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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黄河远比后世的黄河水量大,现在虽然已是初冬,黄河进入了枯水期,但是在风陵渡这里还是有着很宽阔的河面。因为进入山西作战的部队几乎都要走风陵渡,所以日军对这里的轰炸也比较频繁,较大的船只已经损失殆尽了,现在都是比较小的船只在摆渡,场面较为混乱。一个集团军近三万人马分批乘小船渡河,进度比较还是比较慢的。
我们连的运气还是比较好的。原本我们师安排在打前锋的45军125师的后面渡河,全师都站在河滩上吹着冷风打哆嗦。结果有一艘船因为黄河浪涌的变化,被带到了我们连站立的河岸边。船家也不磨叽,大声催促我们快点上船,过去一波是一波,不然耽误的时间太长。见状,王承裕对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嘱咐邵先志,我们连过去后不用等他们,先跟着125师走,到了集结地再归建。于是我们就先我们师过了黄河。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之地。潼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北有渭、洛二水汇黄河抱关而下。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古人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形势的险要。杜甫游此后也有“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诗句。而我现在就站在潼关关前,望着这道雄关感叹!据说小鬼子始终没有打到潼关,所以这里目前还是非常安全的。
我们跟随125师373旅745团一起行动,745团的团长姚超伦把我们安排随3营的部队一起,于是我们连就暂时归属745团3营指挥。
3营的营长叫杨宜,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中层军官一样,豪迈爽朗的性格让我们很是喜欢。他听说我们是出川后打响第一枪的部队,对我们格外照顾,还说希望我们多传授经验给他们营的战士。
一路无话,我们从潼关乘火车出发,经过了几天的颠簸,终于在12月19日抵达距离徐州城80多公里的安徽砀山县。我们被安排在这里集结休整,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我们连跟随3营在一个小村庄里驻扎,我正百无聊赖的站在村口看风景的时候,一名小战士跑到我的面前,朝我敬了个礼说道:“林排长,营座让你们连长和排长去营部开会,我没找到你们邵连长,不知道您可以帮我传达一下营座的命令吗?”我不由的一愣,心道,这个小兵也算是口齿伶俐了。不由的多看了两眼,但是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实在是觉得他面熟,于是问了一句。
“报告林排长,我叫张朗轩,成都人!”张朗轩挺身回答道。
张朗轩?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见过他呢?算了!不想了,先找连长去开会吧。我让张朗轩先回去,然后我就往胡副连长的房子走去,他俩是袍哥兄弟,平时没事就猫在一起,所以找邵连长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我们跟着连长邵先志来到了营部,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估计全营的连排长都来了。杨宜见人差不多来齐了,清了清嗓子说道:
“21日开始,日军对济南发动了猛烈炮击,韩复榘向李宗仁长官告急,要求让东北军于学忠部从潍县增援济南。但因为李长官已经计划让该部增援蚌埠,阻击南方日军北上,于是临时决定由我们川军的先头部队前往济南增援。”杨宜说完,停下来望着大家,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异议。
“啥,让我们去增援?我们就一个团,怎么打?”
“是啊,我们还没有重武器,去了也是送死吧,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等22集团军到齐了再说吧!”
……
会场里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大家似乎都不太愿意孤军前往。
“好了,都别说了,姚团座已经决定增援了,现在,我命令。”杨宜抬手打断了大家的议论,然后站起来严肃的说。我们所有人立即起立,挺直腰板等待命令。
“命令,我营以7连、8连、营指、727团1营2连、9连的序列,往北沿微山湖西侧徒步行军,取道金乡,从济宁方向越过大运河,增援济南前线。命令完毕,大家都去准备吧。明早5点开饭,6点出发。”杨宜严肃的宣布完命令,就挥了挥手让大家离开了。
回到连驻地,邵先志就把我们三个排长叫到一起说:“这次是在友军指挥下作战,这个杨营长还是不错的,没有让咱们冲在前面当挡箭牌,而是放在后面,咱们可得承人家的情,不能有别的什么想法,一定要好好配合打这一仗,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们齐声回答。然后各自准备去了。
这时太阳已经西沉,我蓦然看到那个叫张朗轩的小战士,背对着太阳,手里拿着步枪,背上背着大刀和斗笠……看着这个角度,这个动作,这一刻我瞬间就想起来了我是在哪里见过他的,他就是……就是后世成都市人民公园东门前那座“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雕塑上的那名战士,对,就是他,和雕塑长得一模一样……
前世的我经常去人民公园和朋友喝茶打牌,对那尊雕塑非常熟悉,但是没想到原来“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这座雕塑上的战士的原型是这个叫张朗轩的小战士啊,实在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战士将来会化身为一座永垂不朽的雕像,让后世的人世世代代的敬仰!
第二天一早,我们按照计划出发了,从砀山一路往北,沿着单县和丰县之间的小路,穿集过镇直奔金乡县插了过去……
一路上不好的消息不断地传来……
12月24日,韩复榘执行所谓的“焦土抗战”计划,火烧济南城,并纵兵劫掠富户。
12月26日,韩复榘指挥山东军不战而退,沿运河西逃,撤离济南。
12月27日,济南沦陷,日军占领济南欲后挥师南下,兵锋直指徐州;
12月31日,日军南下进犯泰城,泰城陷落。
……
我们也在不断变化的敌情中改变着行军路线,最后,战区长官部根据对日军攻击线路的判断日军将沿津浦线南下攻击徐州,于是急令22集团军全军开往藤县,防御日军第十师团矶谷师团南下。而我们所在的745团则被命令前往沛县附近,渡过微山湖抢占临城。
我们掉头往回走的路上,又接到新的命令,不去沛县,继续南下,从微山湖南边的黄口乘火车北上抢占临城……
一个个混乱的命令,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命令,一个个自相矛盾的命令,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微山湖西侧各县之间四处乱窜,这下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部队立即全速跑了起来。
1月5日傍晚,经过几天又是徒步,又是火车的行军,我们跟随745团终于乘火车抵达了临城火车站。只见眼前的车站一片混乱,到处是慌张乱窜的士兵和人群……
这时,一个穿着车站服装的人从我们面前跑过,我一把拉住了他。他回头刚要发怒,一看我是当兵了,立马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说道:“请问,这位长官有何贵干?”
“你们这是在干嘛?撤退吗?”我疑惑的问。
“是啊!临城前面已经没有我们的军队了,鬼子天亮就要开过来了。你们这是徐州往北开的最后一趟车。等爆破车回来后,我们这个站就要撤退、爆破了。”那个车站的人急切的说。
“什么情况?鬼子打到哪里了?”闻言我大惊,这可不能让他们把车站炸了,我们的大部队可还没上来呢。
“今天上午邹城已经陷落了,鬼子的前哨据说已经出现在邹县靠近滕县的两下店了!”
“前面的路是什么情况?火车还能往前开吗?最远能开到哪里?”我闻言焦急的问。
“滕县北面那座铁道桥已经炸了,鬼子暂时还不好往南推进。现在正在准备炸滕县和临城之间的几座桥。”这时一边走过来一个少校,看样子是工兵营的。
我立即给他敬了个礼说道:“长官,请跟我去见我们团座,把实际情况说一下,您看可好?”
那个少校军官点了点头,我回头对身边的刘明远和赵开胜说:“你俩跟着这个车站的人,去把他们的站长找到,带去团座那里。”安排完这些后,我就带着少校去找姚超伦团长了。
当得知我们是要去抢占藤县,阻敌南下的时候,工兵营长的嘴里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他实在无法想象,现在全山东的部队都在往南撤退,都在逃命,居然有一支装备简陋的部队要往北走,去阻击风头正盛的日军,而且这支军队连炮都没有……
(谨以此章致敬川军第22集团军45军125师373旅745团3营传令班班长张朗轩,四川成都市人。1938年3月,在参加了三个多月的徐州会战后,张朗轩受命返川招募新兵。回成都后因故留在川康绥靖公署。1944年,张朗轩被着名雕塑大师刘开渠先生选中为“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雕塑铜像的原型模特。在此期间,他每天都要带着步枪、大刀、背卷、米袋、斗笠、绑腿带、十字楸等用品,穿上草鞋,从督院街住地步行到东门竹林巷做模特工作。每天上午约二小时,下午二三小时。连续近两月之久。雕塑铜像最终定型为“俯身跨步,仰视前方,作出征冲锋状”,形态英武。此碑于1944年7月7日在当时的成都市东门城门洞落成,以前俗称:无名英雄纪念碑。现坐落在成都市人民公园东门广场。纪念碑坐西南朝东北,由基座、碑体、塑像三部分组成,整体高约8米。2013年,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被公布为成都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20年9月1日,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