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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与柔然之战打的如火如荼,令霍延泓分身乏术,鲜少踏足后宫。因着九皇子夭折,庄妃病居瑶华宫,令宫中莫名冷清下来。六宫上下,三三两两的妃嫔偶尔围炉小酌,偶尔踏雪寻梅。日子竟也和乐融融,过的极清淡平静。
乌兰图娅之死仍旧是秘不发丧,众人只当庄妃病的严重。期间姜子君与琼贵嫔两人装装样子,依着皇帝的意旨往印月殿小坐。
过了二月,春江水暖。清明节这一日晨起,德妃向太后请过安后,听了内监的回禀,惊道:“那瞎眼老太婆死了?”
刚出了颐宁宫的仪门,诸人还未上轿,便听见德妃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由皆是纷纷看向了德妃。
王振规规矩矩的道了一声是,姜子君便立时脚步匆匆的往建章宫去。姜子君行事一向风风火火,鲜少又这般惶急又神秘的样子,诸位妃嫔皆是好奇,都止了脚步去看姜子君。
姜子君一路从颐宁宫感到建章宫,下了轿也不急着进建章宫,却是等着黄槐几人快步走过来,向她道:“娘娘方才那一声说出来之后,奴婢瞧见琼贵嫔神情间大有震惊之色,与寻常妃嫔的好奇不大一样呢,至于旁的妃嫔,没什么不妥。还有贵妃、诚妃、舒妃、纯妃与莲贵嫔几人,倒是都没听见一样,无甚表情。”
姜子君将手里捧着的暖炉拿出来放在了黄槐的手里,曼声道:“也没想指着这一句话试出来谁,总归这柳氏是跑不了了。”她话落,扬了扬眉,轻缓的开口,“如今只等着皇上下朝吧。”
霍延泓此刻正在前朝听政,姜子君不疾不徐的进了建章宫的耳房,候着霍延泓下朝。过了许久,直等的姜子君犯困打盹儿,才见有人打帘子进门对她道:“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呢!”
原是姜子君与云千雪两人商量了一番,琢磨着琼贵嫔等人已然笃定了自己心意已决,早晚是要出宫修行的。如今由姜子君将天煞孤星一事揭出来,必定会扰乱琼贵嫔等人的全盘计划。这平白出现了变数,自然就更好浑水摸鱼。
进了太极殿的殿门,姜子君请过安后,便与霍延泓直直道:“皇上,臣妾晓得元妃好好儿的,是因何犯了糊涂了。”
霍延泓听姜子君这样说,表情明显一怔,心中是百感交集,道:“她是因为颜欢而怨朕,朕之前让你去劝她,你怎地现在才弄清楚?”
姜子君抿了抿唇,摇头道:“不是因为颜欢,”姜子君微微一顿,也不等霍延泓应答,便是将去岁在观音庙里,云千雪如何遇上瞎眼的老太婆,如何被人说是天煞孤星。绿竹、颜欢与腹中的孩子相继没了,又令云千雪失了清明,这才信了自己是真正的天煞孤星。
霍延泓听了姜子君这番话是将信将疑,不禁问道:“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姜子君含笑,“是香薷觉出元妃多日来心事重重,想起之前绿竹从观音庙回宫之后与她曾提起过,有人说自己曾有血光之灾,又说那日曾冒犯过元妃。臣妾也想起来,当时远远的瞧见元妃曾与一位瞎眼老太婆远远的说话,立时就想起其中大是不对,让人彻查下去,便查出那瞎眼老太婆自观音庙之后,忽然暴毙。”
霍延泓听了她这一番话,眉头紧蹙,想也未想,立时起身快步冲出了太极殿。
彼时云千雪正在廊下看雪,她心知姜子君这一去,霍延泓必定是要来的。数月不见,一时心中忐忑,柔肠百结,一时埋怨自己该与霍延泓一五一十的说明才好,一时又气霍延泓对柳依依青眼有加,为了她百般冷落挑剔德妃,一时却又惭愧自己糊涂的说了那么多的重话。她正思虑万千,忽然听见靴声囊囊,抬头时,霍延泓一身青金色绣龙吐珠的常服踏了进来。他明黄的靴子踩在院子里的一抹新绿上,双目炯炯,奕奕有神。
云千雪愣了愣,只觉这数月以来的思念与委屈,如数用上喉头,双眼一红,相对无言。
霍延泓快步上前,倏地将云千雪拉入怀里,“作甚么要信那种无稽之谈!”
云千雪喉头哽咽,原本该问霍延泓怎么知道的,可心中再不愿骗他,瞒他一分,便是哽咽着道:“我不敢不信,若不是别人害我,若万一是真的,我害怕!”
霍延泓听她哀婉的开口,心快被她揉碎了一般,道:“青萼,若能与你在一起,朕立时死了也甘愿。若因为这劳什子的天煞孤星,到让咱们两个天各一方。我倒是宁可短命的跟你过日子!”
云千雪心中极是震动,立时抬手掩住了他的口,迭声道:“不许这样说,再不许这样说,咱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块儿,你应过我,咱们要白头偕老的。”
霍延泓连声应了她,垂首看着云千雪泪落涟涟的面庞,又道:“颜欢的事儿是我的错,当初我该亲力亲为……”
云千雪埋首在霍延泓的胸膛里,一时悲从中来,却摇了摇头道:“我晓得你心里也难过,往后咱们再不提了,再不提了!”
霍延泓大为欣喜,这一大通折腾,对二人便如失而复得一般,倍感珍惜。
如今晓得天煞孤星只说来的荒谬,背后自然有人图谋不轨。霍延泓龙颜震怒,下旨彻查下去,下旨务必寻出母后真凶。
后宫诸人全等着清平公主的忌日一过,元妃便会被允出宫修行,如今骤然转变心意,让诸人是又惊又怒,可也只是怒不敢言。因着云千雪回心转意,霍延泓心中大喜,又晋了琼贵嫔为琼淑媛。后宫诸人自都晓得元妃没能出宫,全赖诸位表妹的功劳,阖宫上下不免对柳依依又多了几分痛恨。
这日里,云千雪刚让何晟请了平安脉,便又宫人来回禀,说是秦妍身边的弦音求见。秦妍深居简出,几乎是与宫外断绝来往,如今骤然派人来求见云千雪,倒是令云千雪心中奇怪。
弦音进了门,向着云千雪跪地问了安,刚被免了礼,甫一起身,便是垂泪不已,哽咽着与云千雪道:“主子请元妃娘娘往重华宫走一趟。”
云千雪见她神情间大有悲意,心中正疑惑,弦音忽然跪地向她哀求道:“娘娘,求您劝一劝我家主子吧。主子她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可奈何这大半年来,她都不肯延医用药,如今……”弦音话至此出,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李香薷在一旁瞧着,忙劝她道:“姑姑快别哭了,秦娘娘身上既是不大好,你便把药放进饮食里。”
弦音眉头不展,苦着一张脸,“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就是不肯吃药,一闻出来有药味儿,索性连入口的东西都不吃了。如今主子遣奴婢过来,说是一定要见元妃娘娘一面。请娘娘务必去劝一劝!”
云千雪自不晓得秦妍因何要见她,想了想,琢磨着许是秦妍有什么话要有自己说,当即起身,也不另外更衣,只穿着寻常的衣裙,披了斗篷往重华宫去。
她许久不曾踏足过柔仪殿,如今再来,这殿中的摆设倒是与从前无甚差别。弦音走在前面,引着云千雪往内殿去。
自明间儿转过屏风,柔仪殿的尽间儿转角处,垂着好几副帷幔,一扇窗户洞开,将青纱的帷幔吹起,在柔仪殿的梁间来回的漂荡。内殿四周弥漫着浓重汤药味道,混合着博山炉中飘散出不知名的香料气息,味道怪怪的,竟让人蓦地又一众颓败衰朽的感觉。
云千雪微一蹙眉,道:“她既是病着,怎的开了窗?”
弦音放低了声音,恭谨的回道:“娘娘说不爱闻药汤的味道,所以白日里都让开窗放一放。”
云千雪心中无比的纳罕,却不再多问,吩咐人将窗子掩上。
内殿的床榻前,立着一扇巨大的屏风,其上满目所及皆是怒放的梅花,中间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眉目俏丽妩媚,面上衔着情愁倚门远眺。云千雪认得这幅画,早前家中便有一个六扇屏风,听娘亲说过,那是太后画的。不过这屏风的刺绣功夫一般,比起家中的那副,实在相差甚远。
这屏风是用青纱做成,云千雪站在屏风前,能瞧见屏风之后人影憧憧。弦音转进屏风里面,低低唤秦妍道:“娘娘,娘娘!元妃娘娘来看您了!”
弦音的声音辅一落地,便是跟着一串咳嗽,十分急促,让一旁听着的人似乎都跟着喘不过气来似的。
秦妍被弦音扶着坐起来,虚弱无力的说道:“请元妃娘娘吧。”
云千雪也不等弦音出来说话,款步绕到了屏风里面。秦妍未施粉黛,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如瀑一般吹散而下,越发衬得她面如纸色,极是虚弱憔悴。她十分消瘦,原本饱满的双颊也深深的凹陷下去,形如枯槁,唯有一双眼睛,瞧见云千雪进门,带着亮光,勉强笑了笑,极是闲适恬然的与云千雪说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