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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府。
“哦,田起来了?”虫逢用过朝食,正在缓缓舞剑,舍人突然闯进来禀告道。
“哈哈,此人终于想通了,弃了那人欲转投我不成。”虫逢大喜,手腕一抖,看也不看剑便向后激射而去。
“哼,只知敛财之人,哪里懂得先登勇士价值所在。将万夫不当之勇用来做守门犬,真真是暴殄天物。”
说完便向前院走去,在他身后长剑分毫不差插进橦仆所持剑鞘中,橦仆表情平静,很是自然。
虫逢进入室内,一眼便看到田起。其哪怕跪坐在那里,身躯依然雄壮如一座小丘,全身散溢着力量感。
虫逢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他面容一变,面无表情跪坐下来,语气冷淡道:“田起,尔此行所来为何?”
此为御人之道,哪怕招揽之心甚切,也不可透露半分,不然对方必起骄纵之心,对主上不利。
田起下拜,语气淡淡道:“为君送来千金。”
“千金?”虫逢这才发现室内摆着几个木箱,里面装满金饼。
他盯着一堆金饼看了片刻,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阴阳怪气道:“你家君侯还真是器重你,竟舍得为你舍弃千金。”
说完才想到不对,自己还没找上门去呢,那人怎会知道?其又不会未卜先知。且以其贪鄙为人,怎会舍得千金?
他心生疑窦:“是你家君侯让你送来的?”
田起一头雾水,不明白关自家君侯什么事。
他摇头:“非是我家君侯,是为中方......先生送来。”
田起恨极了那人,本欲直呼其名,但想到其背景强忍住了。手下游侠已经将他昏厥之后的事尽皆告诉了他。
可恨那卑鄙狡诈之人竟得了天子青睐,与天子共乘一车,还入了未央宫。
“谁?”虫逢一愣。
“中方先生”田起再次回答道。
“是谁......是他?”虫逢刚欲说什么,突然想到是何人,不禁皱眉道:“他为何遣你送来?”
“你将自己输给了他,另还欠九百金,他又将......输给了我。”虫逢脸色微变,想到某种可能,阴沉道:“他专门遣你送来千金是何意?”
“非是中方先生遣吾送来,是奉......御史大夫命令,吾不得不来。”田起沉声道,话语中透着不情愿与无可奈何。
若不是畏惧御史大夫晁错,他万不会来此。
“御史......晁错?又关晁错何事?他为何命令你为我送来千金?”虫逢完全糊涂了,半天都没能理清其中关系。
“吾已完成命令,告辞。”田起虽然同样不解,却不愿与其多说,微微一拜后起身离开。
对方已经离去,虫逢独坐在原地,面色阴沉,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事情隐隐脱离了他掌控。
昨日那人虽与天子同乘离去,但虫逢并未放在心上。与天子共乘的人多了,亦不乏宦者,能说明什么?多半是天子不知从哪里闻听其名,故前去一见罢了。
不过又一个佞幸小人。
说不定见过之后天子就抛之脑后。
天子眼下处境莫测,能不能渡过还是一说呢,何况与其共乘之人。
但如今那人与晁错联系到了一起,晁错遣人替那人送来千金......意味着什么。
晁错插手其中,又意欲何为?
事情牵涉到晁错,虫逢不能再等闲视之。
他知晓些秘事,晁错多半难以嚣张长久,但若被其临死前咬一口,那就得不偿失了。虽不愿承认,但当下他是不想招惹晁错的。
难道那人得了天子重用?如此才能说明为何作为天子心腹的晁错会有此举动,愿为其偿还欠债。
可是晁错家中无甚赀财,他哪来的千金。
且以晁错禀性,岂会如此好心送他千金而不生出是非。
莫非......其中有诈?
难道千金来自天子?一想到这里虫逢吓了一跳,但随即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
一平平无奇侏儒,何德何能被天子赏赐千金。
虫逢被突兀掺和进来的晁错弄得坐卧不安,好半天才压下杂乱的思绪,但看到大堆金饼后面色不由又阴沉下来。
自己想要什么,那人会不知?可是如今送来千金,还特意让田起送来,这是羞辱他吗?一想到这里,虫逢怒火中烧。
别以为傍上晁错,乃公就会就此罢休。
“哼,乃公惹不起晁错,还拿你没办法吗。此等勇士也是你能染指的?坏了吾的好事,你也别想得逞。”
他阴恻恻道:“去打探一下昨日未央宫发生了何事。”
“诺”室外廊下,舍人躬身应道。
天色将黑时,舍人回来了。
“什么,天子不见外臣?”
“天子为何不见外臣?”
窦太后急匆匆走进宣室殿。
一眼便看到刘启几案上摆满了简牍,他正埋头其中。
刘启忙起身,窦太后已然走了进来,她瞧了一眼,皱眉道:“贾生之作?何以废寝忘食?”
“拜见母亲。”刘启下拜,起身扶窦太后坐下来。
窦太后打量着模样憔悴的刘启,面露担忧道:“皇帝,到底发生了何事?”
今日一日间到处在传皇帝不见外臣,斋居为文帝祈福。就算如此,何以到了一律不见朝臣的地步?
刘启考虑了一下,略去一些机密之事,将昨日的事告诉了窦太后。
见识过吕后掌权的跋扈,经历过代国的谨小慎微,又亲历了文帝时代的平和,窦太后对政事自有一番见解。
她没有出声,静静听刘启诉说着。
“母亲,儿将张释之从淮南国调来长安,让其任廷尉可乎?”刘启询问道,心底仍有些不安。
窦太后点头:“自然可,你父亲当年可是颇为称赞张释之其人,当年长安人人皆言‘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
其当然乐意张释之回来,一来张释之也是学黄老之人,众所周知她喜黄老。二来丈夫文帝在位之时,张释之就得丈夫信任。她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没理由反对。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儿子心中所想她如何不知,窦太后劝慰道:“张释之作为臣子是合格的。”
接着微微叹息道:“这点你要向你父亲学习,做皇帝呀忍辱负重是免不了的。这君王啊,有时候是威严的天子,可有时候,又没有个人荣辱可言,当先以宗庙,社稷为重。”
“儿呀,你现在是皇帝了,不再是太子时,一切有你父亲挡在前。”
“儿子明白了,会谨记母亲教诲。”刘启松了口气,也许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只不过仍需要母亲的安慰来让他安定心神。
“中方先生......”
这位儿子口中极为褒崇之人,窦太后微微蹙眉,露出沉思之色。
这是窦太后第一次听闻杨玉之名......这天万里无云,有徐徐微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