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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试仙大会第一轮结束已然七日。
凤烨广场再一次人潮涌动。这一次没有东南西北四擂台，广场中心的封典台上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里流转着一片青色混沌。四位来自雪隐山，专为祭司差遣的白袍祭者立在巨大镜子的四周。
人群里议论声阵阵。
“这就是能通往千兽虚境的青墟镜，当真神物！”
“千兽虚境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满是恶兽凶险之极么？”
……
四位白袍祭者护法的青墟镜前，众修仙弟子已就位。从最初报名的一百五十人，经过第一轮后只有六十人进入第二轮。
清点核对了众弟子，礼官站在高台上大声宣布规则。
青墟镜后的千兽虚境极大，有山有水，有林有原，不仅有各种陷阱险境，更有无数凶狠嗜杀的恶兽魔兽。六十人，一个个进入千兽虚境，从青墟镜踏入的位置是随机的。六十个人散落在千兽虚境的各个角落，每个人手上都有一片回闪符，回闪符由云夜祭司亲制，在极度危险难以坚持之时，只要撕碎回闪符就能离开虚境回到凤烨广场，一旦回闪符撕碎便意味着放弃，无缘最终的试仙之争。
这一轮，不问规则，不讲道理，只看谁能坚持得更久。千兽虚境里，六十个人中最后留下的十个人，便是胜者。
四位白衣祭者一齐作法，青墟镜的混沌之景渐渐清晰，山崖之诡，石原荆棘，镜子里的景色在不断流动。景象里不时飞过晃过的黑影血羽，利齿划出寒光。
日头愈盛。该说的都说完了，礼官看着默然的众弟子和低声议论的人流，袖子一挥，四方鼓声起。
“试仙大会第二轮开始！众参试者请随名册依次进入青墟镜——”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修仙弟子一个个走向青墟镜，手触到镜子的一瞬间便被流转的白光吸了进去。
很快轮到了木九黎。
从白衣祭者手里领过回闪符，木九黎紧了紧手心，在十夏季翎和季暄的注视下向青墟镜走去。
手腕忽然被拉住，木九黎转头，疑惑看着季翎。季翎神色郑重，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这规则简单也残酷，九黎，防人之心不可无。”
木九黎怔了怔，在季翎认真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一直目送着白色身影消失在青墟镜里，季翎才收回视线。
“那里面很大，每个人的位置又不一样，会不会碰不到阿九姐姐，也碰不到你们。”十夏闷声道。
季暄看看季翎，又看看难得低落的十夏，笑道：“不用都板着脸吧，相信九黎姑娘吧，况且还有回闪符呢，不会有事的。”
待十夏也进入青墟镜后，季暄低声问季翎：“师兄，凰女昨日特意找上门来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看是看到了，但隔那么远没听清呀！师兄你当时脸色不大对，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礼官在点你的名了，还不走？”
季暄狐疑地打量着季翎，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向青墟镜走去。
季暄走后，吴双双，阎落落，吴非凡，阎无景，穆齐，几个季翎认识的人一个个都进入了青墟镜。季翎发现，六十个人里，竟然有二十几个都是一身黑衣的修灵宫之人，他们的面容半隐在黑色兜帽里，站着的时候一动不动宛如木雕，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怎么会有这么多修灵宫之人？季翎微微蹙眉，仔细看了看，二十几人里没有之前见过两面的修灵宫宫主。
“灵珈宫弟子，季翎——”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季翎远远往内城的城墙上望了一眼，灰色高墙上红影灼眼。眸光沉了沉，季翎快步进入青墟镜。
***
猛然被一阵白光席卷，剧烈的眩晕后脚下终于有了实感，木九黎睁开眼时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太黑太沉了，一丝光亮都没有，木九黎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坏了。她试着用灵力划出一点光亮，却发现身体像是陷入了黑雾，一丝灵力都使不出来。不是因为她天生的灵力受制，而是因为这一片区域都有种强大的灵力压制！
深吸一口气，用脚踩踩地面，是结实的泥地，木九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没一会伸出的手便触摸到了有些潮湿的石壁，石壁凹凸不平。
又四下走了走，另一边也摸到了石壁。
这应该是一个很深的洞穴，木九黎想。四周都很黑，该往哪里走呢？
在原地站了会，木九黎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四周每一丝风的走向，终于从左后侧感到细微的气流流动，木九黎转头向左后侧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风向微弱且不断在变换方向，可见洞穴的交错复杂。不知道走了多久，仍然是一片漆黑，木九黎却听到前方传来的奇怪声响。
这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的绵长平缓，极其规律。木九黎听了许久，忽然觉得这声音极其像是野兽的呼吸声，千兽虚境……木九黎微微一惊，自己大约是撞上了。呼吸声这么大，这只兽的体型必然不小，这一整片洞穴的灵力限制莫非也与它相关？
根据风向，要离开这洞穴就必然要经过那兽。情况于自己十分不利，木九黎也不敢贸然行动。
又过了一会儿，木九黎听到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轻细的声响。声响渐渐靠近，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是她来的方向，也不是野兽所在的方向，想必是四通发达的洞穴的另一个来处。
越来越近了，会是什么人呢？带着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心情，木九黎轻轻敲了敲身边的石壁。
脚步声蓦然止住，来人似乎不动了。
一时间黑暗里只剩下前方野兽的呼吸，绵长的呼吸声开始有了变重变粗的迹象，似是快要从沉睡里苏醒过来。
不能再拖了。
黑暗里的另一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停滞，走动的步子加快，很快到了木九黎旁边。
“合作？”那人试探地轻声问道。
如夜色里淌过幽柔之水，这声音太特别也极好辨认，木九黎一下子反应过来：“阎落落？”
“木九黎？”
虽不是熟悉的人，但至少是认识的人。木九黎心情轻松了不少，轻声应道：“嗯。合作。”
时间不多了。两人并肩一齐向前快步而去，呼吸声从前方到身边，又被甩到身后。野兽没有醒来的迹象，两人松了口气，继续往前，却忽然被拦住了去路。
刚刚这里还有细风流动，怎么会有一面墙？木九黎有些疑惑地摸了摸，手感与之前的石壁不同，还带着些温热……
不好！
意思到不对的两人迅速往后退去，就这一瞬间，野兽的呼吸骤然粗重，一声低啸声在黑暗里响起，两人前方飓风突来，那拦路的墙壁猛地向她们扫来。
巨兽醒了！
“既然如此，先发制……兽。”
阎落落低语着。
黑暗里，木九黎看不见巨兽所在，也看不见阎落落的动作，只能听到巨兽移动的声音和阎落落手里什么东西破风而去的声响。
气息如利刃划破空气，声音却似绸缎抛出。
一声啼鸣，那兽移动带起的风息蓦然静止。木九黎趁机持剑而上，狠狠像那兽刺下去。剑尖所至，如撞铁甲，木九黎拼尽全力也只能没入半剑，再难深刺。
咬咬牙，木九黎拔出剑，身子向后退去。几乎同时，阎落落对那兽的束缚也撑到了极致，巨兽一声啼吼，飓风从它两侧肆虐而起，强大的气流将木九黎和阎落落狠狠拍到了洞壁上。
这兽有翅膀！木九黎忍着疼痛站起身，心中暗惊。
洞穴似乎很高，方才差点中招的兽盘旋于上，再不落地。沉沉暗色于它无阻，翅膀的飓风一次次向两人刮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断向两人落下的利羽。
看不见，碰不到，回击亦不能。木九黎和阎落落只有听风躲闪的份，皆是数次被伤，十分狼狈。
这样下去必无活路！若是能解开灵力禁制，又或者能找到这巨兽的弱点就好了！再不济能弄出些光亮也好！
再一次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里抓到短暂碰头的机会时，阎落落低语：“九黎姑娘，你不觉得这里黑得太过了吗？一丝光亮都感觉不到，太不正常。”
“嗯，”木九黎道：“应是光亮被术法吞噬了，就像这里的灵力限制一样。”
又是数道寒气携风而来，两人急急向一边滚去。几番猫逐鼠躲般的来回下来，阎落落扯扯被寒刃划破的衣裳，声音依然平静：“从这兽单调无奇的攻击来看，我不认为它有强大的可以吞噬光亮封锁灵力的能力。”
“嗯，”木九黎同意，她之前试过对那兽施展锁灵之术，却没有作用，本以为是兽太大了，她的术法威力不够，现在想来或许是以为这兽并无灵力，祭印术自然也就起不了作用。略一思索，木九黎微微一惊：“那么就是这洞穴本身就是如此？”
“极有可能，它选择呆在一个这样的环境里，”阎落落凝视着那兽盘旋的位置：“那么说明……”
“它怕光！”两人同声道。
“没有灵力，怎么弄出光来？”木九黎的祭印术不需要灵力，也聚不出灵术的光华。
“我可以，”像是水潜深海里，阎落落的声音愈发沉而轻柔：“前提是能找到它眼睛的方位、让我与它对视。”
太黑了，连身体的形状都看不到，别说眼睛的位置了。木九黎眉头微蹙，忽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
“阎姑娘，或许我能找到眼睛的位置，但我需要屏气凝神片刻。”
“好，我掩护你。”
闻言，木九黎不再动作，站在原地，让身心都静下来，凝神感受着那兽的每一个动作，以及每一个动作带起的流风。
阎落落有些惊讶于木九黎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在木九黎所在位置停了停，她迅速与木九黎拉开距离，手中武器向空中的兽飞去，主动发起挑衅。被激怒的兽随之而来，所有攻击暴雨般向阎落落的方向打来。
掩护的方法有很多，她选择最危险也最有效的这种，就当是对于木九黎信任的回报吧。
木九黎感受着来回交错的丝丝流风，像是无数根隐形的线在空中缠绕勾回，剔除掉杂乱无用的，理出反复交叠的，慢慢地，眼前的沉沉暗色里，那些无色的线勾绘出渐渐清晰的轮廓。
“长尾……四翼长广……五……八……九脖……九头!阎姑娘，是九头鸟，你左上侧约一尺半处有一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