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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列官船船队来到常州府城外,靠岸停泊后一个面容肃然身形清瘦的官员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岸边早已经等候了一大片百姓,其中有不少是各家的探子,来这里等着看个究竟的。
石学义,江南巡按,终于来了。
新任常州知府程涵和通判吕汉已经在岸边恭候着,石学义下了船,双方互相见礼,径直返回府衙。
一路上巡按旗幡鲜明,鸣锣开道,转眼间几乎所有常州府的士绅豪族都知道,这位活阎王来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之前几天只是听说,可今天是实打实的到了,接下来就是要和他们清算隐田之事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石学义进了府衙之后居然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去各家审查搜寻之类的,仿佛他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歇歇脚,连面都没有再露一下。
这下把士绅们搞不会了,他们本都已经想好,只要这位活阎王派人上门,就坚决不承认有隐田一事,接下来一切调查就看锦衣卫的本事。
反正他们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要查清可没那么容易。
但是现在石学义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反倒让他们懵逼了。
有几个资历颇老的士绅家暗中商议了一下,一起联名邀请石学义赴宴,结果拜帖也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就这样,所有人只能茫然无措并且惴惴不安的在家等着,不知道巡按大人的第一刀会落向何处。
但没人知道,此时的府衙中,石学义正坐在客厅之中,程涵作陪,吕汉站于身旁,而他们面前的客位上赫然坐着那位方家家主。
“石大人,程大人,学生祖上确曾得来些许田地,学生今日尽数奉上,未敢再有分毫隐瞒,二位大人明鉴。”
方家主此时恭恭敬敬的跪在下方,双手高高托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厚厚一沓地契以及一本账册。
石学义点点头,吕汉上前将盒子接过转呈到了上首。
账册上清清楚楚写着一个数字:方府漏报田产,合计九十一万亩。
方家主跪在下边,低着头不敢出声,姿态放得极低。
他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按理说即便是见到巡按和知府之类的官员也不用行这般大礼,但是现在他乖巧得像是个懂事的晚辈,毕恭毕敬,一丝不苟。
方家和傅家有生意往来许多年了,可说是靠着傅家攒了不少家底,傅雪晴更是与方家主私交不错。
这次傅雪晴第一时间给他送了一封密信,信中话不多,只是告诉他尽早交代隐田,可防不虞,另外,大武开发公司会在常州设立分公司,前几位自首的可给与股份……
方家主虽然还不是很清楚这个分公司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信任傅雪晴,两家关系也已是多年,绝不会在这事上坑他。
于是他就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将家中所有隐田交了出来。
石学义检验完账册和地契,抬头看向方家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好,方家主,有劳了。”
程涵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提笔写下了什么,随后摆摆手:“送客。”
从府衙侧门出来,方家主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有些湿漉漉的了。
他坐上马车悄然离去,刚驶出不远就见到前方一辆马车正对着这边驶来。
方家主正掀开车帘往外看着,却见那辆车的车帘中有双熟悉的眼睛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对,各自一怔,却同时心知肚明。
常州府城中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三天,这三天里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根本没有巡按大人这么个事情。
石学义也真的没有出现过,从码头下来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次不过是皇帝一道诏令,下边阳奉阴违走个形式的时候,第四天一早,在常州府武进县传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武进张家被查,全家上下两百余口人一个都没放走,全都被拿入大牢。
这个消息顿时惊动了其他所有人,不是说巡按没出现过吗?这三天以来也没人来查过隐田一事,怎么毫无来由的就将人抓去了?
接下来府衙派出人手,迅速搜集证据,丈量田地,很快一个结果被张贴在了府衙门外。
张家隐匿田产三十万亩,且勾结长江水匪,为祸百姓,证据确凿,依律问罪!
士绅们懵了,他们几乎都和官府或多或少的有所交情,前任知府大人更是他们之中好些人的座上宾。
可是这一任的知府大人却这么生猛,到任之后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不说,甚至还如此迅速查清了张家的田产。
没人知道石学义和程涵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寻常百姓,哪怕是士绅豪族也未必知道有天机营这么一个可怕的存在。
要知道天机营副统领老枭可是已经来江南很久了,并且一直都在常州府。
秋高气爽,这时节本该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可是从这一日开始,常州府中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压抑了许多。
张家之后接着又是一家,再一家,常州百姓每天都能看到一队队官兵和差役奔走于各处乡间,认真严谨的丈量着一亩亩田地,旁边有吏员登记着一个个数字,接着便是锦衣卫上门,拿人、抄家、封禁,一系列动作迅疾如电。
士绅们开始慌了,在第六日时忍不住再次相约,想要商量一个抗衡的对策。
可这时他们惊愕的发现,他们之中的好几家居然根本没有出现,前去报信的人甚至连他们的面都没见到。
当剩余的人在相约之处得知这个消息时,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像……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之时,大门外忽然出现了一队官兵,将这处会馆团团包围了起来。
一名身穿通判袍服的阴鸷汉子负手走了进来,冷笑道:“诸位员外都在?那就不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