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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骨,我还怎么在家中立足。权衡了这些,我也就将事情放下了。”
许氏细细斟酌着卫昔昭这一番话,也试着设身处地去看待这件事。
当初的卫昔昭,也许就如自己屡次在她危难关头时袖手旁观。不能不介意,却是能够理解的。实在是人之常情,若换了自己,换了任何人,在那时相互敌对的情形下,怎么会不管不顾地去为旁人得罪人?
她又想了想大姨娘的话——连那个贱妾都说了,有一半的可能是卫昔昭不曾竭尽全力。她若是知晓卫昔昭知情不报,定会和盘托出的。
卫昔昭见许氏眼中的疑惑慢慢少了,便又道:“幸好后来您查出了元凶,只是奇怪,您今日怎么会想起问我这些事?”
“我查出了什么啊?!”许氏百感交集,最终却只是轻轻拍了拍茶几,“不说了,不说了。”
卫昔昭觉得不追问就不符合自己的做派了,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惊讶地道:“难道另有缘由?”
“也罢,就与你说说吧。如今我满腹的话,是跟谁也说不得。”许氏敛起烦躁的心绪,将大姨娘的话大略复述一遍。
“她的话……能够当真么?”卫昔昭神色一凛,意识到了大姨娘歹毒的连环计,“您不能当真,她这是要害得卫府满门无葬身之处。”说完也意识到了,许氏怎么会不当真?不当真的话何必将自己唤回府中询问?之后,只好再加了一句,“如何应对,还是要看您,我不是您,不了解您的想法,也只能是将话说到而已。我如今已是嫁出去的人,自然不能左右您的言行。”
许氏苦笑,“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意味着的就是还会继续追究,三姨娘的末日,只是早晚的区别。
能不能够帮三姨娘避免这件事?
如果三姨娘没有那么做,自己会拥有如今的一切么?只能确定自己会尽力活得好,却不能笃定。许氏若是生下了那个孩子,她就只能还是那个不识大体、不懂得为父亲着想的许氏,不会有今时的主母风范,更不会与自己慢慢拉近关系、善待卫昔晴与卫昔昤。
回府的路上,卫昔昭没有隐瞒飞雨,将事情说给她听。
飞雨沉思良久,权衡出了轻重,也明白了卫昔昭的心意,道:“夫人,您不想三姨娘出事的话,奴婢能够帮您传话给她,要她有个准备。”
“你……这样吧,”卫昔昭低声道,“你也不需露面,只在外面找个人,帮你写封信,你将书信放在她房里——不,她每日要去王府,你放在她坐的马车内就好。”事情还是做得越隐蔽越好,身边人最好还是不要在卫府现身,如此才最稳妥。
飞雨欣然点头应下。
想想如今对自己已无疑心戒备可言的许氏,卫昔昭稍稍有些不安。可是再想到她曾经害得卫昔昤中毒病倒,想以那件事为由要自己回府,那点不安便消散了。
不可同日而语的人,先前做下的孽,与如今的与人为善,是要分开来对待的。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尽力了。日后许氏和三姨娘谁胜谁败,就是她们各自的命了。
之后——卫昔昭忽然轻声一笑,之后能做的,还是等,等着看最后的结果。
回到府中,沉星进门来,说是想歇息一段时日。卫昔昭见她脸色自去年冬日一直不见好转,额外给了她一张银票,要她好好看病抓药,闲时去京城四下转转缓解心绪。
沉星千恩万谢的,笑盈盈退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府中一如既往的平静,二房对卫昔昭处处讨好,三房则是一心养胎,只等着临盆之日到来。
卫昔昭掐算了时日,到四月,三夫人就怀胎七个月了,卫昔晽也是。
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两个孩子出生,都是她或季青城的亲人的后代。
想起来总是没办法生出期许,偶尔怀疑,自己对小孩子是没什么耐心与关爱的性子。
在府中躲懒至四月,卫昔昭才去了宫里请安。
走在宫中,便会不自觉地想起太后慈祥的笑脸、体贴人的行径,鼻子总是酸酸的。
进了养心殿,就见萧晨逸的脸色空前阴沉,连她都不自主地惶惶不安。
站在龙书案一旁的萧龙洛,神色不显什么,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着得意、喜悦。
萧龙渄出事了。这是闪过卫昔昭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第107章 (二更)
这时节的卫昔晽,已是大腹便便重生之嫡高一筹。
卫昔昀坐在床边,帮卫昔晽揉着有些浮肿的腿。
“这些事其实不必你做,命侍女来伺候便可。”卫昔晽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是哪里的话,在府里,我是侧妃,该服侍你;在娘家,我是你的二姐,该照顾你。”卫昔昀笑得很是恬静,“这些事交给别人来做,我也不放心。”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卫昔晽想到大姨娘,眼色一黯,来自于对卫昔昀的同情,“我听三姨娘说,大姨娘这些日子很是不好……”
卫昔昀的动作一滞,继而勉强扯出一丝笑,“她逼着我进入王府,一度使得我们之间生出嫌隙,更使得大姐心里总是疑心,甚而害得你与大姐不似以往亲近……走了也好。”
卫昔晽叹息一声,“我说话不好听,可我始终是觉得,你这一辈子,是被大姨娘给耽误了。”又提及卫昔昭,“大姐是真对我寒心了,唉……”
卫昔昀敛起愁绪,笑着开解她,“姐夫在外征战,大姐心绪低落,想什么事就难免往偏处去想重生之嫡高一筹。没事,日久见人心,总归是一家人,她总会有理解你我那一日的。”
“说的也是,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卫昔晽抚了抚腹部,“等你们的小外甥出生之后,她总会原谅我的。”
“是啊,你就是要当娘的人了。”卫昔昀想到卫昔晙,很是担忧,“大少爷没了大姨娘,是不会被善待的,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与他总归是兄妹一场……”
卫昔晽想了想,道:“你也不要心急,等我与王爷说说这件事,他总能给大少爷安排个不错的差事。”
卫昔昀感激地道:“若真如此,我可该如何报答你?”
卫昔晽笑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
莺儿走进来,奉上茶点,随后禀道:“三姨娘因为大姨娘……这几日就不来王府了,三姨娘要帮夫人打点一些事。”
卫昔昀垂下头去,手明显失了力。
卫昔晽忙岔开话题,“我听你们在外面热热闹闹的,怎么回事?”
莺儿笑道:“燕儿出门去给王妃买那些个零嘴儿,恰好遇到了沉星,就将她请到王府来了。”之后笑容一滞,“沉星似是不大痛快的样子,脸色很差,病怏怏的,说是脾胃不适。”
“是么?”卫昔晽讶然片刻,虽然关心,却也知道沉星与卫昔昭最是一条心,此时叫进来嘘寒问暖,她怕是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便一挥手,“那你就多和她说说话,去吧。”
过了片刻,卫昔昀抬起头来,笑道:“来府中的那名太医的医术很好,平时我有个小病小灾都是请他诊治,颇见疗效重生之嫡高一筹。你若是有心和大姐重修旧好,不妨先与她身边的人说上话。”之后面色转为尴尬,“我只是随口说说,大姐若知道这是我的注意,怕是怎么也不会让沉星服用那太医开的药的。”
“不会,你也是一番好心。”卫昔晽宽慰道,“她许久不曾登门,无从看到你平日里对我百般的好,自然还是记着先前的小事。可你这主意倒是真好。”
卫昔昀目光微闪,“那……就只说是你的意思就好。让太医先给沉星开几副药,她喝着见效,我们就再让莺儿燕儿给沉星送去。你看这样可好?”
“好,就依你。日后沉星康复了,我再跟大姐提提此事,她就不会再如往日那般看你了。”卫昔晽说着就笑起来,“沉星可是大姐最喜欢的丫鬟,我们讨好她,总是差不了的。”
卫昔昀由衷笑起来,“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卫昔晽便将莺儿唤进房内,吩咐了一番。
——
萧晨逸传唤了许多人,他的问话,那些人的答话,在卫昔昭听来,就像是打哑谜。一整日下来,卫昔昭也逐渐听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
有人弹劾萧龙渄与前方将帅书信来往不断,有谋逆之心。
作为天子,萧晨逸震怒,作为父亲,萧晨逸寒心。
所以他对此事极为重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江山,他可以给一个皇子,却不能允许江山是被那个皇子算计争夺去的。
赏赐和被惦记之间的差别,萧晨逸的心情是天差地别。
卫昔昭所了解的他不喜人急于求成的这一性情,在这件事上,表现地淋漓尽致重生之嫡高一筹。
等人都散尽了,萧龙洛也出了养心殿,萧晨逸这才留意到了卫昔昭,看向她的那一眼,似是才发觉她已服侍整日。
卫昔昭不由暗自发笑。自己今日,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一个宫女。幸好没出差错,一旦出了,恐怕他会大手一挥将自己关进宗人府的。
萧晨逸道:“你想必已猜出了来龙去脉,怎么看待此事。”
卫昔昭谨慎回道:“臣妾看到的燕王,不似那样的人。”
“在龙城时,他是怎样的人?”
“在龙城的燕王,只是一介书生,是以得知他是皇室中人之时,臣妾几乎不能置信。”
萧晨逸想起了太后,“太后将他带回宫中,他的荣华尊贵失而复得,心急、想走的更高也在情理之中。”
卫昔昭屈膝跪下,道:“太后娘娘殡天不久,燕王正沉浸于哀思,绝不会在这时候做出大不敬之事。即便臣妾一介妇人亦是明白,若要太后娘娘心安,是每日服侍在皇上左右,龙颜悦,才是天下福。”
是啊,太后才走不久,国丧未过,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再出党争风波,从而使得他再开杀戮。
那么,心急的到底是龙渄还是龙洛呢?
萧晨逸再看了一眼卫昔昭。她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她是季青城的发妻,是卫玄默的爱女,她为龙渄辩白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
党争是朝政,是天下大事,可说到底,也是他的家事。
家事才是最难判断谁对谁错的重生之嫡高一筹。
“平身。朕记下你的话了。记下了……”萧晨逸疲惫地向后倚在龙椅上,“容朕好好想想。”
卫昔昭出了养心殿,见萧龙洛站在不远处,从容举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屈膝行礼,“天色不早了,王爷该回府歇息了。”
萧龙洛却问道:“你怪我么?”
卫昔昭也便没有用敬语,“你有你的路,有你的道理,我为何要怪你。”
“这等事,今日事,不过是刚开了个头,总有一日要分出高下。”萧龙洛蹙了蹙眉,其实他也不喜这样的事一再发生,可他没有办法,“到那日也是两败俱伤,你会恨我么?”
“不会。”卫昔昭无谓一笑,“胜者为王,而谁败了,便是心智不如胜者,都该无悔。”之后凝眸看着他,“你若败了,会不会恨谁?”
“不会。”萧龙洛莞尔一笑,“我与你想的一样,要恨只能恨不该开始,一旦开始,便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