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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壮子和段越便守在昨天水晶门出现的两山山口。
红日露头时,那高大雄伟的水晶门再次冒雪拔起,赫然出现在眼前。
壮子和段越拿着帝江那三根羽毛顺利出了太虚境,没费一点力气。
由于昨夜西北风卷着大雪纷纷扬扬洒了一夜,今早再出太虚境时,眼前这片连绵不断的山山脉已不是昨天那般薄雪轻掩的盈透模样,一夜间山河易变、天地同色,雾凇满枝桠,雪皑连天涯。
壮子和段越的毛靴深深陷入半尺高的松雪中,一步又一步,踩的“滋滋”直响。
而昨天被他们遗弃在荒原上的马车,已盖了厚厚的一层雪被,若不是那两匹黑的发亮的大马,恐怕放眼望去都很难在这茫茫雪原中寻见。
壮子倏地跳上车轼,展开手臂扫了扫车盖上的积雪,呵着白气说道:“还好昨天把车栓树上了,要么这么冷,这两匹马早就跑没影了。”
段越也扶着车轼纵身跳了上去,掀开棉帘子,检查着里面的酒坛:“还好,坛子没冻裂,但估计里面的酒肯定结冰了,回去缓缓再给帝江送去吧。”
“哎,我说越越,你说那帝江也没有嘴,咋喝这酒啊?”壮子疑惑地问道。
听壮子这么一说,段越也泛起了疑惑,皱眉思索着:“嗯……也许是有一条口子,兴许是咱们没发现?不过之前听祁将军说,他认识帝江就是因为帝江吃果子被卡在树上的,所以,他肯定是有嘴的吧。”
“嗯,强烈勾起了壮爷我的好奇心……”壮子拍了拍手上的雪,坐在段越身边,咂摸道:“一会儿咱们送酒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是怎么吃喝的。哎?越越!”壮子陡然提高了声调,兴奋地大喊起来。
“咋了?吓我一跳!”段越撞了壮子一下,拍着胸口轻喘道。
“既然那帝江是个吃货,那壮爷我这身本领可就有了用武之地啊!”
“对啊!壮子哥,你可以给他做好吃的,求他帮帮卓展哥哥呀。”段越激动地说道。
“我也这么想呢,总得做点儿什么帮帮卓展吧,你瞧他昨天晚上在那锅不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羹前,吃得那痛苦的样子,我帮他吃了一个小时,也没见那羹汤有一点儿减少啊,搞得我今天一天都不想吃东西了……”壮子吧唧着嘴,一脸痛苦地说道。
“我起床时,儿就去找卓展了,他俩又去陆吾神那里了。”段越无奈地说道。
“又去吃去啦?啧啧……”壮子面露难堪之色:“哎,赤那丫头虽然是个大吃货,不过那羹也确实是……虽说不难吃吧,但几口下去也实在腻得慌了……不行,我真得想个办法,好好把这帝给喂乐呵喽……”壮子眯着眼睛,呵着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突然,段越猛地搂住壮子的胳膊,满眼的惊恐:“壮子哥,你听没听见有什么声音?”
“啥,能有啥声音,这荒郊野岭的,一个人都没有。”壮子一脸懵逼,粗声说道。
然而还没等壮子说完,“咚……咚咚……咚咚……”的细小声音便从他们身后幽幽传来。
壮子浑身一抖激灵,寒毛直竖,跟段越互相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寒气。
“咚咚……咚……”声音再次响起,段越抓着壮子,指了指马车里面。
两人壮起胆子,将身子探进棉帘里面,只听那红漆木的车板下面再次传出了这诡异的声音,十分清晰:“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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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吾神圆砌的小石堡内,卓展和赤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长寿锅的锅沿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那锅黄乎乎的羹汤,不停地打着饱嗝,似乎反胃都是一股油腻又腥膳的味道。
“呵呵呵,吃不动了吧,”坐在一边看热闹的陆吾神用那毛茸茸的虎爪摸了摸自己灯泡般光亮的秃顶,摇了摇头,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们凡人呐,味觉嗅觉都不灵敏,这要是换做我们神仙,更受不了这个味道。年年的长命宴上,江疑那个老头子,看一眼这个羹就能吐出来,哎……这么好的东西,都没口福啊!”
“仙者,这羹汤到底是什么做的啊?”卓展强用手臂支起了上身,满心绝念地问道。
“姆……这锅可都是好东西,鱼的肝胆、狰的舌头和涎水、毕方的肛油、狠的胃液、三青鸟的喙趾,还有春生的蚕皮、夏生的蛙蹼、秋生的红果籽、冬生的蛇蜕……”陆吾盘着腿,得意地一一盘点着。
然而还没等他盘数完,卓展就猛地回身狂吐了起来,撑的奄奄一息的赤迷迷瞪瞪的急忙回身,拍着卓展的背,帮他顺着气。
这一问不要紧,他们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这一锅“上品”的美味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啪啪啪”拍门声。
陆吾神一抬头,举指轻轻一点,那厚重的石门便隆隆洞开。
一身风雪冷气的壮子和段越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而壮子怀里抱着的那抹鲜艳的红色,竟是奄奄垂绝的悬铃。
“壮,怎么回事,悬铃怎么会在这里?”瞥见那红袄的卓展惊愕万分,顾不上翻江倒海的肠胃,紧忙起身迎了上去。
只见悬铃面色僵白,嘴唇乌青,眼皮已经睁不开了,嘴里却还在喃喃叨咕着:“卓……卓哥哥……悬铃……冷……”
“她怎么找来的?”赤皱眉问道,用手摸着悬铃冰凉的小脸。
壮子的脸拧得跟包子似的,无奈地大嚷道:“要是找来的还好了呢,这不要命的死丫头,在祁府的时候就藏在咱们马车下面的暗层里了,跟咱们一块过来的!”
“在外面冻了一夜?也没吃东西?”卓展骤然失色,心惊肉跳地问道。
壮子和段越不约而同地使劲点着头,段越带着哭腔说道:“卓展哥哥,感觉悬铃她就快要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快,快把她带回帝江的神殿!”卓展催促道,回头又看了看盘坐在案台上的陆吾神:“仙者,卓展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陆吾神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行人匆匆赶往帝江的神殿,将悬铃先安置在了赤和段越的床榻上,拿了七八张厚被盖在了她身上。
赤和段越用温水不停地给悬铃搓着身子,壮子也赶忙煮了一小锅葱姜糜粥给悬铃喂了下去。
折腾了半日,悬铃的脸上才缓缓恢复了点红润,人也精神一些了,可以坐靠在床上自主喝水了。
“悬铃,你既然跟着我们过来,半路怎么也不吱一声?”卓展斜目看着靠在段越怀里的悬铃,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不是怕你们发现了,又把我送回去吗……”悬铃抽着鼻子,委屈地说道。
“那等我们停车了,你总该喊一声吧?”卓展嗔怒道。
“我喊了啊!”悬铃嘟着嘴大叫道,“可是我喊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车里了,我喊了好久你们都没听到……马车上面的木板我又怎么都打不开了……于是就……于是就……”
卓展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淡定,冲着悬铃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起来:“若不是我们将祁将军的酒落在了马车里,若不是今早天一亮壮子和段越就出去找马车,若不是你祁家有帝江神的护佑,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你让我们怎么跟祁将军交代?简直胡闹!”
“呜呜呜呜呜……”悬铃脸一抽抽,竟哇哇大哭起来:“人家不是想跟着你嘛!怪也怪你干嘛把人家心偷走,心都被偷走了,我能不出来找吗?”
卓展一愣,浑身上下一阵过电般的麻痒,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
卓展尴尬地看了看赤,有瞄了瞄悬铃,支支吾吾道:“儿、小越,你们照顾好悬铃……那个……那个,我去找段飞……”
卓展说着便低着头匆匆走出房间,留下梨花带雨的悬铃鼓着腮帮子,一脸憋屈的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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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子借着刚才煮粥的机会就溜进了帝江的庖厨。
此时,帝江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头满脸是血的土蝼发呆。
“哟,这不是之前找到悬铃小棉袄的那种土蝼吗,别说,一仔细看,这玩意儿跟老山羊长得也没啥区别,只不过是个头大点儿、长了四只角而已。”壮子用手掰了掰那坚硬的角,粗声道。
帝江“咕噜”一声,浑厚的声音从肉团中清亮发出:“呵呵,这土蝼可不像山羊那般温顺,这家伙,可是会吃人的。不过,你说我今天吃它,是从这最香头开始吃呢,还是从最嫩的肚子开始吃的。”
“我去,大神仙,原来你蹲这不言不语的,就在琢磨从什么部位吃它呀?”壮子一瞪眼,吃惊道,“你……你该不会……不会做饭吧?”
帝江黄色的皮肤一红,失落地伸出前面两个粗壮的小腿:“你看看我这副模样,怎么做啊?”
壮子眼珠轱辘一转,计上心头,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大神仙,壮某人可是个名厨啊。我刚就琢磨着这土蝼跟山羊长得那么像,会不会也是羊肉味儿呢……哎,石烤羊肉,吃过没有?”
石烤羊肉四个字一说出口,壮子就听见对面的帝江貌似使劲咽了口吐沫,壮子心中一喜,趁势挑逗道:“怎么样,要不要尝尝?我给你做?”
帝江看着挤眉弄眼的壮子,冷冷来了一句:“无事献殷勤……”但身体还是诚实地向壮子凑了过去。
壮子准备停当后,一人一仙便兴致勃勃地跑到了殿外樊冥湖的湖畔。
大肉团帝江老老实实地蹲坐在一根大木桩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壮子用火将一块又一块的石板烤的滚烫,然后将整块整块搓了盐巴的带皮肉平铺在滚烫的石板上,肉中的油脂遇热后瞬间收缩、析出,发出让人食欲大振的“滋滋啦啦”的炙烤声和焦香味。
这滚滚石火和袅袅青烟在皑皑白雪中是那么的鲜明,虽破坏了这幽幽湖畔的清秀气息,但对于准备大快朵颐的帝江来说,这种不和谐的对比却强烈勾起了他的馋虫,浑身的肉都跟着兴奋地颤抖起来,四只翅膀也张得老高。
他若是有眼睛,此时定会放出探照灯一般的光芒,但即便没有眼睛,壮子也能感觉到他对食物那种疯狂的渴求和克制。
壮子得意一笑,将不停翻烤过的肉块用铁铲一一从石板上起下,操起银亮的刀,轻柔地落在那微微焦糊的硬皮上。刀锋过处,烤焦的酥皮迎刃绽裂开来,露出里面莹亮的油脂和粉润的肉,一缕缕白白的热气在冰天雪地中嘶嘶腾起,炙烤的肉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壮子将切好的肉一片一片地码在一块用湖水冲洗干净的平滑石板上,还特意雕了一朵萝卜花放在旁边做点缀,很是讲究。
壮子恭敬地端着那一盘既有食欲又有品相的烤肉,信步走到帝江面前,学着高级酒店服务生的样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稳稳地托着石板,躬身递到帝江面前:“大神仙,壮某人私人秘制石板烤肉,香而不柴,油而不腻,浓香绵密,满口余香……”
然而吃货帝江全然没心思听壮子这般长老念经,迫不及待地将那香气扑鼻的烤肉一片片的吸入身体中。
壮子登时愣了,抬起头仔细地盯着帝江那团肉,然而却并没有发现他张了嘴,或者身上开了任何口子。
壮子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还是没看到他是怎么吃进去的。
只见烤肉一片片的飞入那一片混沌的肉团中,不一会儿,一盘便被扫光,连肉渣都不剩,包括那朵用来点缀的萝卜花。
“再来一盘,快去切!”帝江低沉的声音洪亮响起。
“哦……哦哦哦。”看得傻呆呆的壮子赶忙应着,屁颠屁颠地跑去切肉了。
壮子切肉的速度已供不上帝江吃了,不一会儿,一整头炙烤的土蝼都被帝江风卷残云地一扫而光,满足地打起响亮的饱嗝。
累的满头大汗的壮子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手都抬不起来了,只能用腿蹬了蹬帝江那团软囊囊的肉,喘着粗气说道:“哎,我说,大神仙,吃的怎么样啊?”
“啊……我真的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感觉自己真要飞升了。你叫壮子?虽然知道你给我做吃的目的不单纯,但还是谢谢你,让我这样满足,好几百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啊……说吧,想求我些什么?”帝江瘫靠在木桩上,怡然说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么能吃,是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一点儿不剩的吃进去啊?”壮子翻身而起,拐弯抹角地试探着。
帝江很是得意:“那是当然,别忘了我帝江可是混沌之神,没有什么东西能在混沌面前……不对!你……你小子不会想让我……”帝江陡然坐起,浑身瑟瑟发抖。
壮子涎皮一笑:“嘿嘿,大神仙,你真聪明,都猜到了啊。我啊,就是想让你帮帮卓展,陆吾神那锅什么羹,实在是……”
“不不,不不不不不……”还没等壮子说完,帝江就不停地向后退去,在厚厚的积雪上蹭出一条深深的印子,整团肉似乎都变绿了。
“不行,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只有这个不行!我……我答应你保你一世太平安稳可好?呃……财富?姻缘?”
壮子很是不解,赶忙上前,再次恳求道:“不是,大神仙,任何东西在您混沌面前不都是小菜一碟吗,您就行行好,帮帮卓展吧!”
“壮子你有所不知,陆吾那锅羹的味道,对于你们凡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于我们神仙来说,那简直就是地狱般的要命折磨!壮子,今天很感激你给我做的这顿美味,我一定会保佑你的,那个……我还有事,告辞了!”帝江说完便张开四只翅膀扑棱棱地逃命似的飞走了。
“靠,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知道不?帝江,你特么真不地道!”壮子扯着嗓子朝天空中越飞越远的肉团喊道,气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