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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凝九吸了吸鼻子,皱眉道:
“居然用裂魂散!真是阴毒小人,只敢躲在背后算计我们……”
突然,黑云背后也响起一阵滋滋的声音,轻微得听不真切。黑气散去,露出一个瘦削笔挺的长袍背影。他缓缓转身,在看到众人后,冷冷笑道:
“呦,来得都是熟人呐。许久不见,可有想我?”叶释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话语,气氛得咬紧牙关,把手中宝剑紧紧一握,就要冲上前去,被慕凝九一拦。
“既然有人不满,那我们……”他从袖袍中猛然抽出三枚飞镖,勾唇一笑,极近嘲讽与轻蔑之态:
“就光明正大地比试一番,如何?”
“我来”众人看着已然上前一步的叶释,不由地心下担忧:这番对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叶释她……是不是有些过于冲动了?
残嗤笑了下,就听叶释一字一顿地道:
“对付你,我绰绰有余。”话音刚落,就挥刀而上。她的刀法很快,可残却仿佛浑然不见一般,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北宫晗皱眉,与沈晚对视一眼,心觉有诈,双双握紧兵器,好在关键时刻冲上前去。
就在叶释的刀离残只有半寸距离时,她瞥见他目中无人的迷蒙眸中闪过一丝释然和点点细碎的、她所看不懂的情愫,心下一颤,手中的刀却已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就在那一瞬间,他作为左判官时那股倔强的劲儿宛若开了闸的水,一股脑地涌出倒下的身体,又化为一柄利刃,刺伤了叶释蓄满熊熊怒意的双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地的人,猛然放开剑柄,手不停地颤抖,扑通一声坐下。
“阿释……”左晟一张口,汩汩鲜血就不断地从嘴中冒出来,像是流不尽的小溪般。叶释在听到那熟悉而陌生的称呼刹那,一滴眼泪也随之滑落脸颊。
“从恢复记忆的……那刻起……我就想……既然我做了如此十恶不赦之事……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若是死……我想被你亲手杀死。”
叶释压下涌上鼻头的酸意,冷冷道:
“在你杀死那些无辜之人的时候,你的死,就已经注定了!”叶释撇过头去,刻意忽略左晟眸中闪过一抹绝望的苦痛与挣扎,淡淡地叹气道:
“可惜啊,我竟无意间完成了你的夙愿,真是可笑。”左晟听见叶释漠然的口气,心中的剧痛席卷全身,他忽然觉得,比起这个,切肤之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吧。他伸手挡住眼睛,隐蔽地擦去流下眼角的泪,轻飘飘地道:
“你做到了……那日问我的话,我就知道你可以。”
叶释双眸呆呆地盯着地上的某一点,耳畔响起那日突发奇想的戏言:
“若我执迷不悟,继续杀人呢?你会杀了我吗?”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然抬头,心中涌起个念头:凭借他能看透千百人心理,推测后续举动的能力,或许早就知道她在经历了这些后会如何做,才故意,设下了局,好让自己……
死?怎么可能?叶释被自己脑海中疯狂的念头冲撞得有些迷惘:那么这一切的意义究竟为何……
她晃了晃脑袋,用理智催眠自己:叶释,他最擅长的不就是攻心么?死到临头还说这番话,肯定是想拖延时间。别信他,千万别信……耳边传来左晟虚弱的一丝气音,她却听得无比清晰:
“对……对……不住。”这句话仿佛掏尽了他毕生的力气,胸口不停得上下起伏。他久久不语,久到叶释以为他已经断了气,才见他微微睁眼,颤抖地伸手,想要去够叶释的脸,嘴中迷迷糊糊地反复说着几个字:
“若……有……来世,若有……能不能”
“小释!他或许是……”叶释刚转头,就听身后传来“咚”的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它仿佛被扩大了几百倍,敲进在场每个人的心中,沉痛而悲凉。
那双救了无数冤魂的修长手指,最终未能够到,他最爱的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在染着浓浓血液与尘土的黑色斗篷之上。
慕凝九颤抖地举起手中突然发出阵阵轻鸣的两块残桓,眼眶通红:
“他是……”叶释猛地转身,看着刺中心口上方迸射出一道极亮的金光,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却挡不住蔓延至喉头的呜咽。毫无察觉之际,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居然还能在惊异、苦涩、绝望、愤怒等众多情绪中抽离出一丝理智来,把整个事情弄清楚。
原来如此。
难怪,那晚桥姬在接近他们的最后一刻,像是触到什么东西般退散开去。
难怪,那日集市中,他会被装在牢笼的上古神兽所吸引。
难怪,沈晚在拿出残桓后,他痛得满脸煞白。
他们皆认为残桓是块死物,却是从未想过,残桓也可以是由活体装载的。
兜兜转转,他们费尽心力寻找的最后一块残桓,居然一直在身边。
原来……如此。
虽然心中仍有无数谜团未被解开,但如今她心中残留的唯一念头就是:左晟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们,成全天下大同,成全百姓安康。而就在他一身落拓地死去之时,她仍百般嘲讽,连个眼神也吝啬给予。
真是造化弄人啊。她突然发疯般仰天长笑,眼眶却不断滚落泪水,形成鲜明而怪诞的反差。慕凝九担心地看着已经失去控制情绪能力的叶释,心中的疼痛更甚。
笑完之后,她轻柔地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左晟脸上脖颈的血迹,像是完成什么仪式般扣住他手,在他早已冰凉苍白的唇上印了一吻,随即脱下外袍,紧紧把他包裹在自己怀中。
商瑾一行人围过去,只听她一面落泪,一面轻声呢喃道:
“这样就不冷了……我陪着你,不管去哪儿,我都……”话音未落,怀里的重量猛地一轻,她伸手去抓陡然飞在空中的那团赤金之光,嘴里破碎地嘶吼:
“不要!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不要……不要把他带走……不要”
“求你……”她双目赤红,卑微地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转变为一块死物,就连全尸也没留下,心中剧痛难忍,梗着脖子,固执地看着天上的那块残桓,眼泪像是廉价般,一滴一滴直直落入土中。
“小释……”慕凝九把失了魂的叶释搂进怀里,却觉手中的重量顿时沉了下来,身后传来沈晚、北宫晗与缇娜的惊呼:
“叶释!”怀中人像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嘴唇、耳朵、鼻子突然都涌出血红颜色,衬得苍白的皮肤愈发触目惊心。“哒哒哒”的马蹄声靠近,阮音与百里泽翻身下马,把叶释往马上一放,随即对众人说:
“那里面还需要你们,叶释就交给我们,快去吧。”慕凝九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哑声道:
“走。”
经过刚刚的变故,众人在悲愤压抑过后,看到五芒星中央对坐的二人,心中只剩下了无处发泄的怒火。
五芒星阵中的黑气离阵心只有三四寸远,若是晚来一刻,恶魔被召唤出,整个神州大陆和四族,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一团黑气从众人身后飞来,沈晚似有所觉地转身,五指张开,边吼道:
“小心身后!”慕凝九闻言,把澜往快速空中一抛,一团极亮的青光乍现,直直对上那黑气。
大部分黑气被幻术所抵消,小部分撞上沈晚的火盾,消失在虚空中。
木长风见他们压制住了零,袖袍一震,软而韧的朔风鞭像条蛟龙,飞快地席卷过去,缠绕住层层黑气护体的弑和芜茗。弑的黑色斗篷被灵力冲击,哗地散落下来,沈晚看到那人容貌后惊呼了声:
“祖母???”
眼前的人,可不就是那个长年疯癫,住在狭小阴暗房间内自己的外祖母吗?没想到,她一直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把四族和神州大陆吞并,成就什么所谓的大业……她心中无端升起一阵阴寒。
商瑾飞快从怀中拿出那块滚金的令牌,默念了句什么,地道中突然想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金光从他脚边的泥土中升起,伴随着土地神苍老却洪亮的唱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上古法阵的位置变幻莫测,常人只知此阵现于大荒内,殊不知,它的活动轨迹,大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轰”地一声,地道从远处裂开一道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古城内蔓延到五芒星阵之上。芜茗咬牙暗忖:这么多年来的霸业,难道就要这样功亏一篑吗?她大吼了声,手中输送给弑的黑色灵力愈发强大了,那黑气往阵心猛地挪动了寸许。
“吱嘎”地一声,裂缝蔓延到五芒星阵边缘,它仿佛把坚韧的大刀,硬生生把金刚不坏的阵砍出一个缺口。
仪式受到冲击,弑顿时感觉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气血上涌,哇地吐出口鲜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