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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松柏一路倒退,车流也渐渐稀松,汽笛声少了许多,倒是多了摩托车飞驰而过的猛烈。
“小刘,你已经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对吗?”他很平静,又摆出从前那副冷言冷语的模样。
小刘奋力地眨了眨眼,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老板的潜台词,就是不想让他多嘴。
“忘了邵总,”小刘嘿嘿一笑,讨好地开口,“我今天只送您回家,其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个月辛苦了,上财务那领奖金。”
“谢谢邵总!”
手机响了好几次,大概是一连串的消息。
他打开,看到备注是阿榆,嘴角勾了勾,心里笑的欢愉。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喜欢你吗?]
[因为每次见到你,我的心,突突突,跟机关枪一样,烦死了,我说,心脏啊,你停一停嘛,求你了。]
[可你猜怎么着,它说,不行哦,我不能停,停了你就死啦。]
[我想想也对,心脏不能停,那就这样吧,任由爱意随风起,不见明月见河渠~所以我真的好喜欢你。]
林榆一口气发了四条消息,她一向不喜欢发语音。
邵牧原很真诚地回复她,[我知道 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我不会忘]
他又打了一句,[很晚了 你该睡了 晚安]
随后加了一个晚安的可爱表情包,从林榆那添加的,甚至添加表情包这个功能都是林榆教他的。明明可以自行搜索百度,或者摸索一下也能知道,但他偏偏要从林榆的嘴里听到她的解释才甘心。
林榆没再回复,邵牧原想她是睡着了,希望她一夜安眠,明天别把他忘了。
不过就算断片,这段聊天记录也能作为呈堂证供,不怕她抵赖。
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
圆月高挂,窗外的夜灯照耀,树荫成双对,晚风心里吹,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拉开抽屉,拧开药瓶,倒出两颗药,正准备塞进嘴里,他又犹豫了。
把药塞回瓶子里,再放回抽屉,合上,在床上仰躺着,双脚并拢,左手放平在右手上,闭上双眼,眉头舒展,深呼吸了好几次,直至呼吸均匀。
凌晨一点,他朦朦胧胧的,很混乱。
“你怎么还不睡?在想我吗?”
林榆长发飘飘,穿着挽起袖子的白色衬衣,胸前袒露着一片春光,肤若凝脂。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粉嘟嘟的,双手撑着下巴看他。
邵牧原看着她入了迷,用手撑着身子,忍不住往前,慢慢靠近,想吻她的唇,想搂她的腰,想闻她的味道,想把她揉碎,嵌进身体里,彻底变成他的一部分。
游离之间,他跌在床上,扑了个空,恍惚间,他才意识到那是幻觉。
他坐起身来,台灯照得很亮。
已经习惯了开灯睡觉,几十年如一日,那盏灯好像从未熄灭过。因为在黑暗的空间里,他总会被梦魇吞噬,然后走向更黑暗的地方,一刻比一刻痛苦,一次比一次折磨。
白墙上倒映出他的背影,孤独又神秘。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的智能钟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他分不清自己是睡着后做的春梦还是精神分裂出现的幻觉。
总之,他是睡不着了。
药他也不想吃了,闫其钰总说是药三分毒,以前他无所谓,他早就盼着死的那天到来,被药毒死反倒省了不少功夫。
可他现在不想了,他想好好活,他想好好谈场恋爱,他想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那碗阳春面让他活了,这次,他想活着。
他的人生总不能一烂到底,既然这个春天生机勃勃的小嫩芽冒出来了,那就呵护着嫩芽长大吧,希望她能成为他贫瘠的荒原上最耀眼的玫瑰。
看到床头柜上放着打火机,他抽了抽鼻子,嗓子有些干,烟瘾来的倒是及时。
拿起打火机,在抽屉里找烟的时候,顺手把打火机扔进垃圾桶里,他答应林榆要戒烟,话既然出口了,便要守承诺,不管林榆是清醒的还是醉酒的。
把家里的烟全部找出来装在一个袋子里,放在门口玄关处,打算第二天处理掉。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他继而选择绕着别墅漫无目的地走,一杯红酒摇啊摇,味儿都散尽了也没有灌进他的嘴里。
天台上风有些大,柳树成影,枝条在空中摇曳,暗色的天空出现几只飞鸟,看不清品种,只觉得它们自由无束缚。
湖面平静无波,他的心里却燥热难捱,他时常撇眼看着时间,时间却像老驴拉磨,又慢又磨叽。
他打开手机,翻了翻相册,总共就七张照片。
有两张是在牛津和哈佛毕业时拍的。有一张是和邵南木的合照。还有两张是和谭柯、程澄一起,一张是他和谭柯的高中毕业照,那时程澄个子还没有他们高,另一张是程澄大学毕业时,程澄已经显现的成熟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归来仍是‘少年’。最后一张是阳春面和卖面的大娘,后来他才知道大娘姓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杨。
第七张照片是昨天照的,照片里林榆扎着丸子头,脸埋在他腿边看不到,只能看到她脸颊的一角,肉嘟嘟的,还有她的手,勾着他的食指不放手。那是他偷拍的,可能这张照片只有他知道这是谁,这是他喜欢的阿榆。
他有种想要立马把他的阿榆公之于众的冲动,一股往天灵盖上蹿的火热,但他知道,他不能。
翻到跟谭柯的合照,他坐在椅子上,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那是一杯足够甜美的醇厚。
[谭柯,我好像找到了。]
发过去的时间显示03:25,那边有回复才怪。
所以他拨通了电话。
谭柯被一阵铃声吵醒,睡梦中咒骂一声,“哪个变态!”
身边的崔媛伊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过头顶。
他迅速起身,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又轻轻地关上。
看到备注显示一个单字,[邵]。
气不打一处来,自从邵牧原开始接受心理治疗后,他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情绪不稳定,半夜跟个变态一样打电话的恶心事了。
“你最好有很重要非得现在跟我说的事儿,要不然,邵牧原,你完了!”谭柯很生气,声音里的起床气太过明显。
“很重要,我找到有意思的事儿了!”他顿了顿,等着谭柯问。
谭柯很不耐烦,眼睛睁不太开,惺忪懒散,“一次性说完…”
“我可能恋爱了。”邵牧原笑着,用手搓着大腿,他竟然有些紧张,血液正在全身沸腾。
邵牧原听到了咬后槽牙的声音。
谭柯咬牙切齿地开口,几乎下一秒就要爆粗口,“邵牧原!我欠你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凌晨三点半了!就跟我说这点破事儿!你不睡别人也不睡了?”他缓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两个字,“神经!”
还没等到邵牧原开口,那边已经决绝地把电话挂断,然后直接关机处理。
邵牧原愣了愣,摇摇头,小声嘀咕,“终究是错付了。”
他轻手轻脚地躺回被窝,崔媛伊又翻了个身,躺进他怀里,她模模糊糊地问了一句,“谁啊?”
“疯人院偷跑出来的神经病。”
她笑了一下,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林榆睡得很沉,她一边笑着,一边幸福着,许是梦到了很美的梦。
这一夜,邵牧原走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他有了很多新发现。
比如说地下室放着他回国第一年买的,但从来没用过的钓鱼竿,他打算有时间去钓鱼,跟林榆一起。还比如三楼隔间里放着程澄送他的27岁生日礼物,是一把小提琴,虽然有专人保养,但他已经很久没摸过了,自从父亲将他珍爱的小提琴摔个稀巴烂以后,他再没拉过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他想拉给林榆听。
太多事了,太多想跟林榆一起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