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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正午,横剑山与归雁山之间的这一方天地,已提前迎来了黑夜。
密不透光的紫雾牢牢锁住天光,感知到危险的生灵在天地间亡命奔逃。它们都知道此时的天空,是高阶生灵的斗争地,任何擅自闯入战场的生灵只会迎来灭亡的结局。
阿泠骑在虎背之上,他们一路上不知撞上了多少逃亡的走兽。它们四散逃开,放弃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去漫天紫雾所不能及的地方,以求保全生存的权力。
自从长孙璃代为收起那颗玉石之后,他的状态明显回缓了许多,此刻也分出了心思,去关注遥远云层中的斗争。
化作兽身的白茉儿并不是那么的轻松,她显得很吃力。这一路狂奔,加上这不断地释放灵蕴抵抗那偶尔降落的闪电、那高天之上传来的恐怖压迫感,纵然是她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同时,她还在分心修复铭刻于虎掌中央的传音阵。她只盼自家那位尊主大人,能够听到她的呼唤——起码保住小主人的安全。
阿泠抬头,他看见天上不断往下坠落雷电与虫雨,就连白茉儿这样深不可测的灵修都有些应接不暇,更何况山下那座渺小的村庄?他望着归雁村的方向,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慌张。
他心中忧虑,出言道:“白前辈,请您带着长孙姑娘先走,我要回村子里去。”归雁村对于他而言,是另外一个家,村中的居民都是他的家人。
还未等白茉儿应答,长孙璃抢先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阿泠回头,眼里满是感激,他微微一笑,紧接着跃身抓住头上的树枝,脱离了虎背。他单手挂在树上,深深地看了长孙璃一眼,用灵蕴负于背后的黑刀与黑剑相撞,敲击出坚决的音节。
长孙璃一声惊呼,连忙叫白茉儿停下。但她身下的虎身白茉儿却并未听从,甚至没有减缓一丝速度。她回头看了一眼即将消失的少年身影,焦急喊道:“小白姐快停下,他帮过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他会死的!”
然而白茉儿依然没有丝毫要止步的意思,她一咬牙,打算跳下虎背。她刚轻盈跃起,就被化作人形的白茉儿一把抱住,强大的灵蕴死死压制住她,让长孙璃动弹不得。
“小白姐!白茉儿!我是未来的神使,我不能弃信徒于不顾!”长孙璃在白茉儿的怀里拼命挣扎,奈何后者实在高出她太多阶层,她连使出兽王铃的机会都没有。
白茉儿抱住长孙璃之后,没有丝毫停留,全速逃离天上紫雾覆盖的范围。她叹了口气,劝道:“小尊主,我只能护您周全。等回了宗里,您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长孙璃慢慢停下了挣扎,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是未来的...”
“若您殒命于此,又谈何未来?”白茉儿淡淡打断道,“我不能保证在两位神使级人物交手的时候,保您万全。若顺了您的意思去了归雁村遭遇不测,您要我如何向尊主交代?如何向神灵交代?”
她怀中少女绝美的脸上闪过犹豫和挣扎,半晌后才缓缓道:“小白姐,让我给他留一只兽王铃吧。”
白茉儿沉默,她知晓除了长孙璃和那位尊主之外,没人能够驱使这件无上灵器。
“起码在结束之后,我们能够找到他。”
长孙璃说完这句话,白茉儿终于点头,折返的身姿在周身掀起一阵狂风。
二人在树林里破风飞行,终于见到了在树枝之间灵敏跳跃前行的阿泠。不等他惊讶地开口,长孙璃摘下一颗兽王铃,用力地朝他抛了过去。
“拿着!”
阿泠接过兽王铃,停留在树杈之间,只听白茉儿说道:“阿泠小哥,我和小尊主去镇上求援。你带着兽王铃,届时我们来找你汇合!”
他听完,抿嘴向二人拱手,但不知为何,白茉儿却始终没有多看他一眼,单手环抱住长孙璃,头也不回地远去。阿泠也没有看她,而是被她怀中少女的回眸所深深吸引。他不知道长孙姑娘为何那么悲伤,那表情里还蕴含着别的东西,可他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而愧疚。
“啧啧,多美的姑娘啊!泠鬼,我心动了。”刀鬼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他一副向往的模样,为没能多看一眼那绝美容颜而惋惜。
剑鬼还在魂海内平复被低语扰乱的灵蕴,但却依然向双魂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回村。”
一道闪电划破遮蔽天日的紫云,将幽暗的树林短暂照亮。
紫云之上,浑身扭动着暗紫色线条的裘万里,和几乎快要化为雷光的心尘不断地碰撞。数不尽的蛊虫嗡鸣,惊雷让轰鸣之声四起,他们相撞之时,天空也为之震颤。
“打了这么久,你的神呢?祂缩在那高天之上、星辰之后,吝啬手中的「神权」....眼睁睁看着你即将被我耗光灵蕴——啊,也许祂会把你最后一丝灵蕴连同赐予的部分「神权」一同回收。”
心尘和裘万里再次分开对峙,他浓雾弥漫的脸上无法被看出任何神情,但裘万里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丝毫不加掩盖的嘲笑。
裘万里愤怒地嘶吼:“不过是背叛了神明的弃徒,你凭什么!”
嘶吼声回荡在空中,他的确小瞧了眼前这位对手,决意不再束缚自己。他浑身紫光更盛,周身挥舞的线条变得更为粗壮,它们互相交织,在裘万里的背后组成左右共四对粗壮的肢节。
心尘见裘万里像只蜘蛛一样向自己扑过来,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心念电转之间,这片空间变得柔性十足,又被他释放的无形力量迅速地拉扯开来,让他和裘万里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放大。
裘万里原本与心尘只隔咫尺,此刻却遥距千里。他双眼之中不断涌出蛆虫,愤怒嘶吼着挥舞身后的八足,不断地向前推进。他周身的蛊虫源源不断地向他背上涌去,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他借助亿万蛊虫的推助,身后八足不断轰击四周。裘万里此刻想做的,就是把心尘所扭曲的空间击碎!尖刺密布、紫气弥漫的八足带着滔天灵蕴轰击四周,此举并非徒劳地倾泻,一道又一道细碎的裂痕凭空出现在被八足轰击的地方,某种无形而不可视见的“壁垒”正在被他打破!
裘万里狂笑着喊道:“就凭你这等神弃之人!背叛神灵的无耻者!也配使用无上的「神权」?!你凭什么困得住我!”
心尘背着双手,他眼睁睁看着裘万里击碎被他拉开的空间距离,雪白的长发被对方挥舞而至的劲风全部吹向身后。他云淡风轻,悠悠开口:“神弃?究竟是谁,背叛了我的神?”
裘万里不予回应,他爬满蛆虫的脸上满是愤恨。终于,他完全击碎面前的无形之壁,四周不断拉伸、延长的景象正在极速回拢,他把这遥远如天涯的距离再次拉近至咫尺之遥。
他站在心尘面前,八足尽出,想要一举贯穿他的肉身与灵魂。
但,被击中的心尘就好像一阵雾一样,被这倾泄恐怖灵蕴的一击打散了身形。
成功了吗?没有。裘万里自问自答,身后尖刺密布的八足反馈给他的是虚无的触感。
“恭喜。你终于打中我了。”
心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裘万里看也没看,一拳就朝身侧轰击过去。可就跟先前一样,他打中了心尘,可还是传来什么也没有的触感,就像对方从来没有在那里存在过。
裘万里愤恨异常,作为一代神使,怎肯甘受此辱。他浑身散发着可怖气息,魂海激起波涛。
他嘴里低声念诵神的名讳,而后庞大到堪称宏伟的灵蕴冲天而起——这是献给蛊母的贡品,他请求自己信仰的神灵相助,以自己的灵蕴作为代价。
“啪!”
又一声清脆的响指。
裘万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已经快要倾泻到九天之上的灵蕴瞬间返回到他的魂海。他的状态完全回退,魂海回归平常,身上暴涨的气息消退——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瞳孔紧缩,将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一字一句地怒道:“原来如此,你还有「神权」。好,好的很,我不会让你就此轻易消亡,我会将你身上残存的「神权」剥夺献给蛊母。将你的肉身当作蛊虫的给养,让你的灵魂遭受万载的苦痛!”
心尘对他的怒意不以为意,依然不参杂任何情绪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下方的归雁村说道:“我提议,在你打算兑现你说的之前,先想想如何向兽神使交代这山村发生的事情。”
听到他提及兽神使,裘万里眼眶中的蛆虫不断涌动,它们在眼白之中交织成瞳孔模样,看向下方的归雁村。
“嗯?「信仰」不见了…这下方的灵蕴…全部消失了…”
裘万里发现了归雁村的不同寻常,不只是“不寻常”,归雁村出事了。
神使能够看见生灵的「信仰」,但归雁村里原本富裕的「信仰」此刻却完全消失,干干净净。不仅如此,他没有发现下方有任何关于灵蕴的反应,意味着这座山村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活着的生灵。
他瞬间明白了心尘的意思,这么多年,滇南两国——也就是蛊母信徒和兽神信徒之间,一直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可今天他作为蛊母神使,越过了两国国界,引得天生异象,然后呢,然后一村的「信仰」、上百条人命就没了。
兽神使会怎么想?
他死死盯着心尘,蛆虫不断从他眼眶中涌出、滑落,带出一滩黑污液体,他却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地说道:“是你?原来你打的这等算盘。”
心尘摇了摇头,淡淡回驳道:“你一直追着我,我会有做出这些事的时机吗?”
“那也不是我!难道长孙柔看不出来?”
心尘“呵”了一声,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也听不出任何特征,这声讥笑显得有些僵硬,他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这山村就出事了。”
裘万里沉默,心尘却不顾,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蛊母的使者亲自越过国界,剥夺兽神信徒的「信仰」并掠夺他们的灵蕴——你猜猜,这件事要是在甫来人族中传开,会是怎样的后果?”
见裘万里依然缄默不语,心尘再次出言道:
“我想,即使是神灵,也不能完全不顾及万千信徒共同的请求,兽神使也不会放任有损神灵颜面的事情发生,哪怕这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