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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不小的阁间,一袭红衣的人静静立在中央。
宽大的衣袖垂至地面,夜明珠的荧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笔直而寂寥。
目光缓缓扫过墙上的一幅幅字画,微挑的凤眼里流连着莫名的情绪。
“是哪一幅呢?”
***
阴森森的夜风吹着四下荒草,荒草掩映着仅容一人的洞口。
木九黎站在洞口边往里望,只觉有一阵凉飕飕的风从地底往外冒。
季翎站在一边看着她,桃花眼里似笑非笑:“不敢下去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我……我不怕。”木九黎立马道,顿了顿,她指着洞底小声道:“宁玦真的在这里面?”
“咳,这下面是个墓室,不是宁玦在这里面,而是宁玦从这个墓室去了藏宝楼。虽说意思差不远,但……听起来不大对。”
木九黎看着黄色的鬼池花,又想起之前季翎在昏迷的雪焰马旁发现的带黑纹的鬼池花瓣,还有长安君说过那些鬼池花是宁玦向他要的。鬼池花的作用是吸收瘴气,这条通过墓室去藏宝楼的路又不会惊动机关,再联系季翎的话……
“难道之前进入藏宝楼拿宝物的……是宁玦?”木九黎被这个想法惊到了,宁玦不是少主吗?藏宝楼里的宝物将来都是他的,为什么要冒险去……偷呢?
“八九不离十了,”季翎道:“至于缘由,见着宁玦就能知晓了。”
季翎说完便率先跳了进去,木九黎咬咬牙,也跟着下去了。
入了墓室,木九黎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除了亲眼见到那刻着“爱子之墓”的墓碑时有些震惊,木九黎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仅因为角落有夜明珠的光,还因为一个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原因——季翎始终走在她左前方一步的地方。
往深处走,是放置众多奢华陪葬品的地方。接着两人见到了正式的棺椁,十分小巧,看来里面的人应该是在很小时就夭折了?带着满心疑惑,两人加快脚步绕过棺椁,不管怎样,面对这种东西总会有些不适的。
再往里走是一条甬道,也摆着些陪葬品。
木九黎发现似乎季翎对路比较熟悉,他那晚追踪阿罗的时候并没有深入墓室呀,那么是他之后又来过?
“季翎,你来探过路吗?”木九黎忍不住问。
“嗯,昨晚来探了探。”
昨晚?木九黎看着季翎走在前面的挺拔身影,想起昨晚睡得极好的自己,有些发怔。他昨日让她晚上好好休息,自己却独自来这墓室探路么……心里莫名的有些暖,又有丝她读不懂的涩。
木九黎想要说些什么,想了良久,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一定花了不少功夫记路吧。”说完她意识到不对,果然季翎步子一僵,回过头幽幽看了她一眼。
木九黎不由得暗自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说话倒有点像季暄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前方没了路,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被推开的滑动石门,足有一人高。两人一喜,一前一后地推门跨了过去。
一步之后顿有柳暗花明之感,宽敞的空间,一个个隔间里的各式动物。眼前赫然是藏宝楼的第四层。
季翎回头看那个石门,发现一旦闭合后便与墙壁同色,完全看不出破绽,怪不得他们前日寻找时没有发现。
“这个通风口……真大。”木九黎道。
“这个应该不仅是第四层的通风口。我猜,这是城主特意设的,”季翎一手支着下巴:“既然有墓碑就总有参祭的时候,而这个墓室又不能为外人发现。如果城主从他的书房进入藏宝楼,再从这里进入墓室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木九黎想了想,的确如此。这个石门是推开着,说明有人进来过,大概就是宁玦吧。
“这是宁玦特意为我们开着的?”这石门如此隐蔽,若不是被宁玦打开,想来她和季翎很难找到。
“毕竟是他邀我们来的。”季翎挑眉,又道:“宁玦既然知道这个门,说明他知道这个墓室的存在,作为城主唯一的儿子,面对着刻着“爱子之墓”的墓碑?真是怎么想都诡异。”
“阿罗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木九黎忽然问道。
“大约是宁玦告诉他的?”季翎也懒得再想,等见了宁玦再问好了,环顾了下四周,他道:“宁玦不在这一层。”
站在第四层的大门前,季翎和木九黎小心带上覆盖了鬼池花瓣的面具。
“出了这门就是毒雾,面具带好了?”
“嗯。”
随着季翎拉开大门,两人站在了这个已经不算陌生的地方。
“宁玦在哪一层呢?”木九黎看着眼前回旋的楼梯和长廊,上面并没有人,那么宁玦是在某个小间里?可是三层楼这么多房间,难道一个个去试?
“第二层。”季翎忽然笃定道。
为什么?木九黎不解。
“还记得管家给我们看过的失踪物品清单吗?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宝物消失,但每次消失的几样里都一定有一幅字画。我想字画才是宁玦的目的,其它的只是掩护。”
听起来很有道理,木九黎再次见识到了季翎的观察力和推理。
两人迅速走入放置字画的第二层,接下来的问题是……哪一间呢?
木九黎看着一扇扇门,皱起了眉。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宁玦在哪一间?
“现在喊一声宁玦的名字,他会不会来给我们开门呢?”木九黎喃喃道。
季翎顿时笑出声来:“我们推开第四层大铜门的时候他就该知道有人来了。”
木九黎抿唇,那现在该怎么办?管家说每层都有一个装满钥匙的小匣子,一把钥匙一扇门,他们不知道是哪一间也不知道门和钥匙的对应顺序,连一间间试都无从下手啊!
两人一时陷入僵局。
就算有鬼池花,也不能在这毒雾弥漫的长廊里呆太久。
走过一扇扇门,两人观察着那些锁,锁的形状大体相同,但材质和外表上都有着细微的不同。
宁玦既然花了那么多心思把他们引到这里,这最后一关也不会太难才对。目光落在一把通体雪白的瓷制锁上,季翎忽然意识到这是所有锁里唯一一把没有任何花纹的。快步走向那个装满钥匙的小匣子,他仔细翻看着。
“你在找什么?”木九黎凑近看那些带着细致花纹的钥匙。
“就是它了。”季翎挑出其中一个,走回白瓷锁前,轻笑道:“来看看我们运气如何。”
木九黎看着他手上画着红色荼蘼花的钥匙,再看看那白瓷锁,蓦然想到了刻在湖心亭的那句“皆将白瓷拟玉色,谁知花茶独自凉”,还有荼蘼花……火荼园……难道宁玦是根据这些来选的房间,为了考验他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钥匙插进去的那一刻,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咔擦”。
清晰的声响,门开了。
莹莹的光映亮视野,红色的身影蓦然闯进视线。
“你们果然跟之前那些降妖师不一样。”轻轻的喑哑声音,宁玦站在数步台阶之上看着他们,笑容肆意,眼里却冰凉。
“你……”木九黎看着宁玦,瞪大了眼。
昨天才见过的脸,却又不一样了。三千青丝散于脑后,双眉比白日所见时纤细得多,少了几分英气,微挑的凤眼带来的是男女莫辩的惊艳。更重要的是……宁玦身上的红裙……是女装!
“你原来是女子。”季翎最先从惊讶中冷静下来。
“很震惊?自然。毕竟成功瞒过了全城人十九年呢。”宁玦嘴角的笑意加深,眼里的情绪也愈发凉:“他们若知道他们眼中恶劣的宁玦少爷是女子,会是什么反应呢?”
“为什么要扮成男子?那个墓是……”季翎挑眉问道。
“我哥哥,”宁玦垂眸看着火红衣摆,笑意里渐渐染上了深色:“血脉相连的哥哥,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哥哥,毫无印象却生生夺去了我十九年人生的……哥哥。”
哥哥?外人都说沐阳公主是在独子出生时香消玉殒的。如今看来……沐阳公主诞下的应是龙凤双子,而男孩一出生就夭折了。
“你……一直扮演着你哥哥的身份?”季翎微微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宁玦轻声重复着,冷冷笑着:“因为城主父亲。外人将他与我母亲传为佳话,在我看来他只是为了这城主之位才娶了母亲。当着全城人的面宣誓今生只娶母亲一人,却没想母亲生下我们就去了,哥哥又早夭。城主之位只传男子,旧主无子则另立新主。他碍于誓言不能另结新欢,又不愿放弃城主之位,所以哥哥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决定用我代替哥哥。从小到大……我都一直是宁玦少爷!”
居然是这样?木九黎怔怔看着宁玦,她喑哑的声音里传出的情绪是尖锐的苦与辛。外人都说城主对独子无比宠爱,这所谓的宠爱背后……是这样的真相吗?
“你的声音……”话出口木九黎才意识到自己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想要收回已来不及。
“我的声音啊……”宁玦仍是笑着:“从小被他喂下让声音变哑的药,每日将眉毛画粗画黑,永远穿着宽大的衣袍。这些,都是宁玦少爷的尊贵生活。”
木九黎感受着宁玦身上愈发沉的情绪,微微心涩。她想起了初入城主府的那片园林,所谓 “炙园”,层层回转下压制的情绪,想要燃尽一切的滚烫,挣扎着不愿冷去的炙火……众人眼里一袭红衣任性妄为的恶劣少爷,众人眼里肆意言笑眼中流火的宁玦,早已将浓重的孤凉刻入眼底了啊。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怜悯。”宁玦狠狠瞪了一眼木九黎。
“为什么要费心去拿那些字画呢?”季翎看着宁玦:“把我们引到这里,是需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吧?”
“没错,”宁玦的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我要你们帮我一件事。你们必须答应,不然我有办法让你们走不出这藏宝楼。”
“你可以不加最后那句。”季翎挑眉,这城主的行为着实让人不齿,不用威胁他也乐意帮宁玦。九黎就更不用说了,季翎偏头看了看木九黎,果见她神色微哀,嗯,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易被他人的不幸感染呢。
“你打算做什么?”季翎问。
“我要离开这里,去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宁玦微微仰头。
“城主府守卫森严,你如何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