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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一日,艳阳高照,和风带暖。
卓展一行人在姚大花的撺掇下,一早便匆匆出了门,硬着头皮去刺杀晶丹观的现任掌门,虹现。
太华山巅的密林苍绿葱茏,丝毫没有秋染的色彩。穿梭在疏枝阔叶间的清风舒适和煦,轻轻地吹拂着众人脸上散落的碎发。
“大花,一会儿你刺杀你的,我们去要我们的东西,你就别拉我们下水了,成不?”段飞情绪低落地说道。
“那不成,我这次的计划,没有你们我可是完成不了的。”姚大花还是那般强硬,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大花姐,那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这么恨你师妹啊?”卓展转过头,问出几日来心中的好奇。
“对呀,我也一直想问来着,你之前说你师父就你和你师妹两个入室弟子,那你俩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按理说应该亲如手足啊。”段飞也表示出自己的疑惑。
“哼哼,亲如手足?小时候我俩确实还挺亲的,虹现那时候也是真的讨人喜欢,粉嘟嘟的小脸,天天抱着个小兔子摸来摸去,拿起小药杵捣药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姚大花笑笑,淡淡说着。
“可是人一长大,心就坏了。后来她就变了,大概是从十六岁开始吧,她就变得特别冷漠,心肠也越来越冷硬,完全不是小时候那个可爱善良的小家伙了。”
“再怎么坏,你也不至于杀她吧……”壮子嘟囔道。
“怎么,你有意见啊?质疑我的决断啊?”姚大花锐利的眼神瞄向壮子,厉声问道。
“不不不,哪儿能够啊,我怎么能质疑您老人家的决断呢,不就是好奇嘛。”壮子瞬间怂了,温言软语道。
“我之前不是说我有个相好的吗?其实他不是我相好的,都是我一厢情愿。他,其实是虹现的相好的。”姚大花说着低落地垂下了头。
“就是那个帮你盖石头房子的他?”段飞问道。
“没错,就是他,不过,那石头房子不是为我盖的,是他自己给自己盖的。”姚大花抬起头,看着远方,眯眼回忆道。
“他叫桐华,和虹现自幼相识。虹现的父母生下她就遇上了兵祸,死了,虹现是由桐华的父母捡回来带大的。
听桐华说,虹现小的时候就聪明伶俐,三岁,闭眼随便一闻便知道是什么草药,五岁开始就显现出萆荔草的巫力,七岁便能对这巫力操控自如。
养父母惜才,便把她送到晶丹观来拜师学艺。她也确实聪明,天分高,也好学,深得我师父喜欢,便收做了入室弟子。
虹现的养父母从小便给她和桐华定下了婚约,虹现算得上是他们家的童养媳吧。
之后,养父母也把桐华送到晶丹观来做药徒。桐华在晶丹观的那三年,应该是我们三个过得最快乐的三年了……
那石头房子就是我们三个一起盖的,其实主要是桐华盖的,我和虹现只是打下手。我们三个经常去那石头屋偷偷尝试混合一些相克的药材,算是我们的小秘密吧。
我不骗自己,我喜欢桐华,喜欢上了我自己师妹的未婚夫。但我从来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想过跟虹现抢。那时我就在想,只要他俩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
“那后来呢?”段越弱弱地问道,心中有种悲伤的预感。
“后来……”姚大花叹了口气,面色有些苍白:“后来一切就都变了。虹现由于炼制丹药的天分奇高,甚至超过了我师父,在她十六岁那年,便被师父单独收入密室,私下里教授凝丹秘法。就这样,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虽然单独跟桐华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我也明白,桐华更想跟虹现在一起,只剩我们两个,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过得半年,虹现突然跟桐华提出悔婚,说是若想承袭掌门之位,她的时间就得花在这丹药上,没时间去谈情爱的事。
更过分的是,她还去了桐华家跟桐华父母要回了婚书。桐华父母老实憨厚,把虹现当成自己亲生的女儿,自然也不愿为难她。
可是……可是她说放下就放下了,桐华可没那么容易放下。桐华痴情,伤透了心神,从此相思成疾,一病不起。
全观上下能用的丹药都给他用上了,我甚至还偷了师父给白帝炼的延年丹给他服下,可还是没能救回来,三个月,人就没了。
这是心病啊,怎么能治好呢?当时我哭着去求虹现,可你们知道她有多冷漠吗,桐华卧病在床,她甚至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最后桐华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人也瘦成了一把骨头……他是死不瞑目啊……哎……”
姚大花叹着气,眼睛有点儿红。
“大花,对不起啊,提起你伤心事了……”段飞歉意道。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坚强着呢,要不然也早随他去了。”姚大花故作轻松地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恨透了她,但还没到想杀了她的地步,毕竟那么多年的姐妹情分,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那是……为什么?”赤试探着问道。
“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可她的心是!”姚大花的语气骤然变得凶戾起来,目露凶光,一字一咬牙:“她害死了我师父。”
“什么?”众人大惊,始料不及。
“那为什么晶丹观的那些药徒还那么拥戴她,他们不知道吗?”段飞疑惑地问道。
“他们没看到,都被虹现柔弱伪善的外表给蒙蔽了,可是我看到了。”姚大花恶狠狠说道。
“两年前的一天,师父突然开始咳血,怎么治都治不好,后来请来西山最好的大夫来给走针,也没什么效果。
我偷听了大夫跟师父的谈话,说是中山戾水潭中,有一种叫断翼玄龙犀的凶兽,它的苦胆兴许会对这种咳疾有奇效。
我便背着师父和师妹,只身去了中山寻那苦胆。你们可知道,那断翼玄龙犀是上古留存下来的十大凶兽之一,难对付的很。
我在那怪物藏身的戾水潭缠斗了三天三夜,最后,我体力不支之时它的犀角刺穿了我的胸膛,我差点死在那黑潭里面。”
“那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段飞沉声问道。
“也就是在将死之际,我看到了师父那张慈祥的脸,我已经失去桐华了,不能再失去师父了。我心想着我不能死,我死了,师父就没救了。也就在那一刻,我完成了法器魂魄的具象化,晋阶了自己的巫力,杀死了那断翼玄龙犀,摘得苦胆。”
“我去,太帅了。”壮子听得很是兴奋,他就是喜欢这种升级打怪的桥段。
卓展也不住地点着头,经历过巫力进阶的他知道过那个过程有多难、多痛苦,真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姚大花苦笑了一声,摇着头:“可是我没有想到啊,没想到……当我拎着苦胆连夜赶回太华山,高高兴兴地跑到师父塌前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吗?”
姚大花停住了脚步,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血……全是血!师父躺在塌上,胸前插着一把药刀,身上全是血……而虹现,目光冰冷地站在塌前,端着她那心心念念的掌门之印和银玉簪冠。”
“你们说,不是她杀的师父,还会有谁?可晶丹观那帮药徒药童,都中了她的道,非说是师父忍受不了病痛自杀的。怎么会!我走的时候师父还积极跟大夫商量着治病之法,怎么会自杀?”
“那你为什么没当场杀了她啊?”壮子的情绪也被感染了,愤愤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姚大花突然大喊起来,有些抓狂:“可是师父就躺在那里啊,我实在不忍在她老人家面前杀死虹现,这可是手足相残呐。师父一下葬,虹现就迫不及待坐上了掌门之位,而我,也搬出了晶丹观,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刺杀。”
“不过你刺杀的效率有点儿低啊,这两百多次了还没成功。”壮子忍不住吐槽道。
“那是因为小贱人耍滑头!不过这次不一样,有你们帮忙,肯定能行,到时候你们拖住那些药徒药童,我就溜进去杀她,如何?”
话题又扯到了刺杀的上面,卓展、段飞不免又是一阵头疼。
就这样,众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晶丹观。
姚大花拿出一根绳子,让卓展和段飞一人牵着一头,蹲在大门两层。
那两头猛豹见了卓展又是一阵悲鸣,门里面传来了无数疾驰而来的脚步声。
“一会儿他们开门,你俩就拉绳子。”姚大花低声命令道。
“不是,大花,你说的好办法就是这个啊?”段飞难以置信地看向姚大花,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蹲在这里真是滑稽又可笑。
“对啊,这样你们就能把那帮碍手碍脚的药徒缠住,我就能进去了啊。”姚大花一脸认真地说道。
绝望的段飞本想去捂脸,却不觉用力过猛,“啪”地拍在了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哎,越越,我好像终于明白这大花姐为啥刺杀了两百多次都没成功了。”阶下的壮子凑近段越的耳朵,蚊子般地嗡嗡道,生怕姚大花听见。
“我看呐,不是武力上的问题,而是这儿的问题。”壮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闭嘴。”段越白了壮子一眼。
边上的赤忍不住啼啼啼偷笑起来。
厚重的石门再次隆隆洞开,一众白衣药徒持剑冲出,飘起的衣袂如白云翻涌。
“起!”门口的姚大花大喊道。
石门两侧的段飞和卓展有气无力地拉起绳子,满脸的生无可恋。
不过这招还真是好用,那帮药徒们只管冲向姚大花了,完全没注意到脚下,全都被绳子绊住,推搡着摔倒了。
“太好了!”姚大花大喜,手持蓝嵌剑飞身跳入了石门之中。
不想姚大花前脚刚踏进去,一张大网就从地上霍地兜起,姚大花被牢牢地网在里面吊了起来。
掌门虹现和徒弟栖霜信步走了过来。
虹现微微得意地看着网子里狼狈不堪的姚大花,淡淡道:“师姐,承让了。你的第二百七十次刺杀,失败。”
“虹现,你这个小贱人,又给我耍阴招是不是!”姚大花挣扎着大叫道。
“师姐不也耍了花样吗,彼此彼此。再说了,你隔三差五就来叨扰我,我不得做点儿准备吗?”虹现说着瞥了一眼门口倒下的药徒们。
“瞧,我就说,这不是武力的比拼,而是智力的比拼。”壮子拱了拱段越,嘟囔道。
“虹现掌门!”卓展大喊着从大门外面跨了进来,手里高举着那个小布袋。
“是你!这次看我不砍了你。”栖霜说着便去拉缠在腰间的软剑。
虹现举起手,拦住了栖霜:“姑且看看他要干什么。”
“虹现掌门。”卓展恭敬一拜,肃容说道:“我等是从华国来的,四年前家师江酉国曾到访此地,给前任掌门留下过一方石刻,我等此番前来,正是为取回石刻。卓展此言句句属实,这是山下的药农须连心给我等的信物,请掌门过目。”
“卓展,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叛徒!居然背叛我!”网兜里的姚大花抓狂地嚎叫着,但听到“须莲心”这个名字时却不由得愣住了:“你刚才说谁?”
虹现疑惑地接过小布袋,解开抽绳,里面露出了一只雕刻精美的银质小药杵。
“是他……”虹现面色一沉,瑟瑟说道。
看到那小药杵的一刹那,姚大花也惊的目瞪口呆,随即便像疯了一样扭动着身体,乱挥着蓝嵌剑:“是他的东西!是他的东西!虹现,快松开你的脏手,不准你碰桐华的东西,你不配!啊!”
虹现面色阴沉,对身边的栖霜说道:“把她给我扔出去,关好大门。”
又转向卓展,冷冷道:“叫上你的同伴,跟我进来。”说着便转身向穿堂走去。
卓展朝后面挥了挥手,示意段飞他们都进来,又歉疚地看了一眼网兜中的姚大花,转身跟着虹现进入了穿堂。
段飞壮子他们紧跟着卓展跑了进来,心虚地经过姚大花的身边。
此时药徒们已经开始拆网子,合力把姚大花往门外拖去。
“段飞,连你也背叛我,天杀的,你们都不得好死!虹现,我一定亲手剁了你!你们这些蝼蚁,放开我,快放开我……”
姚大花扭动着身体,挣扎着,愤怒的怒吼声在大门合上的一刻烟消云散。
栖息在院中老楸树上的渠鸟们呜呜嘶鸣着,如泣如诉,如怨如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