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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烽火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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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9 烽火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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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一出现,太子的人便束手就擒。

    武成王见沈见微毫发无伤,紧攥的拳头松开,便见容韶的人将她带下去,大松一口气。

    太子望着武帝,双眸微微圆睁,腾地站起身。

    “父,父皇”

    他为何会出现?不,为何会醒过来?

    母后给武帝每日都服用慢性药,再过三五日,便会在睡梦中死去!

    才会迫不及待的拔除君瑕与楚文王等人。

    千算万算,却未料到武帝会苏醒!脱出他的掌控!

    想到此,太子脸色刷的白了!

    母后——

    武帝能顺利出来,那么母后一定出事了吧?不然会给他送口信。

    武帝目光深冷阴郁,昏迷这些天他并非全无意识,皇后太子早已将他当成死的,在他面前全无顾忌遮掩,他又气又怒,可又无能为力。

    武帝意味不明道:“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

    太子心中凛然,扑通跪在地上:“父父皇,儿臣儿臣是”猛然间看着武帝眼中阴鸷,头皮一紧,有一种被武帝看穿的直觉,所有的狡辩与借口如鲠在喉。

    可看见皇上脸上的怒容,咽一咽口水,不由正色道:“父皇,儿臣气愤丞相对您的欺骗,为了夺取您的信任,不择手段。方才言行僭越了,还请父皇恕罪!儿臣所作所为,全都是出自一片对您的赤诚之心!”

    武帝细细打量他许久,忽然笑道:“赤诚之心,赤诚到朕病倒昏睡,你与皇后利用朕给你的权利,将朕囚禁并且喂下毒药?你们母子联手迫不及待的联手朝中重臣处死朕的肱股之臣?”

    武帝的话如雷霆般碾过耳畔,太子的面色在一瞬间煞白,呆坐了半晌,怔忪道:“父皇,儿臣儿臣并未冤枉丞相,他出身镇国公府,为何偏要改名换姓,并且及时救驾博得您的信任?”

    武帝冷笑道:“赵承荣为一女子不顾数十万将士性命,致使他们战死沙场,朕念及他赫赫功绩,并不罪及其亲属,可死罪以免,活罪难逃,朕下旨镇国公府儿郎不得科举入朝为官。”

    太子倏然一惊,猛然看向容韶,他恍然明白,其实从头到尾作为‘君瑕’的只有容韶一人!而容韶也知晓他们今日设下的局面,才会让赵明铮顶替他,正是有皇上这一道旨意在,所以不会重罚,至多褫夺他的官职。

    不不不,或许,他们还要借此,洗刷镇国公府冤屈。

    而自己却给他们送上最好的时机!

    太子看都不看武帝,低垂着头,这才惊觉自己的双手正微微哆嗦。连忙按在地上,咬牙问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他们的罪行!”

    事已至此,他不会让他们得逞!踩着他往上爬!

    武帝如何不气恨?放在以往暴露出丞相真实的身份,他必定要斩立决!可如今,太子看似式微,被他压制,可皇宫内外无不有他与皇后收买的军队,若是他重处丞相,那么势必他又会身陷太子的控制中!

    碧瑶扶着武帝的手紧了紧,她轻声说道:“父皇,丞相虽然隐瞒了身世,可他却是天纵奇才,远大志向,一身抱负全都投进大舜皇朝。这些年,他所作出的成绩,众人有目共睹,何不功过相抵?”

    她很好的给武帝一个台阶,而丞相一派的人跪地请求。

    武帝顺势而下,他叹道:“丞相欺君罔上,却并无不良居心,朕念在百官为你陈情,可网开一面。却并不能因此而息事宁人,以防后人效仿。”他停顿一刻,便又道:“突厥来犯,定州如今大乱,朕择武成王为帅,丞相为监军,带兵镇压蛮族!”

    不但可以借由丞相等人制衡太子与皇后,又能削减楚文王势力。

    一旦等定州平乱,朝中局势稳定,丞相等人能不能归来,还得另说。

    武帝心下这般盘算,愈发气定神闲,泛青的面色似乎也好转一些。

    赵明铮与武成王对望一眼,领命。

    碧瑶心下担忧,看向赵明铮,见他微微摇头,抿着唇,扶着武帝坐在龙椅中。

    武帝随后下令,以谋反罪废皇太子魏清,关押宗人府。

    皇后被打入冷宫。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武帝大病初醒,极为疲乏无力,全是靠着一口气撑着,决断一下,便让碧瑶搀扶着回寝宫。

    赵明铮看向容韶,今日是最好揭露当年辛秘的机会,可是看着容韶平静淡然的模样,便知他并没有打算将当年一事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目送武帝离开,太子一派的人,夹着尾巴匆匆离开。

    而其他的大臣也不好多言,楚文王递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心领神会的离开,之后再寻机会面深谈。

    他们一行人离宫,去往丞相府。

    “皇上今日借着我们的手压制住太子与皇后,降旨命你们平定州之乱,我看是为了削减我们的势力,也好让他休要生息,带局势稳定,你们还能不能回京”楚文王极有深意的看向容韶与武成王,沉声说道:“将我留在京城,只怕是掣肘你们。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也未必是坏事。”

    容韶满目冰霜:“太子如今已废,旬王并非龙子,如今能堪大用的只有你而已。”

    皇上精力不够,暂时处置了皇后与太子,等他复原或许是借用楚文王的手,肃清朝堂太子党派。

    “你与赵明铮,谁去定州?”武成王看向容韶。

    容韶道:“我去。”

    赵明铮不由得微微蹙眉,“我如今是‘君瑕’你去并不合适。”

    不等容韶开口,又道:“我一并去。”

    “尚可。”武成王一语定夺。

    容韶目光复杂的看一眼赵明铮,到底没有再多说。

    三日后,便出征定州。

    沈若华见赵明铮与容韶有话要说,便与武成王、楚文王起身走出书房。

    楚文王望着皇宫的方向,颇为感叹道:“却是未想碧瑶会为赵明铮而出面,若不然,即便武帝迫于形势不得不留着君瑕,却也不会只是派他们去定州。”

    沈若华也未曾料到,此一事中,碧瑶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皇上大度的表示既往不咎,让他们平定定州之乱来将功折罪。我就怕他会在暗中使绊子,君瑕到底是让他忌惮了。”沈若华能够想到的是皇上会在粮草一事下功夫,“我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沈若华能够想到的事情,必然就会尽力去杜绝,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也绝不能让事情发生!

    她当即回了沈府,沈见微虽受惊吓,却是见过这些个场面,却是在听闻武成王要出师定州,心有忧虑。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战乱,到底成了沈见微的心结。

    她怕武成王一去不回。

    沈若华来时,沈见微正命人收拾箱笼。

    “娘,您要陪父亲去定州?”沈若华一目了然,沈氏面上不与武成王来往,似乎在昭雪之前不相往来,可今日也算是经历一回生死,她心中芥蒂只怕也放下了。

    人到中年了,这么年过来,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这一辈子,两人之间奔于仇恨,从未曾坐下来好好相处过,即便是见面宛若路人。可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她幡然醒悟,自己与江凛潇之间的关系,旁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

    江凛潇再次要出征,她便想伴随在他的身旁,好好过完余生。

    沈见微冷丽的面容上浮现浅浅的笑意,目光慈爱的看向沈若华:“沈家交给你我很放心,我与你父亲经历太多伤痛与坎坷,不想再这般蹉跎下去。容韶待你一片赤诚,我与你父亲都极放心。”

    沈若华心中酸楚,若不是长公主,他们一家

    “您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将您与父亲的心血打点好。”沈若华与沈见微促膝长谈之后,方才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交代:“我想屯粮草。”

    沈见微很赞同,“你想要做什么,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沈家我已经交到你的手里,你无须像我禀报。”

    沈若华当即便吩咐下去,大量收购粮草。

    ——

    镇国公府。

    镇国公夫人听闻兄弟二人要上战场,哭红了双眼。

    出征二字,成为镇国公府的忌讳。

    可他们头上镇国公府的名号,却是沐浴着圣恩,而骁勇善战,忠君报国这八个字却是融入赵家儿郎的骨血。饶是战争多么的残酷,一旦朝中需要,百姓需要,便要担起这一份责任。

    镇国公夫人再不舍,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一边抹泪,一边为赵明铮收拾行装。

    赵明铮并不善言词,他只能默默听着镇国公夫人的叮嘱,偶尔回一句话。

    “铮儿,你不是我亲生的,却胜似亲生,我早已将你当做自己的骨肉。赵家除了你们兄弟二人,再无旁的血脉。这一走,你们兄弟二人一同奔赴战场,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安。”镇国公夫人拿着娟帕按着眼角,“你好不容易订亲,不然我与夏阁老商量,婚事从简在你出征前办了,好让赵家留下血脉。”

    赵明铮眼皮子跳动一下,看着镇国公夫人红肿的眼睛带着希翼与期待,他面无表情道:“大哥成亲几年,也未见有孕。”

    “那如何能一样?你大嫂身子骨弱,还需将养再孕育子嗣。静慈我看过了,她是好生养的那一种。”镇国公夫人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笑意,仿佛看见了白胖粉嫩的大孙子。

    赵明铮额角青筋鼓动,拒绝的话,在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意,最后点了点头。

    “您看着办。”早晚都得成亲,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镇国公夫人见他松口,大喜过望,急匆匆的去请镇国公一同去夏府商议亲事。

    赵明铮看着镇国公夫人风风火火的性子,头疼的捏了捏鼻梁,转身往内室走去,见到端坐在美人榻上的碧瑶,微微蹙眉,倒是忘了她。

    碧瑶病态苍白的脸上,见到他疲乏的面容,微微浅笑道:“恭喜你啊。”

    赵明铮回想到与镇国公夫人之间的谈话,颇为不自在,面色却是冷了几分。

    碧瑶对赵明铮十分了解,见状,也不打趣他。本来他的亲事,她便是不乐见,可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所以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也并不打算戳破,保持着好友的关系。

    不禁苦笑一声,明明清楚两人不会有结果,可得知他将要成亲的消息,碧瑶仍旧不可避免的感到难受。

    那一句:你别成亲了,娶我吧!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不能那么自私,招惹他之后,却又不能陪他走过今后的人生。

    那该多么的痛苦啊。

    “你身子骨弱,有事派人通知我一声,何必亲自来一趟?”赵明铮命人取来几样点心。

    碧瑶看着桌上的紫薯山药糕,芸豆糕,四喜饺,银丝卷,眸光微微黯淡。

    唇瓣嗫嚅,想说什么,又抿紧唇,挟一块山药糕细细的品尝,熟悉的味道在味蕾绽放,鼻子突然一酸,眼眶微热。

    她猛地低垂着头,一口一口将山药糕吞咽。

    一肚子的话,在见到这几样点心后,只剩下满室的沉默。

    碧瑶默默的用点心,赵明铮则是坐在一侧品尝,静静地望着她清雅的侧面,目光在她微红的眼角稍稍一顿,握着茶盏的手不由紧了几分,终是垂着眸一言不发。

    她的胃口不大,今日却是比往日多用了几块点心,有点撑。

    碧瑶放下筷子,便见他盯着她出神,想到方才的吃相,有些羞赧。

    “我先回去了,父皇暂时不会为难你们。”碧瑶盯着他看了一会,似要将他的容颜给记在脑海中,转身往门口走去,忽而脚步一顿:“还能吃到这几样点心,我很高兴。”

    也算作是道别吧。

    因此而结缘,也用此而结缘。

    赵明铮眸光微微一动,望着她纤瘦的身影,嗓音暗哑道:“之前向你讨要的一个御厨,你顺便带回去吧。”

    碧瑶面色发白,握着的双手拧紧,她点了点头,有些狼狈的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天时间过去,到了赵明铮成亲的这一日。

    碧瑶穿着她最珍视却不轻易碰触的红衣,这一种颜色对她来说是圣洁、庄重与虔诚的颜色。

    她幻想过穿着一身喜庆的红喜服与心爱之人步入神圣的婚姻。

    可惜,这一辈子,不再有可能。

    碧瑶站在铜镜前,鲜红如血的衣裳映衬着她的面色愈发的苍白,令一旁的宫婢瞧着揪心。

    “殿下,奴婢为您上妆。”宫婢说着拿起胭脂,却被碧瑶给拒绝了,她纤细瘦长的手指轻轻抚着脸颊,扯着唇角道:“该是如何便是如何,涂脂抹粉瞧着精神些,也改变不了我这破败之身的事实。”看着更厌烦。

    “殿下”宫婢吓得跪在了地上。

    碧瑶却是浑不在意,让她起身:“备膳吧。”

    宫婢连忙起身,着人去摆膳,一边讨好的说着让她舒心的话,“昨日赵公子将御厨送回来,您最喜爱吃他做的膳食,今日的早膳便是由他做的。”

    碧瑶身子一僵,当看见桌子上熟悉的几样点心后心口一滞,浑身的血液几乎往上涌,拢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殿下,殿下?”

    碧瑶猛然回过神来,距离餐桌不过几步之遥,可她却有些迈不开脚。思绪混乱,任由宫婢搀扶着她坐在凳子上,糕点挟到嘴边,机械的咬一口,泪水骤然奔落。

    心间像塞满了棉絮,酸酸涨涨,各种滋味在心头翻滚揉杂,那一丝微妙的喜悦,却被浓浓升起的绝望给压倒。

    越是明白他的心意,便越是难以自拔,对命运的不公生出了恨意。

    咽下那一口糕点,碧瑶手指抓住裙摆,颤声道:“都撤下去吧,今日这位御厨做的东西,我不喜欢。”

    这句话发下去,碧落宫今后再不会用这位御厨。

    而不同于碧落宫里的悲伤气息,镇国公府一片喜气洋洋。

    沈若华望着一对新人拜天地,心情很复杂,武帝的命是凤玉琢救回来,他的医术得到武帝的认可。适才碧瑶公主病倒,宫里立即下旨将凤玉琢请进宫。

    赵明铮对碧瑶是有感情的吧,可他的身份,让他很克制。而碧瑶公主也因为身体的缘故,压制住对他的情感,两人谁都没有挑破。到最后这一种局势,赵明铮便牺牲自己的婚姻,扭转为对他们有利的局势。

    一旁的容韶似乎洞察出她的心思,叹息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从未想过让他们任何人牺牲自己的婚姻谋求利益。

    “静慈是个好女孩,希望他们能够幸福。”沈若华由衷的祝福。

    容韶却是缄默不语,他更深切的理解赵明铮。他是在镇国公府长大,身上所担负的责任比他要沉重。三婶与三叔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振兴赵家。而赵家经过战事,却是子嗣凋零,三叔三婶最期盼的便是他能够开枝散叶,为赵家留下一息血脉。

    碧瑶维护着他们这一段友谊,从不曾点破,而赵明铮却是日益承受着家族兴旺的使命,三叔与三婶所期望的是碧瑶所不能给予的。两个人谁都不曾踏出那一步,直到他的身份面临着危机,他们的处境陷入被动之中,反而是一把推手,将赵明铮往前推了一把,他最终选择了政治婚姻。

    纵然他对夏静慈没有感情,也会尽到为夫的职责。

    沈若华觉得有些惋惜,可这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莫说是现在,就是在现世里,也有这种情况。

    她摸了摸肚子,“如果我早点有身孕,赵明铮就不用牺牲自己的婚姻了吧。”

    容韶摇了摇头,三叔与三婶不希望赵家人与皇家结亲。

    而赵明铮从来不会让三叔与三婶失望。

    闻言,沈若华不禁对碧瑶生出同情来。

    新人送入洞房,沈若华作为夫家人,自然得去新房。

    跨入后院,她远远地看见魏毓望着一处失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姜檀抱着一身脏兮兮的喜宝,她来不及多想,便被镇国公夫人唤了去。

    自然没有看见魏毓朝着姜檀的方向走去,他递出一方结白的锦帕:“京中局势动荡,你与阴老爷一同离京才正确。”

    姜檀听到熟悉的嗓音一愣,侧头望着他的俊美的面容,随后看着他递出来的帕子,沉默了片刻,她接过去擦着喜宝的鼻头:“容韶与武成王要出征,若华一个人留在京城我不放心。”

    “你连自己都顾不好,还能照顾好她?”魏毓挑眉,冷嗤道。

    姜檀噎了一下,心下不悦,想说此事与他无关,可她的涵养不允许她说出这般无礼的话,更何况魏毓多次于她有恩。

    她默了默,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拖累王爷的。”

    魏毓轻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风情潋滟,斜眼睇她:“依你对她的了解,容韶出征沈若华不可能不与他同行。你此次留下来,是另有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