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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似棠这声音虽小,可这堆秀山上原本风就极大,这句话顺着风声,刮出去,倒也让四面伺候的宫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得不远处有人说话,几人忙回头去看,但见王茜萦远远的走过来。她披着银狐斗篷,淡扫蛾眉,脸颊微微泛红,瞧不出是薄薄的胭脂,还是被冷风吹着的缘故。她步履极慢,优优雅雅的进前。几人纷纷起身见礼,她才轻嗯了一声,又懒懒的向裴似棠问道:“裴芳仪方才说的什么?什么孩啼声?”
裴似棠忙垂首,恭顺的回道:“嫔妾住着的衾芜院就在印月殿的后身儿,离着也不远。那日庄妃娘娘临盆,宫里宫外吵吵闹闹的,嫔妾一时睡不着,便在院子里闲坐这。委实听见了印月殿里面有孩啼声,听得可真楚儿呢,哭了好几声。后来听见有太监通传,说是琼婕妤到了,之后,便再没听见孩子的哭声。”裴似棠说着,飞快的抬头瞥了自己身边的宫人一眼,问她道:“是不是?”
芷凝忙点头,应道:“可不是,奴婢等人都听得真真楚楚儿的。后来琼婕妤进了殿,又听见吵吵闹闹,摔摔打打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儿,乱糟糟的。”
纯妃听见主仆二人这番话,不禁眉头蹙了蹙,可很快,面上便又是波澜不惊,缓缓坐了下来。
诚妃听裴似棠提起柳氏,不禁抿了抿嘴唇,向着梁婕妤等人一笑,别有深意的说道:“如今可不是琼婕妤了,皇上不是刚晋了她做贵嫔。琼贵嫔入宫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诚妃说着,眼神一黯,似是感怀心事一般,道:“再过个一年半载,岂不是要封妃、封夫人了?咱们到底是没本事的。”
梁堇染先后被沈青黛、柳依依后来居上,虽有皇嗣傍身,到底是个帝姬,不比皇子的尊贵。她想到这一处,感怀自身,面上的笑容便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恪贵嫔极是聪慧伶俐,听见诚妃这话,微微一笑,温然和婉的说道:“皇上心里喜欢谁,乐意看谁,自有缘法,并不是臣妾等人能妄议的。如今琼贵嫔有孕得以进封,是她的福气。得皇上青眼,也是琼贵嫔的本事。”
诚妃莞尔,轻巧的笑道:“恪贵嫔看人看事,格外大气雍容。难怪皇上与太后常夸你贤德。”
冯岚垂首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众人坐了一会儿,赏看完了,这才起身离开。
王茜萦坐上仪轿,也不急着回寝宫,吩咐了人往未央宫去。
仪驾到了未央宫的仪门下,门口扫雪的小太监等人立时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向着王茜萦请安道:“纯妃娘娘万福金安。”
王茜萦扬了扬眉,温和的免了众人的礼,一壁进门,一壁曼声问道:“贵妃可在宫里?”
小太监回道:“贵妃娘娘才去了钦安殿,这会儿不在。”
王茜萦一笑,曼声道:“往琼贵嫔处看看去,她还没搬宫呢?”
小太监赔笑道:“册封的圣旨刚下,没听说琼贵嫔要搬宫的事儿。纯妃娘娘慢走。”太监打千儿恭送王茜萦往竹意馆去。
进了竹意馆,柳依依正披着貂裘大氅在院子里晒太阳,见王茜萦进门,忙起身,刚要行礼王茜萦便是快走两步,笑意盈盈,“妹妹别与本宫多礼,你如今身子重,能免则免吧。”
柳依依柔婉的垂首一笑,乖巧的道了一句是。王茜萦极是亲热的握着柳依依的手道:“外面儿凉,可不好着了凉,本宫陪你进屋子里说说话。”柳依依心知王茜萦这般,必定是有话要说,也不让人跟着,只与王茜萦两个携手进了暖阁。
竹意馆照比未央宫的漪澜殿小了许多,不过琼贵嫔正当宠,屋子虽小,却是什么都齐全。又逢柳依依对屋中的摆设物件极尽挑剔,小小竹意馆里的东西,没有一样儿不好的。打帘子进门,便是一阵热浪扑面。屋子里馨香甜腻,极是好闻。
王茜萦与柳依依携手进了门,见四面无人,才忽然放了手。柳依依笑呵呵的请王茜萦坐下,亲自取了茶壶茶杯为她斟茶。
“你在孕中,不要熏那些香料。从前恪贵嫔小产,便是因为闻了不当闻的东西。”王茜萦说着,随手拢了拢微垂的发髻,闲闲道:“你不善制香,轻易闻不出里面有没有麝香。”
柳依依眉心一动,满面堆笑的为她斟了茶递上前道:“这些哪里是香料,臣妾让宫人放了瓜果、花蕊在炭盆上面熏烤,屋子里才有些香气,不然满屋子都是安胎药的味道,实在难闻。”
王茜萦软软的嗯了一声,随手用帕子拍了拍脸颊,轻缓地开口,“听说庄妃临盆那天,妹妹去了印月殿,是去做什么去了?”
柳依依早就知道自己去瑶华宫是瞒不住的,听王茜萦突然询问,她倒也不觉得意外,含笑回道:“帮着皇上去瞧一瞧庄妃娘娘。”
王茜萦眼中无波无澜,极随意地又问她道:“哦,听说九皇子脐带绕颈,生下来就没了?”
柳依依眉心跳了跳,思忖了一番,才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九皇子不是脐带绕颈,”她说着,便是满面为难的咬唇,垂首良久,犹豫不定,支支吾吾,“臣妾原不应该多言,只是,只是不敢瞒着娘娘您……”
王茜萦满面探究的凝着柳依依,扬眉道:“什么?”
柳依依道:“是皇上授意,让臣妾去处置了九皇子,为的就是不让储君之位旁落,皇上与臣妾说,他属意六皇子。”
王茜萦面色变了几变,瞧着柳依依怯怯的神色,心里却是大不相信,微笑的睨着柳依依,道:“是吗?皇上让你去扼死九皇子的?”
柳依依忙不迭的颔首,“是,臣妾绝不敢欺瞒娘娘。”王茜萦眯目审看了柳依依良久,那眼中神色难辨,柳依依瞧着心生寒意,心思一转,便是与王茜萦道:“娘娘,臣妾心知娘娘早想将九皇子养在膝下,当时也是百般阻拦皇上。可皇上一心惦记着六皇子,才痛下杀手。可,如今臣妾已经怀上了孩子,臣妾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娘娘的膝下照养。”
王茜萦不想柳依依竟是主动将自己的孩子给了自己,心中无比惊奇,可细细一想,料柳依依是畏惧自己才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含笑,幽然道:“你好好的,做什么把孩子送给我照养。”
柳依依眉目敛然,正色道:“若这一胎臣妾能生下皇子,子以母贵,母凭子贵。臣妾的身世,只怕牵连了皇子。倒是娘娘出身高贵,还有王家这般得力的母家,能助皇子出人头地。”
“你真是这样想?”王茜萦巧笑倩兮,柳依依听了这话不敢马虎,当即连连点头。王茜萦这才满意的起身,只道:“你还是等瓜熟蒂落,真生下皇子之后在与本宫来说这个罢!”王茜萦话罢,款步出了竹意馆。
柳依依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听到珠帘响动,晓得王茜萦是真走了,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靠坐在软垫之中,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且说,姜子君遣人连日彻查,总算得了消息,只是那瞎眼老婆子早就在去岁的四月里暴毙,死因不明。
姜子君将查出来的消息如数告诉给了云千雪,说完,忍不住叹道:“她们杀人灭口,做的实在是干净。那瞎眼老婆子若是没死,你倒是全可以信了天煞孤星这样的话。可她如今暴毙,是坐实了有人要害你!”
云千雪心中又惊又喜,可想起线索一段,又不禁发起愁来,脸色是变了又变。半晌,才听她道:“若是如此,我便不必出宫,我……我可以留在他身边。”
姜子君见她恍然失神的说出这番话,抿唇笑了笑,也是欢喜不已,“是了,你能长长久久的陪在皇上的身边!”姜子君语顿,亦发觉着好笑,打趣的说道:“你也真是个傻得,你若早说出来,也不必烦闷这些时候,我早些让人查下去,哪儿还有琼贵嫔的份儿?”
云千雪也觉自己蠢笨无比,不由得拍了自己两下,那神情极为娇憨,道:“也怪我自己先乱了阵脚,没了主意。当时只怕这话有万分之一是真的,也要害了身边儿的人。什么也想不通,全忘了该如何应对。”云千雪停了停,又觉烦愁,叹道:“可那老婆子暴毙,咱们又寻不出幕后真凶了。”
姜子君闻言,也觉着发愁,不禁愤然道:“可真真儿是可恨,咱们总晚了那么一步,她们委实了不得,总做的这般不露痕迹。也实在是咱们技不如人,三言两语被人骗了不说,还没个……”
云千雪听着姜子君喋喋不休,不禁抿唇一笑,道:“姐姐,我倒是有个请君入瓮的主意!”
姜子君听她这样说,顿时住了口,双眼发亮,笑问道:“什么主意?”
云千雪凑近姜子君,轻声与她低低的说了几句。姜子君侧耳细细的听,不住声的赞道:“好,好,真是个极好的法子!”
“旧账新账,咱们是时候一并清算了!”云千雪略一眯目,眼中精光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