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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陈冲没敢说话。老曹和金载垣他们同样的没说话,车上气氛沉闷的简直能压出水来。等一行人回到了酒店,老曹看了眼陈冲一招手闷声说:“你,跟我来。”
没办法,陈冲看看身边又开始幸灾乐祸的同行们,垂着头走进了老曹的房间:“曹老师,今天……”
“你别说了。”老曹打断了他,“我不管你撞伤了人的事情,因为这事情很正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我帮你掏钱也没关系。”他看了看心惊肉跳的陈冲,“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一个人溜了出去?”
撞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无组织无纪律问题。陈冲这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垂着头心里难受:“您说,怎么办吧,我听凭处置。”
老曹点点头:“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认罚?这话听着,怎么和七品芝麻官一样?牛得草似乎也说过这句话。陈冲看看老曹似乎没打算把他驱逐出韩国棋院的表示,胆气倒也壮了一些:“认打如何?认罚如何?”
“别嬉皮笑脸的。”老曹脸色一沉,“认打,立刻给我回韩国去,然后到内事部自请处分!”
认罚呢?陈冲初来乍到就撞着这么个事情,自然不愿惊动棋院方面。“认罚,后天和日本队的比赛不要参加了,现在开始给我写……”他想了想,祭出治理手下小棋士们无往而不利的杀手锏,“写3000字检查,后天比赛前交到我手里!”
“我认罚。”陈冲愣了很久,才点头答应了老曹。不过有个条件:“我写,有些困难,能不能用汉字写?”
老曹想了想,点点头:“可以,但明天晚上,你要当众宣读!”
“那么,如果我写好了检查,能不能参加和日本的三人比赛呢?”陈冲又提了个条件。
“不能。”老曹这次回绝的很坚决,“作为违反队内纪律的人,不能再参加比赛,直到回国。”
老曹看看又有些垂头丧气的陈冲,脸色突然又是一扳:“现在公事说完,该说说咱俩人的私事了。”他看看愣在那的陈冲,慢条斯理的看看手指甲,“你欠了我5万块人民币,也就是900万韩元,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900万韩元?陈冲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是20万韩元,也就是说他在韩国不吃不喝睡地洞一年也只能存下240万,想要还清了至少也要4年!
老曹偏偏还雪上加霜:“咱们这个利息,也不给你往高处定,就按着浦项银行的标准,一年2%复利计算,你看如何?”笑一笑,“不过我也不催你,你慢慢还,第一年能还上两三百万就成了。”
老杀才,曹扒皮!陈冲便如一盆冷水浇头怀里抱着冰一般,坐在那张口结舌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从老曹那出来,陈冲就快哭了。一年两三百万?他趁么?真的不吃不喝他都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钱。要不然,找家里……刚有这个念头,陈冲就甩甩头抛开:好歹自己也是出来上班的人了,如果还找家里要钱,实在张不开这嘴!
怎么办?陈冲想给老头打电话,但嘟嘟的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想再给其他人打电话,但手指放在按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不过,似乎韩国通信杯和国手战就要开始了?陈冲坐在自己房间的电脑前面,看着棋院的网站突然有个想法:如果能够拿到那么一两个冠军,似乎就足够还账了……还别说那些大棋战,就是新人王战也有600万韩元的奖励!到时候每盘两万的对局费就足够他活了!
陈冲的眼睛有些发红,心中算了一下各种奖励之后,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曹薰铉的房间里:“曹老师,我想报名参加所有棋战……”
“报名?”老曹预料到陈冲为了赚钱不会少发疯,但面对这个问题却也把他弄愣了,“报名干什么?你是注册的棋手,每次的棋战只能说你不参加,但绝对不会不让你参加。实际上,职业棋手都是自动报名的。”
陈冲琢磨琢磨,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登陆韩国棋院的网站,细细查看着日程表。
1月6日LG杯第一轮预选,1月8日霸王战第一轮预选……一月份的比赛不少,大多是为了赶在新年之前把所有比赛都下完。这让陈冲对于韩国又多了一个了解:韩国人也过春节?
金载垣和陈冲是一个房间,但从来都是跑到别的房间去玩玩闹闹直等到睡觉才进屋,基本上也不和陈冲说话。今天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竟然吆五喝六带着一群人醉醺醺的早早回了房间。
“兄弟!”金载垣的这个称呼让陈冲显然不认为是在叫自己,看了看晃晃悠悠站在面前的几位,默默地站起来准备出去。东倒西歪的金载垣却一把拉住他:“兄弟!我们……这一段失礼了!”说完托着陈冲的胳膊深深一鞠躬。其他的几个人也是九十度大弯腰,只有安成俊站在那里扭着脸一句话不说。
“这是干什么?”陈冲愣住了,站在那有些手足无措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说……我一定尽力办到!”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
金载垣也愣了一下,然后又低头:“不,您误会了,我们是为以前对您的态度,表达深深的歉意!”
道歉?有什么要道歉的?别说民族之间的对立,就算是京津沪渝这些地方的人也是互相看着不顺眼,多少年来这些事情都是人尽皆知,陈冲真没想到这帮不大的孩子却跑过来向他道歉,一时间弄了个手忙脚乱。
好容易把诸位都送回到各自房间安顿好,陈冲看看躺在床上已经开始打鼾的金载垣,再看看还是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安成俊,柔声说:“你也喝了不少吧?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还要去看比赛……”
安成俊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才慢慢走出了房间。
陈冲看了很久已经熟睡过去的金载垣,微微撇撇嘴,继续谋划着他的还债大计。
现在不是考虑雄心壮志的时候了。陈冲是个21岁的半大孩子,脑子里面还充满了各种梦想,去韩国的时候还幻想着自己捧着冠军奖杯傲视群雄。但现在当他住在一间小破房里,吃着最简单的大酱汤泡米饭,为了每个月的吃喝房租发愁的时候,一切梦想都不再出现,而变成了最现实的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
作为一个混在韩国的中国人,陈冲身上的压力很大。生存,别人的嘲笑与轻视,都让他的心头沉重难以入眠。
不过今天的事情,也让他得到了一点启示:围棋,总归是一个实力的世界,有实力就绝对不会被人看不起,就绝对不会为吃喝发愁。
其实在某方面来讲,陈冲和那个梁静文是一样的:都是在靠出卖着什么换取更好的生存机会,虽然一个靠的是嗓子,一个靠的是头脑。
“陈冲先生,有人给你送来一些东西。”第二天他在吃午饭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信封。
他颇感意外的抬头看看服务生,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顺手打开。一张被折叠成三活页的印刷铜版纸鼓鼓囊囊的塞在里面,抽出看看,却是一张12月31日静待文声的演唱会票。
“这是谁送来的?”陈冲看看上面梁静文的名字,险些被噎着,“给我的?”
上面写着陈冲先生亲启呢你没看见?服务生恭恭敬敬的说:“这是今天早上放在您邮箱里的,应该就是给您的。”
12月31日?那天已经到首尔了。陈冲算了算时间,摇摇头把票扔到了桌子上看着里面附带的一张纸:我的腿没事,真是抱歉……
这几天似乎总有人对我说对不起呢?陈冲不能去看,但人家一片好心也不好不要,挠挠头看着这张5万块钱买来的票,不知道应该送给谁才好。
下午当他坐在台下看着中日两国新初段的比赛,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目标,连忙跑过去打招呼:“俞老师您好,我是陈冲。”
俞斌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嗯……”
“今天能够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陈冲顺手掏出来那张票,“没带什么敬意,只好用这张31号的演唱会票聊表心意……”
俞斌不可能要。别说他们素不相识,就算认识也不可能收这种新年礼物。不过俞斌不要,不等于他徒弟不要。陈冲扭过头满脸笑咪咪的看着钱语衡:“昨天的比赛真是多谢赐教了,无以为报,只能以此票相赠,还望钱兄不要推辞才好。”
俞斌心里奇怪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又是连连推却。
这让陈冲郁闷了:“难道说,就没有人舍得给小弟一个面子,收下这张票么?”
古力过来了:“有演唱会票滴卖……”
“你说,那个梁静文送我她的票干什么?”陈冲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我那一脚把她踩爽了?”
韩国人继续没人理他。金载垣和安成俊他们似乎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对身边的陈冲视若无睹只关心面前的对局。
距离中国棋院不远的王府井大饭店里,梁静文却在给谁打着电话:“大师!你算得真准,我按着你说的时候出去,真的有人会撞到我……您能不能再给我算算,他会不会来看我的演唱会?”
“这个,请恕在下无能。”大师清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不过按照你的面相来看,此事恐怕不是一时三刻可成,因此他即便不来,也不必过于担心。”
梁静文有些急切,还有些犹豫:“但是那个人,却是韩国人。”
大师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韩国人?不可能啊……”
梁静文点了点头低声说:“那个电话号码我打了,却是空号。去查了一下,他们告诉我这是韩国的手机号码。而且那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些人,确实都是韩国人。我还让张师傅去问了,他的确是韩国的。”张师傅就是那个小个子,被她逼着找到自己老大韩清,然后韩清再去找王文达问:陈冲是哪的?王文达莫名其妙,回答:韩国棋院的……
大师半天没说话,过了良久才有些犹豫:“难道说,这个人不是?但不对啊,我那天给你连算了三卦,每一卦上都是这么说的。不会是韩国人,就是中国人……这些事情都无所谓啦,你也是新加坡籍的华裔,这些事情不是很重要的。”
这话说得也对。梁静文立刻高兴起来,不过片刻间又有些迟疑:“但是听张师傅说,他今年才21岁……”
“你担心什么?”大师开始高深莫测起来,“上天定的,最大!”
陈冲坐在台下闲得发慌。他总觉得台上的几位实在慢悠悠,明明很简单就可以看穿的手段,上边却总要吊着个劲半天才落下一子。要不然,趁这个时候去写检查?
他从口袋里把那张写了一半的检查掏了出来,拿着笔趴在棋盘上吭哧吭哧向着3000字大关继续迈进。
老曹歪着头看他写了一会儿,拍拍他的头:“你干吗呢?”
陈冲见是老曹,连忙起身一点头:“您来了?我写检查呢。”他指指那张块写满了的纸,“我算了算,现在差不多快到字数了。”
老曹眨么眨么眼睛,暗叫了一声失策:我怎么忘了这小子是大学生了……“你怎么能现在写呢?”老曹被他摆了一道心里面生气,“现在是看棋的时候!来,给我摆摆下边的变化!”说完拉把椅子过来往陈冲身边一坐看着他。
陈冲一呲牙,拿过来黑白子先摆第一盘。而金载垣他们不知道怎么听见的消息,自动的围拢过来一个个冷笑着似乎要看他的好戏。
“这里黑棋最好的手段是挡让白出头,”陈冲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看,只不过他的手已经跟不上他的嘴说,只能用手指在棋盘上点点画画算作是摆棋,“但白棋出头却不是好手段,先在下边挖一手之后并留足了味道才是最好。”他这里那里的指了几个地方,顺手拿过茶杯喝一口算一下后面变化,“黑棋的应对最好是立下。虽然看上去损了六目,却能让白棋在这里再也没有了后续……他们怎么下的?”陈冲扭头看一下大盘,回过来继续摆着,“现在黑棋既然立,那么白棋就必须在右下角上补一手。黑棋的意思就是要让白棋后退,然后先手冲到中央这里。”他指指一处,“安藤的白棋退也不是无奈手,他可以在右下这里转出来,未必会损多少,反而这里有个劫争的手段……这是第二盘?”他看着两个人把棋盘抬到他桌子上,扭头观老曹。
老曹一伸手:“讲。”
陈冲吐一口气:“这两位,看上去,”他歪歪头,“似乎都是力量型的。中间绞得很乱,不过现在看来白棋……嗯……”他算了差不多3分钟,“白棋稍好一些?”他不大敢确定,看周围一串的掩嘴轻笑,有些心慌。
老曹二伸手:“继续讲。”
“如果我算得没错的话,”加这句话是自我安慰,“白棋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紧黑这里两子棋筋的气,而是要在这里,”指了指一片还算空旷的地方,“寻眼位。”安成俊一撇嘴:“我们算得很清楚了,那里没有眼位的。”
陈冲摇摇头:“有。”
安成俊跟着摇头:“没有。”
老曹一拍小安:“摆上。”
安成俊立刻伸手拿出黑白子在陈冲指的那里落下:“没错吧?”每摆一子他都要抬头看看皱眉深思的陈冲,然后再继续摆下去,“这里也没错吧?”
等他摆到第7手的时候,陈冲突然拦住了他:“慢着,这里不是拐,”他把棋盘上那枚白子拿了起来,放到了偏一路的地方。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韩国人在围观了,中国人日本人几乎大多拥到了这张桌子边上看着陈冲摆变化,甚至俞斌和山田也站在远处越过肩膀看过来。
“那里没有棋的。”金载垣也忍不住伸出手拿出一枚黑子靠过去,“这样你如何应?”
陈冲没说话,只是扳了过去。金载垣他们已经基本上算清了这里,飞快地跟上再扳。而接下来白棋打贴也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但接下来的那手连爬,却让他拿着棋子的手停在了棋盘上空,半晌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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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戏不会写,续感情戏更不会写,总觉得不如少写那东西。点击不得了,推荐比20:1,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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