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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楚水,冰凉刺骨。
赤摆动着青绿色的腹鳍和长长的蛇尾,迎着这冷彻骨髓的寒流,急速而上,两条长长的辫子在激流中忽地散开,水草般飘散在眼前,袅袅娜娜。
赤奋力甩着头,用手使劲拨着遮挡在眼前的乱发,聚精会神地搜寻着。
蓦地,赤看到前方的巨石上似乎挂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随着急流不停地上下摆动着,周围还晕散出丝丝血迹。
赤心头一紧,使劲扭动着身躯向前游去,她扯开绕在白色布团周围的水草,将挂在石锥上的布料撕开,果然,是卓展。
赤小小的身躯拖着不省人事的卓展,飞快地摆动双腿,向上游去。
然而这楚水流急浪猛,赤拖着卓展这么一个比她重出好多的庞然大物,实在很难掌握方向,好不容易把两人的头伸出水面,也依然无法游向岸边,赤回头时已看不到他们掉下来的那座山崖了,两人就这样被一直冲向了下游。
直到冲到稍微平坦的河原地带,水流放缓,赤才找机会游到岸边,将卓展拖了上来。
赤顾不上浑身的湿漉和沾了满脸的湿发,俯身用力按着卓展的胸腹。
“卓展哥哥,你快醒醒啊,卓展哥哥,快醒醒……”赤不停地默念着,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跟脸上的河水、乱发混在一起,一片纷乱。
倏然,卓展的上身一个抽搐,一大口水从嘴里吐了出来,赤心中一喜,赶忙把卓展侧翻过来,帮他吐净口中的泥沙。
“卓展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赤用力抱起卓展的上身,查看着卓展肩膀的箭伤和额头的撞伤,心疼得要命。
“儿……”卓展虚弱地抬起手,抹开粘在赤脸上的湿发,捋向她的耳后,笑了笑:“哭什么,这不是都活下来了吗?应该高兴才对呀。”
“嗯嗯,儿高兴,儿高兴。”赤喃喃地应着,不住地点着头,“卓展哥哥,来,儿搀你起来,咱们得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现在风又冷又硬,咱们身上还是湿的,一直这样吹着会生病的。”
赤说着便拉起卓展的左臂搭在了自己肩上,使劲撑起卓展的身体向远处的山丘走去。
这片临近河原的小山丘虽不高,但一座一座叠错有秩,躲在其中还是颇为隐蔽的。
赤搀扶着卓展沿着山丘间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缓步前行,绕过一座最高的山丘后,眼前豁然开朗,四面半高不高的山丘夹着一片苍黄森森的谷地,夕阳正挂在西边的山尖,山风林海一片醒目的金黄。
“太好了,有山洞!卓展哥哥,咱们去那边。”赤高兴地叫道。
卓展抬起沉重的头,顺着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正北面最大一座山丘的下方,遥遥可见一个隐藏在幢幢树影后的漆黑山洞。二人相视一笑,加快脚步向山洞走去。
山洞里面不算大,也不深,但好在比较干燥,洞口还有一块大岩石,避风效果也好。卓展掉入冰河,两处伤口流了大量的血,浑身上下也冷的瑟瑟发抖,再走也走不动了,这个山洞算得上是两人目前的最佳之选了。
赤把卓展扶靠在洞壁上坐稳,便赶忙去拾回些干枝干木,在靠近洞口处生起了一堆温暖的篝火。
秋阳短暂,夜色骤临,连绵的山谷中格外漆黑幽静,满天疏疏落落的小星星也都缩着头,冷得直打哆嗦。跳动的火苗将小小的山洞映照成温暖的橘色,赤忙来忙去的倩影在洞壁上不停地晃动着、闪现着、消失着,不停不歇。
赤将卓展身上的湿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只留下贴身的白色内衣,又翻开卓展的衣领,将他右肩上的箭伤和额头上的撞伤细致地清理干净。
赤之前虽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男子的身体,但此时的她却丝毫不感到难为情,可能因为她虚弱的卓展哥哥现在急需她的照顾,她无暇多想,也可能这种二人独处的机会因陷入绝境而变了味道,反正,赤是从容、大方的很,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
卓展倒是有些不淡定了,赤纤柔微凉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每一下都像针扎一样刺入他的心扉,刺痒又酥麻。他咬着嘴唇,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努力按捺住心内的澎湃,生怕一个不小心打起了激灵,暴露了自己内心的躁动和不安。
赤又用树枝和枯藤绕了一个简易的小架子,将卓展的衣服一件件地抖开晾起,匆匆忙碌的小身影俨然一个新晋家庭主妇的模样。
卓展看着赤忙不停的样子,仿佛置身于一个温馨的小家中,心中泛暖,嘴角眼里都流露出难以言说的笑意:“儿,看到你忙来忙去的样子,谁会相信你会是个一方的公主呢?”
“我这个公主可不是娇气的公主,我三岁便被送到了丹穴山淬火宫,我师父只把我当小徒弟使唤,可没把我当公主娇着惯着。我天天除了跟师傅修习,还得跟着玄梅姐打理宫里宫外的大小事情,什么捣药、洗衣、扫院子、拾柴禾,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了。这么说吧,除了做饭,基本上什么活儿我都能干得来的。”
赤蹲身拧着卓展衣角坠下来的水珠,回头扬起圆润的小脸,得意地笑着。
“但你毕竟还是公主啊,现在让你这个公主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小山洞里伺候我,我这算不算是帝王般的享受啊?”卓展笑笑说道。
“那当然算了,虽然我毛手毛脚的,不如宫里那些内侍们伺候的好……”赤抿了抿嘴低头说道,转而又抬起头,托着她那圆圆的小包子脸,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在淬火宫那八年,可真够清苦的。卓展哥哥你知道吗,清修的人吃的也清淡,我每天就跟着玄梅姐他们一起吃些清粥小菜,连肉都吃不上。
而且丹穴山上那道火圈,把飞禽走兽都挡在外面了,我连想偷吃点野味都不行。实在馋傻了,就去偷玄梅姐的避火牌,跑到山下的风家峪大吃一顿。
风家峪的人都知道我是火神祝融的小徒弟,也都对我殷勤备至,家家的好吃的都拿出来给我吃,我每次都是吃的肚皮圆滚滚的才上山。我觉得我之所以比别人馋,都是那几年在淬火宫给压抑的。”
卓展看着赤认真叙述的小模样,实在憋不住笑,但又只能使劲憋着,憋的胸口又闷又疼。
“不过每次把肚皮吃圆了,回到淬火宫又都会被师傅发现,我师父他那时候可狠了,非要把我吊在火灵花树上一整宿才肯放我下来。这哪是火神呐,分明就是火魔!
卓展哥哥,不是我不尊师重道,真的是他太过分太过分了。你知道吗,我吃的那么撑,还被倒挂着,胃里的东西都往头上涌,你知道那种感觉多难受吗?
哎,好不容易饱餐一顿,这么一折腾,接下来的三天,真的是连清粥小菜都吃不下了!”赤拧着眉头,煞有介事地控诉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卓展实在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眼泪横飙,止也止不住。
“卓展哥哥,真的……真的这么好笑嘛……”赤被笑的心里发毛,眨巴着圆圆的黑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着卓展。
“没……没有了,”卓展强平息下自己控制不住的笑,蹭着眼泪,不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是好笑……是……是儿你真的好可爱……”
“好可爱”这三个字像一支燃烧的利箭,一下射中了赤的心,赤只感觉自己的心烫得厉害,砰砰砰的就快炸掉一样,顺着脖子一直烧到脸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真不知是火烤的还是怎么,滚烫得像个刚出锅的小红鸡蛋。
卓展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有些赧然地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
“呃……那个……卓展哥哥你一定饿坏了吧,我也不会做什么吃的,我这荷包里还有一小包你之前给我的饼干,我泡泡给你吃!”赤说着便跑了出去,弄水去了。
赤将饼干放在大叶子里,用水泡软后一点一点喂给卓展吃,关切仔细的样子就像在照顾一个婴儿般。
“儿,你也吃点啊,你跟我一样,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卓展将大叶子推给了赤。
“不,卓展哥哥,我不吃,你一定都要吃掉,这是命令。你受着伤,本来就没什么热乎的东西吃,再不吃点这个,我真担心你会撑不住。你不用管我,我身体好着呢。”赤又强硬地把大叶子推回到卓展嘴边,继续喂着他。
卓展看着赤不由分说的倔强样子,点了点头,双手捧起大叶子,仰头几口便喝光了。
忙了一溜十三招,总算把卓展安排妥帖了,赤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呢,虽然在洞里忙活的这段时间,肩膀上的部分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但下身的裙子还湿哒哒地在滴着水珠。
思索了片刻,赤把放在洞口的搭衣服的木架抬到了她跟卓展中间,将上面的衣服扯了扯,确定不会露出什么缝隙,便跪下来开始脱衣解带。
展开的单薄白色衣布被火光照得轻纱般氤氲,少女婀娜倩然的剪影毫无保留地浮映在上面,红色的纱衣被轻巧地扔在了架子上,叠在卓展半干的白色衣布上,火焰般的鲜红。
赤忽地直身跪起,伸出纤长的手臂,去抻平那刚刚扔在木架上的衣裙。
刚探出头,淡定和炽热的眸光便对在了一起。
一直注目盯着白衣布上剪影的卓展,早已血脉贲张、情难自已,似乎一颗咚咚乱撞的心似乎马上就要冲破喉咙跳了出来。此刻一下子跟赤探出木架的半张脸四目相对,登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羞赧,卓展慌地移开目光,不知所措地抓着地上的干草玩弄着。
赤也立马将头缩了回去,环膝而坐,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久久无声。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洞中静谧的只能听见火苗噼里啪啦跳动的声音,以及只有双方自己才能感知到的剧烈心跳声。
洞外狂风忽起,乌鸦凄厉的幽啼划过夜空,打破了这滞灼的静止。
“老婆子,有火光,在这里!”砂纸般粗砺的声音从洞外传来,两个步调一致的脚步声先后而至。
刚刚还沉浸在尴尬气氛中的两人遽然心惊。
赤霍地起身,一把抓过木架上的红裙披在了身上,旋身合襟间,秀发飘然飞起,玉足轻踢,柔韧的鞭梢已向洞口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