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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卫王妃一直无所出,林思安作为长子,一直被周围的人或明或暗的教导、奉承为未来世子,他也以此自诩,却不料卫王妃不但生了,还生了对双胞胎。嫡子的存在,使他这位次长子地位一下尴尬起来。那时候,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嫡出,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是小妾,恨卫王妃为什么要生,你不是一直生不出的吗?生了也就罢,为什么要生男丁?他甚至想过,假如自己是卫王妃所出,那一切会多不同。
他恨一切改变自己处境的人,却从来没将目光放过在自己这位嫡出的妹妹身上。
不过一个女孩子而已,还能像男子那样统战四方,傲视群雄?所以他的敌人从来只有那位嫡出的弟弟。
当他上京伴读时,不可否认的,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内心暗暗希望他死于奔波的路途,不,若是病死了,那为人质的恐怕就会变成他,最好要死不活的在那熬着,待回到来再一命呜呼,那才是完美结局。
结果,那嫡出弟弟没死,活得好好的,就连他从来不看在眼里的妹妹,也来跟他争权夺利。
不是没想过动手,可他的身份太扎眼了,一旦林祈云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他干的,第一个受怀疑的就是他。上一回林祈云惊马受伤被落毒,虽然毫无证据显示跟他有关联,也的确不是他/他们这方人干的,可是,就连他父王,他感觉他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异样......
她是那样的得意,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堆放到她身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来是要执掌这方土地的军权的,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他做的一切,不过为人作嫁衣。
再努力,比不上一个身份。
因为他的嫡出弟弟在京为人质,也只有他的亲生姐姐执掌军权,才可确保他将来稳坐世子、王爷之位。
其余的人,包括他,他父亲信不过。
所以结果就是,就连她所谓的朋友都敢、都能够站在他这位郡王面前针锋相对、百般奚落。
林思安越想越怒火,策马狂奔也消除不去,反而越加浓重了。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撒气似的把马鞭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扑了锦垫的椅子上,一肚子火气无处抒发。
宫人小心翼翼的奉上了热茶,他闷着气接过来喝,才沾口,随即摔了,“你是想烫死孤吗?”
茶盅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还泛着热气的茶水流淌了一地,宫人顾不得会否碰着地上碎片,吓得“扑通”的跪了下来,“郡王饶命,奴才不敢。”
林思安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在他身上,“滚。”
宫人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娇俏的少女走了进来,身穿粉彩妆花裱子,下身配同色百花彩蝶百褶长裙,行走轻缓舒雅,露出裙摆下隐约的精美绣鞋,还可件鞋头吊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可谓华贵非凡,头上更是珠环翠绕,光彩夺目,她声音娇俏带笑,却仿佛又有一丝讥讽,“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又惹大哥生气了?”
来人正是林思安亲妹、同为刁夫人所出,封号“安泰县主”的林欣妮。
林思安皱眉看着她,林欣妮满头珠翠中有一只金色凤钗特别显眼,凤嘴吊着一颗硕大东珠,晶莹剔透、饱满圆润,一看就不是凡品——林思安眼前又浮现起芸娘雪白的脸以及她头上堆涌云鬓中那根翠玉蝴蝶七彩宝石发簪,越发觉得刺眼......
当下冷笑,“妹妹好贵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府里多出了位郡主。”
林欣妮慢条斯理的摸了摸丝毫不乱的发鬓,“你也别讽刺我,她整天寒酸邋遢,难不成我也要学她?再且,我就算想学,也没那个本钱,人家将来可是要执掌军权的,我算个什么东西啊?我说大哥啊,别她那儿受气了,回来就拿我出气,妹妹我喏,来是好心献计的,可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什么“现在这种情况,要低调点,可不能给人抓住话柄“这种说话她可不爱听,难不成她不爱梳妆打扮,自己也得跟着蓬头垢面才是?凭什么同一个父亲生的,她无所不有,她却连多戴几朵珠花、多裁几身衣裳都要受阻?
“什么事?“林思安按捺住不耐烦,冷声问。
林欣妮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林思安不耐烦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淡淡的笑意,“如此倒是有意思。“
林欣妮得意,”是吧。如果林晋安娶这种名声败坏的女人,天下人笑都要笑死他了,哪还有他立足的余地,别说再上蹿下跳了。若是他赖账,林祈云又岂会饶了他?这两下为难,够他受的了。“
“可是......”林思安沉吟,最近他办差了一点差事,颇失了父王欢心,林晋安那边的人就开始上蹿下跳,意图取他而代之,他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可是......想到芸娘灵牙利齿的模样,他莫名又有些担心,怕事情不能如此顺利进行,又或者,若祈云勃然大怒,誓必要查过清楚呢?那他脱得了干系?随即又安慰自己,发生那种私相授受的事,只恐怕那位嫡出的妹妹能耐再大,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也无奈为力。于是点头。
话说另一边,芸娘随着林晋安到了大操练场。近千祈云的亲兵正在练习布阵刺杀,声威震耳,仿佛要响彻天地。领头的正是祈云,她穿着军中统一的服饰,英姿飒爽,看见芸娘,抬起脸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走出了队列,身后上来一人迅速填补空缺。
“你怎么跟我二哥一起?”大冷的天,祈云的脸上却冒出了热汗,她粗鲁的用手袖抹了摸,笑问。芸娘正想拿手帕给她擦的动作便停下。
林晋安颇显幽怨地抱怨,“妹妹,我找妹妹,妹妹却理也不理我,芸小娘子一到,你马上就空闲了,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得了吧,就你那些拈酸拈醋的什么聚会,谁要去。”
林晋安“噗哧”的笑了起来,“此番妹妹却是误会我了。我乃奉母妃之名而来给妹妹买人情耶:李家下午在城郊东南组织了冰球比赛,明天周家梅花园赏梅宴,后台云将军家老夫人寿宴......来者是客,妹妹当带芸小娘子四处游玩方不显沉闷,难不成妹妹打算让芸小娘子闷死在军营里?”
“冰球赛可往一看,其他就免了。我自有打算。”
既然祈云那么说,林晋安只好不说什么。在营中吃过午饭,祈云带了二十个近卫,和芸娘,还有莫名其妙非要留下同往的林晋安往城郊东南的马球场而去。
马球场入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从衣着打扮上看,皆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大多为翩翩少年郎,也有劲装女子,并不遮遮掩掩,潇洒堂皇,很是有气派,众人也习以为常的样子,也有娇媚小姐进出,虽有仆妇丫鬟陪伴,却没用纱笼、面巾遮住脸面,显然这里的风气比起南方大部分地区开放不少——
他们这群人声势浩荡,引人侧目,随着靠近,更是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是高阳郡王和安阳郡主,吃惊之下,纷纷行礼见好,有相熟的,更上前攀谈,对于郡主旁边那位美丽陌生的小娘子,更是好奇万分——
她们都是城中贵子、贵女,自然知道镇南王府内另一位尚未出嫁的县主是什么模样,可也从来没听说有哪位贵女与郡主交好——除了参加她亲兵的个别贵女,而那些他们也认识,这位明显不是。
祈云把马鞭扔给了近侍,跟认识的人聊了一会,便带着芸娘进了马场,以她和林晋安的身份,就算没有预约包厢,也自然会主办方安排最好的位置。
雅座里温暖舒适,还有瓜果茶水点心等享用,不一会儿,带着蓝布条的娄家的“闪电战队”和带着红布条的“雷霆战队”的比赛就开始了,祈云一边看一边给芸娘讲解规则,规则很简单,就看谁技巧更好,将球能更多地送进对方队的门里。球员各个身躯矫健,姿态敏捷,闪挪腾跳跃,百般本领,千般技巧,看得满座观众各种欢呼喝彩,热闹非凡。
最后红队胜利。不管胜拜,皆绕场一圈而出,场上的公子小姐更会给喜欢的球员隔空抛赏。
然后另两支球队商场。又是另一番精彩热闹。最后,祈云看得起劲,也领亲卫亲自下场一战,但终究还是以两球之差输给场地方的队伍,但她和那些俊俏矫健的近侍还是引得城中贵女们一阵狂烈似一阵的欢呼喝彩,哪怕什么也没做,也是引得尖叫连连,场面呈半疯狂状态,可见祈云和她那些亲卫的魅力,她们下场之时,观众席上抛掷的赏赐更是疯了似的,密密麻麻抛掷而下,像下奇怪的雨——
芸娘很想加入那些疯狂女子的队伍,可是旁边,还有一位郡王......
“我妹妹从小不论做什么,都能让人为她欢呼喝彩。“林晋安说了一句,意味不明,芸娘眼睛还黏在祈云身上,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勉强回应了一句:“祈......郡主是个聪明厉害的人。”
“是啊。不过芸小娘子何尝不是?”林晋安凝视着她,微笑,”芸小娘子的事,我都听说了。”
芸娘别开了头。心说:听说?听说哪些,被马贼掠走还是昨晚得罪李指挥的事?还是都有?只能淡淡的给了似是笑的表情,并不应声。
林晋安只道她害羞,哪个女人被他如此看着不会面红耳赤难以说话?
祈云回来,手上捧着一大堆奇怪的东西:果子、纱巾、手帕,银锭,还有几根簪子......
芸娘傻眼了,“这是......什么?”
“这是小姐们打赏的?”祈云一副“有什么好奇怪的”的表情。
“啊?簪子就这样扔下来?”怎不是谋杀吗?
林晋安“噗哧”的笑了出来,“妹妹真是......每次下场,都引得一般小娘子发疯。”
祈云把一堆东西扔小矮几上,她这不算什么,五娘在外面被一大群小娘子围着连移动都难——挑了一根簪子,拿手里翻看着,“这个不错,给你。”说完就要往芸娘头发上戳,芸娘反射性的一别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送我的就是我的。我的你也不要?”说着拉住她手臂不让她躲,然后插到了她发髻上,欣赏似的道:“看,多漂亮。二哥你说是不是?”
林晋安低低一笑,风流迷人,“芸小娘子自然国色天香,无与伦比。这簪子,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对于祈云动不动就问人家她好不好看,芸娘感到很无奈,林晋安的赞美又让她感到不自在。
祈云瞟了他一眼,得意地笑起来,“这个自然。”
芸娘不知道为何,总感到有些不舒服。
看完比赛,祈云租了一个场子打算教芸娘玩马球,只是她被一群贵女邀去,变成了林晋安带她玩。
快酉时,一行人离去。祈云打算回军营,林晋安让她回家,“妹妹好久不回家,母妃念得厉害,今日又染风寒,妹妹当回家探望方是。”
祈云大惊失色,“母妃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
林晋安忙安抚,“只是风寒,太医已经看过,并无大碍,想来母妃不想惊扰妹妹,是故不让人告之,妹妹毋忧心。”
祈云改了方向,与众人往镇南王府方向而去。
回到镇南王府,恰是晚饭点时间。卫王妃听闻祈云是因为听闻自己病了才赶回来,很是嗔怪了她两句,说自己没事;林晋安又请罪,说自己无意中漏嘴,请母妃要怪就怪她不要怪妹妹,妹妹是关心母妃云云,卫王妃自然不会责怪他,反而留下他同用晚膳。
卫王妃对祈云说,“既然回来了,就先别回军营。明天你父王也该回府了。你也可以趁此带芸姐儿到处走走,看看我们北平府风貌。”
“父王要回来了?不是要中旬方回”
“让人送信回来,明天就到了。”
“好。”
第二天,祈云和芸娘去请安卫王妃。各夫人也在,见了芸娘,纷纷给见面礼,没带的,不是从手上撸下镯子,就是从头上摘下名贵的发簪,不一会儿,芸娘竟然收了一大捧的礼物,俱是名贵非凡的,芸娘只能一一道谢。
那送了一对精美金丝掐宝石的刁夫人拉着芸娘手笑道,“我们啊早就听郡主不知道念叨过多少回小娘子你的名头了,说得那个好,现今一见,才知道郡主说得还是差了,比郡主说的还要漂亮。听说还是个大名鼎鼎的才女,难怪我们二公子见着便要讨教,我听思安说,在军营里见着你们走一处说话,聊得可好了,他只恨自己没那个才气,不然也要像二公子那样讨教一番呢!”
这话说得......芸娘脸色微变。旁边的刘夫人却笑道:“咱们二公子也算是这北平府里数得着的风流才子,连他也要讨教,可见芸姐儿的才华惊人。我姐儿让她去上个女学,便像要了她命似的,你母亲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儿。”
芸娘勉强的笑着称不敢,不过外人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祈云见她窘迫,出言化解,话题又转到别地方,祈云也带着芸娘出来,那一堆收到的礼物,就让人带回房间,她带芸娘去游览王府了。
两人游览累了,才回房休息。
芸娘小睡了片刻,醒来不见祈云,却原来是镇南王已经回来了,祈云先去迎接了。
不一会,有个小宫人来请芸娘,说郡主有请,芸娘梳整一番,随来人走了。
越走越偏僻,芸娘疑惑:“这是去哪里?”
“这是往留芳园。郡主在那里等小娘子。”
芸娘停住脚步,道:“还请小公公稍候,我忽然想起正巧有东西要给郡主,我回去取。”公公这称呼,可不是一般人当得,那是太监首领才能当得起的称呼。可是那小宫人却没惊慌这称谓,反而道:“郡主等好久。小姐有什么要交给郡主,迟些又何妨?”
“还是回去取吧。”芸娘说完转身就走,那小宫人脸上显出急色,一咬牙,从背后飞快地蹿了上来拉住她,手里拿着的帕子就要往她脸上掩去,芸娘一直有练习祈云和侯府武师教给的拳脚,又因早有防范,偏开头,一脚就往他肚子踢去,踢完撒腿就跑,忽地,一只粗壮的大手从旁伸出掩住了她嘴巴,然后,一掌砍在了她脖子上......
芸娘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