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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去了。”顿了顿,又道,“小王爷好几次要来看王妃,只是太医说王妃需要静养,小王爷为了见王妃,可是连王爷都惹恼了。”
我心头一震,“怎地惹恼了?”
漠歌待要开口,却蓦地滞住了神色,嗫嚅道:“并、并没什么。”
无法抑制的苦涩登时在心底翻搅起来。我冷笑道:“怎么,如今我竟成了不祥之人,却连惇儿也不能相见了么?”
漠歌一呆,忙起身道:“不是这样的!”
妆晨见状忙道:“王妃息怒。”她望着我清晰闪动着怒意的眸子,知道瞒骗也是无用,因干脆坦然道,“熙华公主已经入住了王府,就在西园,原先杳娘所居的园子。”
“原来如此。”我顿时明了,只觉心底寒意一波一波涌了上来,连声音亦不自禁冷了几分。“惇儿可是因着熙华住了他母亲的园子,所以得罪了她?”
妆晨道:“得罪了她是真的,然则小王爷却不是为了杳娘,而是为了王妃您。”
我一怔,喃喃反问:“此话怎讲?”
妆晨冷笑道:“那熙华公主一来便要入住重华,矛头直指王妃,说什么王妃小月后需要静养,小王爷也需要照料,想让王爷将王妃迁出去。王爷倒没说什么,小王爷却恼了,听说竟当众将那熙华公主推了个趔趄,又咬伤了手臂,王爷因此才恼了,将小王爷给禁了足。”
“什么?!”我一惊,手中的筷子怔怔掉了下去,“惇儿他竟然……”竟是为了我?!我心口一揪,这些时日来我为着那无缘见面的孩儿每日沉痛自责,将惇儿完全抛在脑后,却没想他竟为我如此得罪了熙华,遭拓跋朔禁足。想到拓跋朔竟为了那熙华不惜禁足惇儿,我半是怨愤,半是心寒。“想不到他竟如此凉薄……”
绣夜忙道:“王妃莫要动气。王爷到底也不曾让那公主住进来,想来王爷心中还是在意王妃的。”
我冷冷一笑,哂道:“在意?将甫失子的结发妻子抛在一旁另结新欢,为了新欢竟不惜将亲子禁足,这便是他的情意,他的真心?!”苏宓,苏宓!千不愿万不愿,你终究还是走到了如斯境地,你枉自聪明,自以为看透,却不想早已身在网中,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在傻傻地绸缪,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曾在你身边,从来都不曾!
脑中有些微的眩晕,我身子一晃,竟而软软栽了下去。未待妆晨伸手,漠歌已闪身扶住了我,“王妃!”
我一震,待得瞧清楚他的面容,忙推开了他,强自镇定道:“无妨。”
他尴尬地立在一旁,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抬头道:“时辰不早,王妃歇息罢,我、我告退了。”
我没有应声。他转身欲走,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忽的转过身来,“王妃,您、您不可相信那叶先生!”
我一怔,“漠歌?”
他似是鼓足了勇气,镇声道:“那日王妃去礼佛,王爷本是在营中的,是叶先生劝王爷去找你,我、我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叶先生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我不相信他!”
我脑中猛一激灵,登时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来。我去礼佛,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然而蕙娘却突然说惇儿不见了,我才会出去寻找惇儿,见到允祯实属偶然,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安排,那么蕙娘是否也是同党?还有允祯,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为何会出现,为何无巧不巧地出现在我礼佛的寺庙?若果是有人存意安排了这一切,那么那个人,能够操纵如此多人的那个人,他究竟是谁?
叶先生……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么?
我静静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
“王妃?”漠歌见我神色不豫,蓦地瞪大双眼,“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是怕——”
“我信你。”我轻声打断,见他一脸不安的神色,温声道,“不管如何,我总是信你的。”
他紧绷的神情终于缓缓放松了下去,冲我行了一礼,轻轻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王妃。”妆晨走到我身后,“奴婢也觉得参军言之有理。”
我紧了紧身上的氅衣,眼见得漠歌已出了园门,去得远了,这才缓缓踱了出去。月色皎皎,映着满园白雪皑皑,翠竹苍郁,平湖如镜,我微一侧目,不期然竟瞧见侧角下一处雪地里深深地两个足窝。
这几日来雪势便没有停过,然而园子却是每日都有人清扫的,我借着明亮的月色瞧着那足窝,那两处足形的雪坑,却是清晰可见着地面的青砖郁色,一点雪迹也没有。
站了很久了呢。
“你来了多久了?”
“并……并没有多久。”
我想起不久前他的回答。我没有开口,只静静望着穹苍,泼墨般浓黑的夜空,黑的那样通透,仿佛永远看不透的,别人的心思。我轻叹了口气。要明白一个人的心意,是那样艰难呢。
漠歌……
再寂寂无眠的夜晚,也阻不了那红日初升,金芒陡绽。
惇儿终于来了。甫一掀开帘子,便急虎虎地扑了过来,一头撞入我怀中。彼时,我正对镜绾发。
我见蕙娘没有跟着,有些惊诧,然而见他喘吁吁地立在身旁,一时也不由得动了怜爱之意。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慈爱地为他拂去了身上头上的雪花,他这才微微宁定了气息,软软依入我怀中。我见他一身朱红色的锦缎棉袄,同色的棉裤,褐色滚金边的鹿皮棉靴,肤如凝脂,眼若星辰,便如白瓷娃娃般清秀可人。红色是喜庆的颜色,若不是我心中郁结难解,在这节气下倒也算是相得益彰,我轻轻叹了口气,“新年了,惇儿想要什么礼物呢?怪母妃不好,这几日都不曾好好陪过惇儿了。”
他本伏在我膝上,闻言抬眼瞧我。本该肆意调皮,无忧无虑的年纪,然而他却眨了眨眼,一手缓缓探向我日渐消瘦的脸颊。我望着他,清秀稚嫩的面上一双黑瞳水般清澈,此刻竟清晰地闪动着悲伤之意。
悲伤?!我心头大震,这样年幼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悲伤的眼神!“惇儿!”禁不住轻呼了声,我一把抓住他柔软的手掌,心口止不住地疼了起来。这样温纯善良的孩子,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疼爱,所以才这样早熟的么?小小年纪的他,似乎已能看懂我的悲哀,竟已想要来抚慰我的伤痛了么?
“参见王妃。”蕙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道。
我淡淡睨了她一眼,目光交接的刹那,她极快地低下了脸去。
“有什么事?”我也不再看她,转而握了握惇儿的手掌。
她似乎很是犹疑,半晌方道:“回王妃的话,那个、那个……哎呀!”
“惇儿!”我一怔,猛站起身惊讶不已地望着惇儿突然挣开我的手掌跳起身,一下子扑到蕙娘跟前,连推带搡地便将她往外推去。蕙娘一时不稳,登时被他推倒在地,惊呼了声便缩成一团,丝毫不敢反抗。
“惇儿!”我忙上前拉住他,不管为了什么缘由,他这样对待蕙娘,总让我仿佛又看到当日野蛮暴力,不服管束的他,令我心下不安。
这次,他自然不会像上次那样狠狠地推开我。被我拉着走到一边,一张白净清秀的面庞因着生气已然扭曲了起来,我伸手抚着他温软的面颊,温声询问:“惇儿作什么要推蕙娘?”
他绷着脸,只不吭气,小小的身子却因着气愤重重喘着,我只得将目光投向蕙娘,示意一旁妆晨赶紧扶她起来。只见她抖抖索索地爬起身,颤声道:“王妃,不关小王爷的事,原是奴婢惹恼了小王爷。”
我不想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问道:“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子一震,偷眼瞧了瞧,见我一脸平静方才低声道:“是、是公主,公主说王妃病着需要静养,这段时日小王爷便由她、由她照料。”
“放肆!”虽然昨夜已从妆晨口中断续知道了些许,然而此时听蕙娘亲口说来,我仍是禁不住沉下了面色,喝止了她。
“王妃息怒!”蕙娘吓得不轻,忙俯下身去。
“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王妃。”
一个此时此地我断不想听到的声音忽然隔着纱帘悠悠地传来。我一怔,循声望去,却见那熙华公主不知何时竟来了重华殿,此时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立在门口。
她身边一名翠色衣衫的丫鬟忙忙伸手为她掀开了纱帘,但见她一袭大红色绣古纹金丝采翟氅衣,一头乌墨墨的长发盘扎在脑后,露出白腻细长的颈项,缓步走了进来与我平平而视,轻声一笑,“王妃今日气色倒是不错。”
我亦轻笑,并不答话,只拉着惇儿转身便走,未料她竟蓦地伸手挡住。我心头一动,淡淡迎视她挑衅的目光,彼此心下皆是透彻的了然。“怎么?”
她伸手便拉惇儿,口中笑道:“听说王妃不久前才刚小月,王爷体恤王妃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交代这些时日便由本宫来照料小王爷了。”
我微微眯了双眼,仔细审度着她脸上的神情,脑中极快地思索着,拓跋朔,果真是你的意思么?我尚未开口,只觉掌下的惇儿身体蓦地紧绷,极是厌恶地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我念及妆晨所说惇儿推咬她的事,忙将惇儿拉到身后,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王爷来与本宫说罢。”
她一怔,怫然收回手去,“怎么,王妃难道怀疑本宫假传王爷的话?”
我轻笑,只不开口,一旁妆晨道:“公主何出此言呢?只是当初将小王爷交托给咱们王妃教养的是王爷,现如今仅凭公主红口白牙一番话就要带走小王爷,公主也实在是强人所难了罢。”
妆晨话音未落,便见熙华身侧那翠衫的丫鬟一步抢上前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公主跟王妃说话,你插什么嘴!”
妆晨面上一白,待要开口,已被我无声一眼制止。“好伶俐的丫头。”我口中说着话,眼睛却是自始至终望着熙华,“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一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熙华,半晌低头道:“奴婢名叫绿水。”
“嗯,绿水。”我的语气是完全听不出喜怒的温和,然而自熙华面上却隐约瞧见一闪而逝的慌乱。“你又是什么东西?本宫自与你们公主说话,你却插的什么嘴?”
“奴婢……奴婢……”那绿水听了我的话,这才慌了,一叠声地唤着便往熙华身后退去。
“王妃——”熙华终于开口。
我不待她说完,已然轻轻挥手,“妆晨。”
妆晨一怔,待得瞧清楚我眼中之意,忙点头道:“是!”她应着便走到门口大声道:“来人,将这搅扰王妃休息的贱婢拉出去,杖责二十!”
“王妃!”熙华闻言大惊,一把便拉住了我的衣袖,镇声道,“打狗尚且看主人!”
我淡淡睨她一眼,挥开了她的手,“原来你亦懂得这个道理。”
只片刻功夫便有两名家仆在穆昌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穆昌看看我,又看看熙华,赔着笑道:“哪个作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