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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大婚前夜,大凶之兆(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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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_85775锣鼓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可风千雪的思绪早已跟着离去,即使满桌的丰盛佳肴都无法让她尝出味来。

    夜洛尘也跟着再度沉默,可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观察着她每个细微的神色变化。最后,他干脆让店家上了一壶酒,满杯斟到她的面前。

    “这是店内自酿的杏花村,你要不要试试?”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率先喝了一口。

    风千雪其实酒量不好,可如今闻到了那个香味,心神不觉为之一动。于是她也拿起酒杯,先浅浅的在唇边尝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即刻将舌尖烫得麻木。她重重的皱了皱眉,酒水下咽的时候,从食道到胃内,都像被火烧了一般,难受得不是寻常滋味。

    她即刻就想将酒杯扔了,可是,在短暂的灼热过后,脑中却飘来了淡淡的醉意,让她忽然晃了个神。于是乎,她又不自觉的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感受那火辣辣的灼痛从咽喉一直滑落至胃,再慢慢麻木了她的每一个神经,好像……不错……

    夜洛尘开始担心起来,在她给自己斟到第三杯酒的时候,蓦然出手止住了她。

    “别喝了。”

    她怔了怔,面庞已经显出几许醉人的桃红,可她还是想夺过他手中的杯。

    他没让她得逞,自己仰头将酒水喝了下去,再将杯子撇到一旁。

    她“腾”的从座上站起,伸长着腰身意图重新够到杯子,脚步却一个不稳,差点往桌上满满的饭菜扑去,好在夜洛尘急忙接住了她。

    “回去吧……你喝多了。”他说着掏出一甸银两放在桌上,又拉起她的一直臂膀,将她生拉硬拽的拖到门口。

    她只觉得头脑有些晕晕沉沉,很想用内力让自己恢复清醒,可是,她忘了,她内力被封,她什么都做不了……

    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现在,竟然无能到这种程度?

    想爱的人,不能爱,爱不了。

    想报的仇,没武功,报不了。

    想离开这地方,没机会,又走不了!

    她好恨!

    夜洛尘好不容易才将她扶上马车,她一入内便急忙脱了斗笠,趴在窗边,歪着脑袋有些无神的看着前方。

    他将她拉近一些,她甩了他的手,居然离他更远。

    “千雪,你这样很容易吐的。”他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却还是想将她朝自己拉近,也只好对她如此解释。

    她不听,硬是要趴在窗边。

    他无奈,只能吩咐车夫慢些行走,以免晚风吹晕了她。

    风千雪其实就是想看看夜晚的燕城,看阑珊的灯火下,是否能找回一些过去的那个时代的影子。如果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现在的她,应该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医学专家,她的父母和亲属一定会以她为傲,她的朋友一定爱巴结她。她还会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而这个丈夫,也只能拥有她一个妻子。

    她不会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她的心太小,她甚至还有洁癖,容不得漏进一滴沙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喝得实在太多,还是酒量太差实在经不起烈酒的熏陶,她头似乎越来越沉,而且胃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翻滚。

    最终,她亟不可待的跃出还在行驶的马车,吓得夜洛尘脸色蓦地变得苍白如纸,疾疾跟在其后。只见她摇晃了一阵,然后加快脚步往一处黑暗的角落奔去。而迎面正走来两人,她也没来得及回避,便从两人之中冲了过去。

    “妈的没长眼睛?”被撞的其中一人骂了一句。

    “请见谅……”随后追来的夜洛尘只好替她道歉,又继续追了过去。

    那人碎碎的说了什么,似是有些不悦,刚想转身揪住他们,却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殿下!”那人发出低沉的声音,语气带着埋怨。

    被称作“殿下”的人立即给他杀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缓缓将头转向后方。

    在一昏暗的屋檐下,刚刚撞了他们的女子正蹲在墙角做呕吐状,而她身后,那个一身淡蓝锦袍的俊秀男子,正不时的帮她拍背。

    他美眸微眯,目光定定的锁在那女子艳丽的侧脸,原来……是她?

    “殿下!为什么不让臣去教训那两个莽撞的人?他们南陵国人实在太不懂礼貌!”刚在发怒的人又急切的低吼了一句。

    “拓跋峰!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们乔装进入燕城,如今因为一件小事而顶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去教训别人,后果你担当得起么?”

    一句话,堵得发怒的人即刻沉默下来。

    是,他都差点忘了他和殿下如今是乔装成南陵百姓而混入燕城,如果他这火爆脾气还不收敛一下,他们此行还真的会暴露。

    花天佑瞪了他一眼,又回头往身后看去。

    白皙如雪的肤色,那精致的五官乃是世间少有,他不会看错,真的是她!

    那个在皓月关外的护城河内,自称洒下解药的绝美女子,如今,他竟然会在此地重新遇到!

    他心中微微一喜,有些别不开眼来。

    像是注意到他面上的异样,拓跋峰的视线也随之看去,可却在看到那蓝衣男子的一瞬,猛地,他想起一个人来!

    “殿下!怪不得我刚刚会觉得那男的如此眼熟,他就是南陵国的七王爷——夜洛尘!”

    后面那六个字,怔得花天佑面色猛地一僵,目光瞬时从女子的脸上移到男子身上。

    原来,他就是七王爷?

    那她和他是……

    心中油然升起火焰,花天佑袖中的双拳不由微微握紧,目光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定定的看着前方关系密切的两人。

    风千雪终于把胃内的浊物吐了出来,瞬间脑子清醒许多,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在夜洛尘的搀扶下,她终于缓缓的站了起来。微寒的晚风唰唰的吹着她倾长的秀发,颈部竟也因此泛着些许的凉意。忍不住,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心不由一震,她如今……竟也怕着凉了?

    可笑……

    蓦地,身后传来一阵温热,是夜洛尘将围脖的毛领摘了下来,细心的给她披在身上。

    “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她鼻头竟有些酸,实在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可是,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花天佑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的看他们背影离去,突来的大风将她的裙摆吹得扬扬飘起,好似一朵盛开的花,久久揪着他尘封的心。

    然而就在此时,天边突然亮出一道狭长闪电,四周的云被光芒映得通体泛红,还呈现出深深的黛紫。而其中有一朵云,就像是被什么强硬的岔分开来,赫赤乍现。

    花天佑凝了神色,注意到这异常的天象变化,心中顿生寒意。

    “殿下,我们赶紧回去,今夜恐不宁静……”同样注意到异样的拓跋峰如是提醒。想他跟在太子身边多年,少少也学到了一些皮毛。

    “嗯,走吧。”天公有变,此地确实已不宜久留。于是花天佑截然转身,朝他们投宿的地方快步行去。

    流火劈云,紫光凸显,于这夜,必是大凶之兆……

    当夜色愈来愈浓时,喧嚣的燕城渐渐恢复了初始的安静,酒红的灯笼也慢慢灭了。

    皇宫院落,只有一排排夜巡的士兵依然提着十二万分精神,窥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似是愈接近喜庆的日子,皇宫的守备就愈是森严。

    而作为明日东家的永和殿内,贺礼高高的几乎叠满了厅堂,可四面的墙壁,却没贴有任何喜庆的挂饰,就连本应准备好的高高红烛,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殿内,在一处被屏风遮挡的偏厅中,昏黄的油灯照映着一副冰冷却极精致的男子的脸,乌黑的眸子望不穿他内心复杂的情绪变化,淡红的薄唇微微开启,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殿下……”身后,莫无痕像是站了很久,于是又催了一声。

    南炎睿静静的看着即将燃尽的微弱灯芯,忽的启唇一吹,室内瞬间暗了。

    “可以动手了。”只寥寥几字,却透着骇人的低温,让人听着心底阵阵发寒。

    莫无痕拱手作了一揖,不稍片刻,黑色的身影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苍茫的暗夜之中。

    严将军府,此时正是万籁寂静,所有的佣人为了明天也都早早睡了。和永和殿完全不同的是,这偌大的厅堂早已用红缎粉饰完毕,大红的“囍”字妥妥的贴在高墙正中,粗壮的雕刻有龙凤呈祥的红烛正安然的立在两旁,仿佛和这府里的所有人一样,静静的等候明天的到来。

    严柳烟算是今夜睡得最迟的一个,明天就是自己的大喜日子,天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个侍妾。

    她名声毁了,轩澈帝大怒之下收回了原先替她封妃的承诺,她自食其果,她认了!可父亲却为此差点折了她的骨头,要不是她以死相逼,她恐怕连做二皇子的侍妾都沾不上边。

    可是如今,她还是如愿以偿了。

    她心中难掩出嫁的喜悦,强逼着自己尽早入睡好让明天精神更佳,可辗转反侧,她还是起身点燃了烛火。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太不注意,晚饭过后,她总觉得下腹隐隐的疼。她肠胃本就不好,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旧疾复发,可奈何到现在,那疼痛的感觉似乎是愈加显了。

    “灵儿!”她试图叫唤自己的近身侍女,可叫了不止一声,却还是没有人应。

    怎么回事?

    她眉头轻皱,披了件外衣打算走出去看。难道这灵儿今晚没给她守夜?

    “吱呀”一声尖响,室外的风突然大得把窗吹得歪了,天空也不知何时飘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打在屋瓦,听在耳里格外清脆。

    严柳烟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轻去推门板,又是“吱呀”一声,那门板仿佛被谁吵醒了般,发出的声响让她的心不由打了个寒颤。

    四处除了雨声,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灵儿?”她又叫了一声,仍是没人回应。

    “这丫头,难不成今天喝醉了去?”她有些不满的低声碎语,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绊了个东西,害她差点摔到地上。

    是什么?

    她将手中的烛火往下一照。

    “啊!啊——”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响彻了原本已经沉睡的严府。伴随一阵轰隆的雷声,严府上方的天空突地现出一道亮光,映得四周一片惨白!

    才刚在瓦片上站稳的黑影,不过静静观察片刻,很快就转身往回飞去。

    雨声大作,地面泛起浓浓湿气,南炎睿却依然站在暗黑的窗前,似在等候某人消息。几日来的休养已经让他恢复不少元气,只是胸口那块隐隐的刺痛,在两天前又发作了一次。

    奇怪,怎么会这么奇怪?

    他明明已经控制得很好……

    忽然,一道黑影从视线一扫,稳稳的站在了他的侧方。

    他目光一个斜视,俊眉微微一凝,沉沉问了一句:“如何?”

    莫无痕脚步上前,想了想,还是用手遮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了一阵。

    瞬间,南炎睿眸中一震,面色更是变化无常。

    翌日清晨,整个燕城传得最沸扬的事,莫过于在大婚前夜,严将军的千金严柳烟无故惨死,被牵连的,还有她的近身丫鬟灵儿。而更奇怪的是,全府的人一直熟睡到第二天才发觉她们出事了!

    一夜间,喜事变成了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年过半百的严仲宽再也支撑不住,瞬间急血攻心,顷刻就病倒了!

    这严仲宽也就一个千金,他的大儿子严逸承此时仍在回程路上。轩澈帝刚一醒来听到这事,激得又是一阵气紧,急急宣太医入殿就诊。

    尚书邱连成即刻派人去严府查判此案,大理寺卿贾文霍便携人手匆匆的赶往案发现场。

    大红的绫缎已然褪下,取而代之的,是苍苍茫茫的白色帷帐。飘扬的冥纸不时随风瑟瑟起舞,扑闪的火星偶然从浓烟之中偏离方向,稀稀疏疏的朝人的脚步缓缓袭来。

    贾文霍到的时候,民间仵作已经将尸身检验完毕,一层白纱轻轻的覆在她们身上,像是唯恐被人打扰。

    “结果怎样?”看向那民间仵作,贾文霍淡淡的问了一声。

    那仵作给他做了个揖,于是答:“严小姐身上看不出有半点伤痕,可皮肤却如冻伤一般,呈现暗紫泛黑,又不同于一般尸首的冰凉,甚至比寒冰还要更冻一些。那丫鬟亦如是,只是,死亡时间初判比小姐更早,面部五官在三更时便已经不成形状。”

    贾文霍大惊:“真的一点伤痕都没有?”

    “恕鄙人愚钝,真的看不出一丝伤痕。不过……”那仵作思索一阵,似有犹豫。

    “但讲无妨!”

    “鄙人只是初步查看,要真全身检查,还是得脱衣验身。这就……”仵作略有迟疑,但他言下之意已然明了。死者即是严将军的千金,自然要顾及她的清白之名,这便是死后也要恪守的基本原则。

    贾文霍一阵沉默,也开始有些犯难。

    就在此时,身边不知何人提议:“小人听说有一位民间神医,据闻还是个女的,之前还给圣上和二皇子治过病呐,后来被二皇子招入殿中成了御用医官。这严小姐本是要嫁给二皇子做妾,不如就让二皇子派那女医官过来验身吧?”

    这提议闻似不错,但贾文霍却又还是皱眉。

    “但本官听说这女医官,就在前不久替二皇子上山采疗伤草药的时候,不幸坠崖身亡。”

    “还有这事……?”那人这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众人短暂沉默,突地,那仵作像是想到什么,就又上前参了一句:“不如找七王爷吧,那女医官原是七王爷寻来的,而七王爷本就人脉广博,想必还会认识更多医女。”

    一句话,顿时让众人茅塞顿开……

    **

    风千雪怎么也没有想到,原先还活脱脱出现在她面前的严柳烟,如今已是一具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尸体。

    明明今天该是她的大喜日子,怎想转眼就变成了白事。

    风千雪隔着从斗笠上垂下的软纱,静静的观察了她们一会。如今的严柳烟和那丫鬟已经被人移到阴冷的暗室内,身上穿的还是案发时的那身衣裳,只是肢体因为时间推移,呈现出越来越紫的色泽。

    第一眼,她就知道她们中的一定是寒毒。

    可她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毒,又是怎么进入的?

    她取出一条手帕,和着手将她们身上的衣料尽数扒尽,再仔仔细细观察着她们每一寸肌肤。

    好难!

    变了色的皮肤完全阻碍了她的观察,而她如今又失了功力,便无法使用自己的内力在她们的体表一一探寻。这又如何是好?

    无奈,她只能点灯细细查看。

    屋外,夜洛尘在灵堂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见严家长子严逸承气急败坏的从外面赶来。

    严逸承自小随父从军,如今年岁二十有余,战绩虽然不及父亲,但也颇得轩澈帝赏识,于是于去年年初时便派到北部边关驻守边城,任命为征北将军。

    然时间不过一年半载,本来收到用红色布条包裹的家书时心情是异常愉悦,于是快马加鞭的要赶回燕城参加亲妹的婚礼,却不想中途生事,耽误了行程,赶回时,府内已是天翻地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一时仍是无法接受,不过一夜,红事竟变成了白事。

    大理寺卿贾文霍此时刚刚让人做完记录,看到他进来,面色不由一阵担心。

    严逸承疯了一般要上前拆去那高挂于堂前的白色帷幔,他不相信原本今日要出嫁的妹妹就这么去了,而他的爹,此时却是晕倒在床。

    “上前拦住他!”贾文霍即刻对旁人发令。

    两名兵卒于是抓住了他的双臂,却不想被他用力一挥,二人纷纷倒地。

    严逸承“嘶”的一声,扯下了两旁对挂的帷幔,燃烧的白烛因为被布匹划到,“唰”的一声直直落了下来,火苗即刻向外烧了起来,并有愈加凶猛的趋势。

    家仆慌了,即刻用水上前扑灭,而严逸承似乎还不知足,还想将正中的帷幔一起拉下,可手还没够到,一把未开启的剑鞘便朝他的腹前袭来,重重的击了他一记,他一个不留神,猛的往后栽了下去。

    “严逸承,你当本王是死的吗?你要烧了这里让本王给你陪葬?”夜洛尘终是忍无可忍,狠狠的斥了他。

    他这才看到原来府上还有外人,脸色一变,即刻下跪作揖。

    “七王爷……”

    或许因为他心太痛,发出的声音竟有丝丝暗哑,如哽在喉。

    夜洛尘瞥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瞬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起身又往别处跑去。

    “尸身呢?我要见妹妹的尸身!”

    夜洛尘给贾文霍使了个眼色,贾文霍即刻让人又追了过去。可那严逸承似乎知道存放的地方,脚步匆匆的往暗室奔去。然后一个翻身跳跃,转眼便已立在门口。

    他想也不想,使劲全力将门推开。

    风千雪这会刚要出来,可手还没来得及触到门柄,只听“砰”的一声,前方乍亮,然后一个人影蓦地闯入,差一点就和她撞个正着。

    她反应还算及时,侧过身巧妙的避开了他的冲撞,可头顶的斗笠软纱却不小心被他身上的衣物连带着勾了过去,“撕拉”一声,遮住面部的那块软纱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破开了道口子。

    她来不及捂面,刚要回头,只听紧随其后跟来的贾文霍一句:“啊,姑娘不是……”

    风千雪即刻将剩下的软纱移到面部。

    “贾大人认得这个医女?”夜洛尘此时也已走上前来,默默将风千雪移到身后。

    贾文霍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先前冲进去的严逸承“啊”的一声惨叫,所有人即刻转头向他。

    “那是我妹妹?那怎么可能是我妹妹?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谁下的毒手?”他绝望的摇头,惊恐的眼神透露的多是不可置信之意。

    风千雪定了定心神,从夜洛尘的身后缓缓走出。

    “她们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寒毒。我相信如果在此刻剖腹查看,内脏必定全冻坏了。而且这样的毒发作极为迅猛,死者的身体在颜色改变之后,根本看不出中毒的部位在哪个地方。想必,这毒要么是吸入型的,要么就是,用针飞的……”

    “飞针?”夜洛尘和贾文霍同时问到。

    而那原先的仵作听后忽然连连点头,“照姑娘这么一说,鄙人就明白了。若是吸入中毒,那为何只是那小姐和丫鬟?这府上有那么多人,不应该个个都中毒身亡吗?所以,这必是被飞针所伤。”

    风千雪点头,其实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她不是很能确定,是不是就是这个答案。

    夜洛尘看了眼如今躺在木床上,重新穿好衣服的两具冰凉尸体,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江湖邪派阴魁教,最擅长使用的就是带毒的飞针‘一鸠红’,此乃烈性寒毒,一旦中毒,极少还有生还可能……”

    风千雪淡淡的说,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几天之前,她全身冰凉的倒在南若寒怀中,昏迷过去。

    她明显的感到死亡正在降临,可是,她还是活下来了。

    如果严柳烟中的就是那“一鸠红”,足可见这毒性之刚烈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了,那南若寒,必是倾了毕生之力。

    想到这,她又隐约有些担心起来。

    她是不是该去二皇子府上看一看他?

    可是……

    她突然变得好矛盾。

    在那里,她有一个人想见,有一个人,却不想见。

    “是‘一鸠红’。”夜洛尘也点了点头。

    那仵作和贾文霍的脸色立即变得比纸还白,就算“一鸠红”这毒他们没有听过,也必是听过“阴魁教”这三个字。

    江湖最邪的门派,只要出手必是夺命,若不能夺,他们便成了死士。

    可是这邪教早几年就已经销声匿迹,如今怎会又重出江湖?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竟不想这严将军府的千金和丫鬟,竟招惹来了这么大个恶头。

    “把情况记录下来,我们要把这件事禀报给尚书大人。”贾文霍对着身旁的人如是说。

    “还有一件事。”风千雪又插了一句,“我刚刚在检查的时候,看到严小姐的夜香有些诡异,细细的拨开一看,像是有……被下过什么药,而那种药,是有可能会造成她不孕的……”

    不孕?

    众人面色又是骤变,严逸承听后即刻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啧啧的叹了一句:“没想不过是嫁入帝王家为妾,竟还会遭人嫉妒?呵呵,可笑,呵呵……”

    虽然他的话语听着像是胡言,可风千雪还是被他深深的影响到了……

    嫁入帝王家为妾,也会遭人嫉妒?

    所以,严柳烟的结局,不过注定是个悲剧……

    ……

    ……

    严柳烟就这样香消玉损了,可因为她还没有正式进入二皇子的门,没拜过堂,就不算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更没有任何名分之说。她还是严府的千金,严仲宽未出嫁的女儿,一个可怜的朝廷牺牲品。

    风千雪给她上了一炷香,在摆台的遗物里,她看到了那手工精妙绝伦的鸳鸯戏水锦囊。她下意识的将它重新拿起,端在手上,那里仿佛还留有淡淡的女儿香味,而那图上的两只鸳鸯,虽然生动,可此时看来,却尤让人感到莫名的悲伤。

    “那是她亲自绣的锦囊吧?看针法,应该是出自她的巧手。”身旁,夜洛尘也注意到了那个锦囊。

    风千雪一愣,这居然是严柳烟自己绣的?可怎么会在她的手中,而且还是由南若寒交给她的?

    她想了想,似乎又有些明白了。当初严柳烟比武招亲先是看上了南若寒,那这锦囊必是她绣好后送给他的。可南若寒却拒绝了与她的亲事,却又不好将锦囊重新还回去,又或者是还了可严柳烟并未接受,于是他就转赠她了。

    怪不得,严柳烟在看到这个锦囊的时候,眼里闪过些许异样的神色。

    这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原来主人的手中。

    风千雪叹了口气,将锦囊重新放回台上。

    来悼念的人不多,除了严家自己的亲戚,基本没有外面的人。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千金,朋友极少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严家毕竟是要嫁女给二皇子的,可风千雪在这站了许久,也不曾见二皇子有派人来悼。但即便二皇子不来,皇家也总该有个代表,但风千雪同样没见。

    她不由疑惑,看了看夜洛尘,他算是代表皇家吗?

    “我与严小姐是有一些私人交情,之前给你的那个锦囊,就是让她绣的。在燕城里,也属她的绣工最好了。”不知夜洛尘是不是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如此解释。

    不过这又让风千雪明白了一点,原来夜洛尘送她的锦囊,也是严柳烟绣的啊!只可惜,那东西被南若寒扔了。

    “七王爷,谢谢您曾经对舍妹的照顾,严某感激不尽。只可惜舍妹此生命数浅薄,无缘与皇家结缘。但如若我是家长,我必定不会让她嫁予皇族,否则亦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别说进不了皇门,就连一炷香也不给舍妹上过。舍妹这就是个贱命,皇族的人恐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了霉气。所以恳请七王爷早些回府,勿让这霉气沾染了您,省得严某成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严逸承如今似乎已经平复了原先激动的情绪,但从他刚刚说出的话来判断,必是对皇家的人皆死心了,就连夜洛尘这个旁系也是极为排斥。

    但他也道了一个事实,原来皇家没派人来,竟是为了避开这邪气?

    风千雪心中又颇凉一阵,不由想起一句老话:无情最是帝王家。

    如今的她,算是间接体验了。

    然夜洛尘听了严逸承的话后,并未动怒。只默默的点了三支香,插在米槽上。完事后,他这才转头看了看她,似是询问是否该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她现在头上还戴着软纱斗笠,待在这里惹人注意也是不太好的。更何况,刚才在验尸的时候,那个大理寺卿贾文霍差点就认出了她。

    她不想被认出,无论是要杀她的人,还是宫中的任何一人,她只希望如今世人都当她风千雪已经死了,这样将来她要暗查雪国灭门的原因,就会容易许多。

    夜洛尘的马车就停在严府门外,风千雪临走前再望了灵堂一眼,然后低着头加快脚步跟在夜洛尘身后。

    却没想,她刚要跨出门槛,只听身后一人喊了一声:“姑娘请留步。”

    风千雪心中忽然一紧,脚步止了片刻,夜洛尘也随之停了下来。

    “七王爷,这位姑娘。”贾文霍先是礼貌的行一行礼,再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为何又不愿露出真容。可刚刚在下有缘见得姑娘一面,感觉似是眼熟。只是在下尚未确定,是否就是在下想到的那位。”

    他言下之意很是明了,可风千雪却极为不悦。

    这个贾文霍,她还在皇宫的时候,并没和他真正打过照面,要说他对自己的外貌有印象的话,那该是在大殿上注意到她的。

    真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她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然夜洛尘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贾大人,这位姑娘不喜被人称名道姓,本来她也不是很愿意来帮你这个忙,还是本王好说歹说才请得她来。如今你这样大不忌讳的让人家姑娘以真面目示你,恐怕有伤风雅罢……”

    那贾文霍一听夜洛尘有意要包庇,沉默了会,像在思索如何回应。

    突然风千雪转身淡淡开口,那声音委婉清亮犹如黄莺歌唱,“贾大人,民女不愿透露姓名和容貌,也是因为家乡习俗所致。未婚女子,是不能随便让人窥视真容的,除非那人是民女看中的未来夫婿。我想贾大人家中应有妻室,所以民女不会对大人有那样的想法。”

    这敢情,还是贾文霍没有入得人家姑娘的眼,所以人家都不愿让人探其容貌了。

    贾文霍面容不自主的抽搐一下,也便没有继续强求。

    风千雪终于和夜洛尘上了马车,布帘拉下后,她这才真正是松了口气。看来,她以后出门还要易容了,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人抓个正着,又闹到皇宫里去。

    身边,夜洛尘像是猜到了她的心事,本想告诉她其实轩澈帝早就知道她没死了,只是应了他的请求,暂时没有对外公布,但话到喉中他又觉得,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她这样谨慎一些也好,出门易容,会给她带来极大的便利。

    回到王府,她一脱斗笠,立即便往镜前坐去。

    镜中,额前那淡淡的梅花印是她平日习惯的点缀,如要易容,就必须将它涂掉。然后,眉毛是否要画得再粗一些?

    许是看到了她在镜前的一举一动,夜洛尘在她身后终于有些忍不住笑,然后又默默的转身离开。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她能一直留在他的王府,可他又不能操之过急,他必须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的心慢慢的转向他,看到他。

    四周又有阵风吹过,将他倾长的墨发吹得微微飘起。明媚的阳光透过分岔的树枝往他身上暖暖照去,淡蓝的锦袍像是洒了层薄薄金色,让人看着好生惹眼。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念想,他的手掌突然团聚一道内力,然后对着前方的树干直直扫去。

    “噗噗噗”的声响骤然落在那老厚欲脱的树皮之上,三片微微泛光的冰叶几乎有一半没入树干。他远远的看了看,便将内力收回掌内。

    缓缓转身想要离开,却忽的碰上一双闪着奇光的视线,正灼灼的聚在他的脸上。

    风千雪不过是想出来让他看看她的易容之术是否成功,却没想,被她看到了他徒手扔出的“冰魄神叶”,正大哧哧的插在树上……

    ——“雪,你知道我们是有师兄的吗?比我来得还早,可我却没有见过。”

    ——“真的吗?大师姐,可母后不是说,我们的功夫,只有女子能练?”

    ——“嗯,但男子可以练到五层。据说到后面,大师兄又做了别的门派子弟,所以,就再也没有回过这里。不,或许是回过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谁……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上一面……”

    仿佛一道光从天边射来,照亮了因为失去亲人而阴霾了许久的她的内心。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遇到的人,如果有天突然出现,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而他又离她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他甚至还为她默默的付出过,可她却浑然不知。

    可这天,她却什么都知道了……

    夜洛尘,原来他就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大师兄?

    ……

    ……

    阳春三月,细雨蒙蒙。整个燕城,从高处看去,就像一幅极为秀美的水墨画。

    三天前,所有的人都在讨论严家突如其来的婚前命案。而三天后,人们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似乎已经开始逐步下降。

    可是皇宫内,面对这件事的讨论还在热烈进行,轩澈帝身体受不住,朝政又由大皇子南炎熙主持大权。

    “你们说那严小姐和丫鬟是中了邪教的‘一鸠红’而毒发身亡,那谁有证据证明,那毒确实是‘一鸠红’?还有没有什么药物,毒发的症状和那‘一鸠红’相似?”

    大理寺卿贾文霍即刻禀明:“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尸首全身已经变色,无论从哪里,都看不出毒是从何而入,所有的结论,都是推断的。但逻辑上,并不存在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放屁!”南炎熙一挥衣袖,赫的从椅上站起,“你们大理寺就是这么查案的?没有人证物证,空口推断就是结论?这要是和那邪教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不是让我们朝廷主动和邪教产生纠葛?这后果,你担得起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南炎熙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向来,朝廷是不愿意涉及江湖帮派之事,更不会愿意去与邪门歪教产生隔阂。只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自然就不会有太多麻烦。

    但这次,丢了性命的是二皇子即将要迎娶的侍妾,其父还是深得朝廷重用的将才,如这件事真是由邪教的人无端生起,那朝廷势必会加派人手继续追寻。只是,这传说中的阴魁教,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弄不好,整个朝廷的士兵,都有可能在他们手上丧命。

    考虑到这个缘故,贾文霍也不再多做解释。

    或许,这件事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但那严仲宽痛失了爱女,再加上新任不久的征北将军严逸承已经明显表示了对朝廷的不满,如若朝廷还不采取相应的处理措施,岂不白白流失了两名猛员大将?

    正在为难之际,只听南炎熙开口说了声:“继续彻查此案,务必取得人证物证,不要妄加推断论罪,否则,即有嫁祸之嫌!至于严将军府,本殿下自会向父皇禀明,赠他百两黄金以示慰藉。”

    众臣领命,南炎熙朝堂下看了一眼,目光在尚书邱连成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下朝。

    邱连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与太尉薛凡进递了个眼神,两人便一起走出殿门,直直往大皇子的太和殿走去。

    而另一处,二皇子的永和殿地宫,南炎睿安静的躺在他那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内,仿佛这些天发生的事断然与他无关。

    每日三次躺入,原本损耗的真气已然全部恢复如初,就连胸口那阵不时的刺痛,也渐渐的没了踪影。

    蓦地一阵疾风扫过,一翩翩的黑衣身影骤然在他身侧出现。

    “殿下。”那黑影朝他做了个揖,“果然和你料的一样,他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四处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于是这话就像被放大了千倍万倍,听得人的耳膜都有些微震。

    南炎睿眉头轻轻一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睁开了些。

    “无痕,本殿下这听力好像并不差啊,不需要你说话那么大声。”

    莫无痕脸色微囧,他刚刚说话哪里大声来着,怕是扰了他的春梦,他自己不高兴罢了。

    “属下知罪。”他又做了个揖。

    南炎睿稍稍伸了伸腰,然后从棺材里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再将后背靠向棺壁,调整了极为舒服的姿势。

    “阴魁教,十年都未出没江湖,如今重现,必是为人所用。无痕,你可知现任教主何许人也?你离开了那么久,教内的事,怕是难再知道了吧?”

    那最后的一句话,让莫无痕听来心中不觉一痛。

    他离开了那么久……

    他好不容易从那噩梦般的炼狱中逃脱出来,如今就算重新回想,心底仍旧一片悚然。

    “属下……愿意冒险打听。”许久,他还是说出了面前之人想听的话。

    “嗯。”南炎睿点了点头,抬脚缓缓走出棺材。他此刻没戴面具,月白的锦袍映着水晶的幽幽蓝光,将他整个面庞都照得雪亮,看着好似天人下凡。

    莫无痕抬眼望了望他,“殿下如今是要出宫?”

    南炎睿又“嗯”了一声,伸掌将水晶棺材往前推去,很快,那清澈的湖水立即在眼下展了开来。

    莫无痕又问:“殿下可是要去看……”

    没待他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一袭月白身影便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只剩水花淅淅沥沥的溅在地上。

    绵绵细雨仿佛未曾停过,看情况,这天气估计要持续好一阵了。

    然而就是这样阴霾的天气,风千雪的心情却难得的好,今天更是突发奇想,决定亲自下厨给她好不容易相认的大师兄做一桌鲜美可口的菜来。也不知自己是多久没进厨房了,切菜的时候手还有些生疏,吓得小翠急忙喊停。

    “小姐,您就别动了,您这要是伤了一根手指头,王爷那边可就不好交代啊!”

    风千雪笑了笑,用手背抹了把脸,摇头:“没事,你们可不要小看我,做菜我其实是很在行的!”她坚持着,切完这些又去切那些。

    十年来,她这是第一次有找到亲人的愉悦。

    她的大师兄,从此以后便不再是传说,他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

    怪不得,当她第一次遇见夜洛尘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像是有什么和她类似的气息。还有他外出时,身上从不会被雪花沾湿,那是因为他体内拥有部分来自“冰魄内经”的功力,所以雪花沾不到他,他也和她们一样不惧严寒。只是,他最多只有五层的冰魄功力,所以还无法像她一般,可以随意调节体内游窜的寒气,让自己在雪中行走时和常人并无区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回了一个亲人!

    小翠一听这原来是给王爷做的菜,心下一喜,感觉这王府估计是好事近了,于是也不再劝阻,甚至暗示性的说了一些主子爱吃的菜式。

    “你说要做红烧鱼和炖猪蹄?可我刚刚没见府里有这些荤菜。”

    “因为今天的菜谱本来是清蒸蟹爪和辣子鸡翅,厨爷每天清晨都会去菜场买够一日的菜,第二天再接着去。这样才保证菜式新鲜啊!”

    “所以,你现在是在暗示我,要去市场一趟?”她倒是没去过,不免有些好奇。

    小翠看了看天气,似是有些失望。

    “没关系,去就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来燕城很多地方都没有逛过。”说着,风千雪洗干净手,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小翠急忙拿起一把油纸伞追了过去,“如果小姐硬要外出,小翠一起。”

    “嗯……”风千雪难得答应让人跟随,“不过,在出去之前,我要先易一个容。”

    小翠还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易容”是什么意思,却见她早已跑回了自己的里屋。而不需多时,当门口再次推开,一身素雅的淡绿布衣,原本好看的随云髻换成了和丫鬟差不多的双丫髻。而再往脸部看,着实让小翠吓了大跳。

    那绝美的五官像是突然换了个样,眉淡目沉,就连本是白皙干净的脸颊也不知怎的生了些许碍眼的雀斑。怎么看,都不再是那倾国倾城的可人模样。

    “小……姐?”

    硬生生的两个字,好不容易从小翠的口中用力挤出,只见那人点了点头,唇角不自然的向上抬起。

    “可以了,我们走吧!”说罢,她举起玉色的油纸伞,缓步走出了屋外。

    天灰蒙蒙的,地面湿湿润润,一不小心就会打滑。

    风千雪和小翠很快就从集市里买回了鱼和猪脚,还有一些夜洛尘喜欢的配菜,正往着回路走去,突然,三匹快马从道上奔腾而过,上面骑着的,看穿着不像是南陵国人。

    也不知是他们的马匹奔得太快,还是地面太滑,转弯的时候,突然有一匹马斜斜的摔了一跤,人仰马翻,坐在上面的人“扑”的倒了下来。

    飞溅的水花差点就弹到风千雪的脸上,而那人像是摔得极重,倒在地上一时半会还没爬得起来。

    风千雪细细看了一眼,那人一手捂着另一手的腕部,似乎是折到了。

    “怎么回事,不就摔了一跤,有那么痛吗?还不赶紧给我起来?爷的面子都要被你这厮丢尽了!”本来跑在前面的人像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即刻又奔了回来。而他身着铠甲,面目粗矿,看上去,就像个常年在战场厮杀的勇猛将军。

    那跌在地上的人痛苦的拧了拧眉,试图撑着身子坐起。但他看上去伤的还不只是手,就连脚也被那马的身躯压了一下。

    “废物!”那骑在马上的人喷了一句,已经不想再理他,扯着缰绳试图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风千雪不自觉的走了上去,一手握住那跌倒的人的伤处,探了一下,很确定他是脱臼了。

    “我来帮你接上吧!”她说着,也不管那人是否同意,两只手已经开始使力。

    “啊——”的一声高亢的惨叫,四周的人都因为这声音而转过身来朝他们看去。

    不过疼痛似乎只是一瞬,很快,那人觉得那手已不是那么痛了。

    “好了,再让我看看你的脚。”风千雪说着又自觉的将他的脚扳倒她的面前,摸了一摸,这次是断了。

    “姑娘……您轻一点儿啊……”那人似乎有些怕了。

    风千雪没应他,反而转头对小翠说了一句:“去找几块木板给我,还有绳子。”

    小翠早就在后面吓得魂飞魄散,那摔在地上的爷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风姑娘怎么……

    但她还是照话去做了,动作快一些的话,至少还能尽早回到王府,以免多生事端。

    风千雪蹲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小翠将工具给她找来。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远去的马蹄声,又再度响了起来,而且离他们似乎越来越近了。

    “怎么回事?转个弯你都能跌?”

    风千雪闻声抬头,这次说话的不再是那面容粗矿的将军人物,而是一个眉目俊朗如书生般,却又散发着铮铮傲气的年轻男子。一身雅黑的龙纹锦袍,头戴的发圈像是镶了金边,在如此朦胧的环境下,虽不发亮但仍是醒目。

    她仔细端详了他一下,不知缘何,竟有一丝眼熟。

    来人也看了她一眼,普通的素色罗裙,头顶还梳了个丫鬟一般的发髻,虽然五官看着还算可以,但满脸的雀斑却是大大给她打了个折扣。想必这是哪大户人家中的一个普通的丫鬟罢了,但没想也会医术?

    “殿下,是下官的失误,给殿下添麻烦了。回去以后下官必会认罪,听后发落。”那受伤的人给来人行了个独特的礼仪,可他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倒是把风千雪的注意吸引了去。

    殿下?

    她再次抬眼看了看那人,配合他们的服饰判断,莫非,他就是迦兰国的太子——花天佑?

    见她凝神望他,花天佑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地上的那个人说了一句:“知道认罪就好!还不快些上马,赶着去皇宫面圣呢!”

    他催促着,他们这次三人独行,并未携带一兵一卒,足可表明这次与南陵国面谈的真心诚意,可不容有人在这里拖延行事。

    那受伤的人想了想,又强忍着痛楚想要站起。

    “等一下!”风千雪有些看不过去了,再急的事,也要把伤处理好了再去办啊!否则他这腿,别说起马了,站不站得起来还是一个问题。

    花天佑瞪她一眼,并未出声。

    “你们就是硬拉他走,也不过是个残废。既然几位是要去面圣的,那也不能拖着个残废去啊!你们不是本国人吧?就算你们不给自己国家长脸,我们还替你们觉得丢人呢!”本来风千雪不想说那么多,毕竟刚刚结束一场战役,两国如今处于什么形势,也还尚不明确。可她就是看不惯那些不顾别人死活的人,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不如就戳一戳他的锐气。

    果然,花天佑听后脸色并不太好,但向来处事冷静的他,并没有当场勃然大怒。反倒是身边的将军拓跋峰听着顶不顺耳,语气咄咄的骂了一句:“你这婆娘们,敢教训起老子们来了?”

    就在此时,小翠终于把她需要的木板和绳子找来,风千雪一一接过,也没听那厮如何吼叫,出手麻利的往那受伤的人腿上那么一板一压又一绑,再随着几声连绵不绝的哀嚎,总算是完事了。

    “要不是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也不会主动过来帮你。算你好命!”风千雪斜了三人一眼,拍拍手转身就走。

    那拓跋峰狰狞这脸想冲过去,却被花天佑一把拦了下来。

    “切忌动手,别和一个姑娘过不去,她也是帮了我们。把他拉起赶快走了!”

    “哼!算她好运!”拓跋峰朝前方吐了口唾沫,弯下腰一把将那摔了的人拽到马上,“狗娘养的,你一会再跌下来,老子不把你踢碎了!我就说别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使节和我们来谈个什么判,尽是个拖后腿的!”

    骂毕,他一甩缰绳,朝着皇宫的路加快前进。

    那被骂的使节有些心惊胆战的看了看自己摔伤的部位,用未伤的腿轻轻踢了踢马肚,也跟着向前走了。

    花天佑倒是回头看了一看,刚刚风千雪离开的时候,那背影,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分外眼熟。还有刚刚她的声音,听来更是极为相似。可是那张脸……

    他怎么也不能将那样的脸,和那张天姿国色的脸结合起来。

    于是也不再多想,他扯着马绳也往前奔去。

    风千雪走到一半,这才想起那个花天佑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原来,那夜在皓月关外,用剑指着她的脖子,差点将她划伤的黑衣男人,不就是他吗?

    想到这,她脚步蓦地一顿。也不知为何,心下竟莫名的不安起来。

    回到王府的时候,夜洛尘也已经从皇宫上朝回来。而他此时正坐在客厅,细细的品着清茶,像是在接待客人。

    许是她易了容,夜洛尘转头看到她们的时候,一开始还没立即认出她来。只是觉得她的面孔有些陌生,然后他看了看小翠,再重新看向她的时候,眸光已是了然。

    她朝他微微一笑,刚想和他打声招呼,突听“噗”的一声,像是谁喝茶喝到喷出水来,她即刻循声望去,心脏差点就蹦了出来!

    厅堂上,一身雪青的竹叶花纹衫,鬓角垂下的两条浅紫发带还镶着密密的银丝滚边,头戴着一顶翡紫飘花的玉冠,怎么看,都是个纨绔的富家公子模样,可她偏偏就是认识他——南若寒!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他的身体,没大碍了吗?

    她刚要问,却见他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端茶的手似是有些不稳的晃了一晃,然后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再从袖内掏出一块深紫巾帕,擦了擦刚刚被喷湿的手,可目光还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显得有些不自然,也拿不准他是否已经认出了她,觉得还是先回房间换回自己的面孔再说,于是拉着小翠赶紧往屋内走。

    没想,一阵朗朗的男声在堂内响起,是南若寒在开口说话。

    “这是七王爷府里新来的丫鬟吗?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见人就走。”

    他分明是冲她说的,风千雪隐忍的咬了咬牙。

    “对,说的就是你呢!”南若寒说着还轻轻敲了下茶盖,“我这茶泼了,麻烦姑娘帮忙再倒一杯。”

    这真是令人发指啊啊啊!风千雪听闻不得不停下脚步。

    “小翠……”似是觉察不对,夜洛尘终于给真正的丫鬟小翠使了个眼色。

    小翠自从进来的时候,看到厅堂里来了这么个人物,早就已经双眼泛花。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七王爷长得更好看的男人?她今天可真是见着了!

    见小翠似乎还在发愣,夜洛尘声音变硬,又呼了一声:“小翠!”

    小翠这才清醒,会意的点了点头,刚想将菜篮递给风千雪,却听南若寒又说:“七王爷,你那新来的婢女好生娇贵,我看呆在这也不太稳妥,哪天再有什么达官贵人上府作客,可就没有我这么好讲话了!不如就赠了我,让我好好调教调教,包她以后办事一定利索!”

    风千雪脸色一黑,本来还想换回装后出来谢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可如今听他此番调戏,所有的恩情尽在一刻灰飞烟灭。

    想罢,她将菜篮推回给小翠,自己上前给他倒茶。

    青葱的玉指微微提了提细长的壶嘴,暖热的茶水顺流而下,却在不经意间,从她指缝中偷偷洒入了一小撮细粉。那是她随身携带用以防身的痒粉,不但可以外撒,还可以内服,保他在一个时辰之内享受到全身蚁爬的痒感。

    倒满了茶,她双手端起茶杯,朝他客气的笑了一笑,“公子请用茶。”

    南若寒俊得勾魂的双眼微微一眯,伸一只手接过她递上的茶,一边瞧她一边做状饮下,却在唇瓣即将要碰上杯子边缘的时候,手往下一斜,温热的茶水哗啦啦的就倒了出来,一滴不漏的洒在他整洁干净的衣袍之上。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他攸地从位上跳了起来,厌恶的拍了拍被撒泼的地方,“这可是我新买的衣裳,今天第一次穿呢!”

    风千雪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故意弄湿自己,而那痒粉遇了水后,只能内服才起作用。

    莫非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不成?

    “七王爷,你说怎么办?这身衣服脏了,你这丫鬟赔得起吗?”南若寒虽然嘴上是和夜洛尘在说话,但他的目光还是盯着风千雪那张满是雀斑的脸。

    夜洛尘面色已经开始有些难看,视线在南若寒和风千雪身上一扫,须臾,还是温而不愠的说了一句:“本王府上还有几件未穿过的衣裳,你我身形几乎相差无异,本王倒是能够送你一件。”话到一半,他拍手找来了另一个随从,“郭公公,你带这位公子去换件衣裳吧!”

    “是,王爷。公子,随老奴来吧!”那郭公公盈盈一笑,朝南若寒做了个“请”的姿势。

    南若寒挑了挑眉,倒也不再拒绝,甩了甩袖就往里屋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在回廊尽头消失无踪,风千雪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活阎王真是来得不是时候,还挑三拣四的到处刁难她,也不知究竟是他看出了端倪,还是他就爱招惹陌生的姑娘?

    “千雪,你从这边走回去吧。”夜洛尘给她指了另一个方向,自然也是不希望她和那人再碰个正着。

    风千雪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快步往那方向走了过去。

    不知南若寒今天怎么会突然在这王府出现,而且还大貌岸然的成了府里的客人。如果他的目的是为了过来看她,那他见了她之后究竟还有什么打算?

    带她走,继续去寻找和雪国树敌的仇人吗?

    她是极想的!

    如果可以离开的话……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加快。然从这个方向回房,不但多绕了两三个长廊,还差点因此走错了路。好不容易,风千雪总算看见了自己的房间,大门一推,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里面踏入。刚想转身将门关上,突然腰间一紧,一股清淡的紫荆气息随风飘来。她一个警觉,急忙伸掌推向后方,却冷不防被一温暖的大手顺势一抓,翻转着手臂将她整个人面朝后侧,脚步再被人往后一带,房门便被她的身子撞得关了回去。

    她蓦然一惊,果然看到南若寒妖孽般的面孔正抵着她的前额,鼻子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的刮在她的脸上,那感觉几乎要将她吞没。

    “雪儿,见到你没事,真心高兴……”他头低低的,鼻尖轻触着她的面颊,薄唇差点就吻上了她。

    她只觉得呼吸一滞,想往后退又无奈碰着门板。

    忽的,他袭吻的动作骤然停下,目光仍盯着她,却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哎,实在看不惯你这麻子脸!”他嘟嚷了一句,顿时将她的束缚松开。

    她一得到解放即刻奔到一旁,可想想不舒服又回头踹了他一脚。

    “你早知道是我,所以刚才你才故意刁难?”

    他忍着疼,摊了摊身上的衣服,“你恩将仇报,还往我茶里下药,雪儿,你真伤我!不过,下次你要下,可以下另一种药,我绝对不会把茶倒掉!”

    她嗔他一眼,随口问了句:“什么药?”

    他邪笑,眨眼之际就闪到她的耳边:“自然是……助性的药……”

    她脸腾地一红,刚想转头将他挡开,却措不及防的被他捏住下巴,眼前一黑,唇瓣便被一火热的口舌包围住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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