苍老,闭目不动。
陈长安眼见于此,顿觉头皮发麻。
他近些时日翻阅李道衍所留书卷,眼界开阔不少,自然识得这门神通。
三十二相,即使在修迷楼山,也属于顶尖法门,如同连山道藏的九阶秘法一类,普通修士一生都无法企及。
这种无上神通,一旦修行至大圆满,便有三十二种真实不虚的身相,现于世间,行走无碍,是一条可证菩提自在的大道。想要习得此种法门,除去自身的慧根天资之外,还需修迷楼山的尊者亲身传授,否则便无法窥其门径。
寻常而言,能习得三十二相,都有着极大的机缘气运,往往一个参禅不动,就可得悟其中真意,境界修为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陈长安自忖以眼前老僧如此年岁,只怕修行的三十二相,离真实不虚的大圆满境界,相去不远了。
没必要再等对方蓄势,手中玄离再度拔出一寸。
出鞘的剑身上,顿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剑气,轰然而出,直贯天日。
大风扶摇。
青色剑气裹着风势,煌煌然,直斩向西魏老僧。
倏尔。
那道方圆三丈纹丝不动的金色光障,寸寸碎裂。
西魏老僧神色不动,在光障碎裂崩溃中,双手合十,轻声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执于相,自见如来。”
随着他的声音,禅杖光华大绽,虚空之中,三十二种法身相金芒流转,原本如临水而照的模糊身相衣衫尽显,身形凝实。
电光石火间。
三十二道身相落地行走,挡在老僧身前,迎向玄离青色剑气。
最前那道身相黄衫负剑,此时睁开眸子,古波无惊的眸光静静看着剑气,左手迅速拈动,七十二手剑诀一息而就,身后所负古朴长剑应诀而动,迎了上去。
长剑四尺,无锋无刃。
飞在空中,也无任何声势。
与横贯天地的青色剑气,天壤之别。
陈长安握住玄离,在青色剑气与长剑相撞前一刻,眼角余光瞥了眼范履,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窍穴灵力翻涌,小心戒备。
轰!
原本毫无声势的长剑与青色剑气撞在一起,两股各不相同的灵力气机轰然炸开,掀起层层余波,如水中涟漪圈圈荡开。
烟尘漫天。
波荡而来的剑气,大抵与玄离同气连枝,俱都绕开陈长安所在马车,滚向官道后方,犁土百尺。
曾自称遇到宋青瓷身边那位五品境的青姨,只敢在远处看着的范履,神色并不如何惊慌,看着这般动静,啧啧称奇道:“果然不愧是大宫主的佩剑,仅仅只是出鞘剑气,就有这般威势了。”
说话间,他轻轻拍了一下双手,八柄飞刀浮出,停在空中,下一瞬,毫无半点征兆,齐齐射向身侧的陈长安。
一直小心戒备的陈长安,心中警铃大作,手中玄离瞬间回鞘,灵力气机藏于剑身,层层叠势,起手画圆。
剑势守拙。
弹指间画圆十几手。
根本抵挡不住,八柄飞刀势如破竹,一路碾压,十几记守拙尽数破碎。
陈长安眸中金光点亮,瞧出飞刀攻势路径,身子一个跳跃,逃离马车,顷刻退去丈许远。
范履刻意选择这条人迹罕至的官道,便是打着算盘,与西魏联手,以修迷楼山的灌顶秘法,驯服陈长安。他冷眼看着陈长安暴退身形,双手连拍数下,沉声道:“陈长安,夫人的棋子,向来只能在棋盘之中,妄想跳出去,就只得一个下场。”
虚空中再浮飞刀八百柄,柄柄疾驰如电,朝着陈长安攒射过去。
声威浩荡。
陈长安根本不敢硬接,见灵真经运转极致,身形在泥土翻起的官道,艰难腾挪,一退再退。
他心里指望着,方才玄离剑气弄出的那般声势,夜照司和大景能够瞧见,快速赶来。
左支右绌间,陈长安竭力支起水字咒和凝冰秘法,抵挡范履的飞刀,终究还是舍不得拔剑,动用玄离剑气。
毕竟大宫主的剑气只有那么多,一旦完全出鞘,去了京都可就没得用。
苦苦支撑,不远处激荡起的烟尘终于散去。
横贯天地的青色剑气已被消磨。
当头那具黄衫身相硬抗青色剑气之后,原本凝实的身形渐次模糊,眨眼间消散于天地。
三十二相,已去其一。
端坐不动的老僧无喜无悲,继续念道:“红尘苦海,应无所执,如如不动,可得自在。”
剩下的三十一种身相齐齐睁开眸子,行走于地,朝着陈长安,奔走而来。
八百飞刀,三十一种身相。
撑死不过九品巅峰的陈长安,长长叹息一声,手中剑终于完全出鞘。
李道衍蕴养十年,曾一度被人笑称为花哨佩剑的玄离,终于第一次完整露出面容。
三尺青锋,宽约一寸,两面雪刃。
见灵之下,能清楚看见剑身篆刻的一道玄奥纹络,比之他先前临摹勾勒的那些符篆,都要复杂的多。
轰隆。
云外一声炸雷。
九天之上雷电大作。
百里雷震。
一股磅礴的剑势层层拔升,冲天而起,青色剑气彻底映照整片天空,浮出十万森森剑气,缠绕雷电,高悬倒挂。
声威绝伦。
陈长安看着半空,略微出神,这种手段,果真是凡人所无法想象的啊。
下一刻,威压落下。
剑气如雨。
原本行走无碍的三十一相,被剑雨定在原地,生生停在陈长安几丈外,再也近前不了分毫。
八百飞刀柄柄溃散。
灵力反噬之下,范履咳出一口鲜血。他双手迅速支起一层光障,护住马车,坐在当中,拍手笑道:“真是好手段。”
远处端坐不动的老僧,在剑气之下,也终于起身握住禅杖,周身金光泛起,如金漆点染,状如金身菩提。
他执杖而行,漫天剑雨落在身上,叮当作响,手中念珠,每走一步,碎去一颗,身子终究是在不断靠近着陈长安,离得数丈之外,只听得他口中念道:“红尘外道,皆是虚妄。”
便于此刻,听雨楼的绝美舞姬蓦然掀开车帘,赤足而出。
她先看了眼车外剑气如雨的景象,再下意识找了一下陈长安,见到他在马车几丈外,一直蕴养剑意的长剑已经拔出,媚眼里顿时流露出几分惊恐,楚楚可怜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陈长安周身浮绕三百剑雨,他轻抚玄离剑身,对着跳莲轻声笑道:“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