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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星注视着伊恩,却想起那日第一次去宗教裁判所时,迎面走来的少年,他那双红色如同玛瑙一般的眼睛,太过惊艳,眼中没有任何杂质,一身白色袍衫,衬得他更加超凡脱俗。
再看伊恩,反而伊恩像极了苦苦模仿少年的赝品。
伊恩穿过人群,站在审判长身边,他极其庄重地开口:
“这几年来,教堂收到很多关于莫尔顿家族的、不切实际的诬陷控害,现在,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莫尔顿家族之所以杀死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是被恶魔附身的人,之所以没有告诉大家,是因为不想让大家恐慌。”
审判长道:“我一直相信莫尔顿家族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家族,我想,强加给莫尔顿家族莫须有的罪名,就在今天消散吧。”
糜春飞到伊恩的肩上,亲昵地碰碰伊恩的脸。
无秘上,画面再次变换,这一次的主角是莫尔顿男爵,男爵强掳少年少女进他的城堡,这些少年少女们在十字架面前,化出了原形,恶魔的美艳面容、妩媚身段显露出来,男爵杀死了它们。
男爵执着宝剑,剑上斑驳血迹,棱角分明的脸上是痛苦的神情,他放下剑,双手合十,为地面上的尸体祈祷着,墙壁上挂着的十字架发出柔和的光,光芒照在尸体上,好像在净化它们身上的罪孽。
男爵祈祷完后,便派来护卫,吩咐他们把这些尸体送给它们的家人。
“男爵,如果只把尸体送回去,而不告诉您杀死他们的真正原因,民众肯定会认为你故意杀死他们,你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男爵:“我总归不想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恶魔,这些孩子是被恶魔附身的受害者,我想给这些可怜的孩子最后一点脸面。”
画面中,十字架发出的白光照在男爵脸上,男爵脸上的神情充满悲悯。
至此,无秘揭示了真相事实。
“这就是事实真相!”审判长激昂道,“这就是我们伟大的莫尔顿家族!”
支持莫尔顿家族的人群获得莫大支持、鼓舞,他们朝对面吆喝着:“莫尔顿男爵杀死了你们被恶魔附身的孩子,你们得感激涕零!要不是莫尔顿男爵,你们可能都被自己的儿女当成食物吃了!”
苍星紧抿着唇,心中窝火。
他不经意间看向左侧的男人,男人正是那个控诉女儿被莫尔顿男爵掳走的人。
“我的女儿就是被他掳走的!!我求着莫尔顿男爵还回我的女儿……倒是还回了一具尸体。”这一番痛苦的话让他印象深刻。
此时,男人不可置信地喃喃:“杀了我的女儿,我还得感激涕零?”
苍星再次看向审判长、伊恩,诚然,他们容貌上乘,有着端正的脸庞、真诚的眼。
莫尔顿家族由于“无秘”而洗去身上的冤孽,让事实的正义呈现在众人眼前。
但苍星却觉得一阵恶心。
他环顾身边的人,他们的脸阴沉着,自己的家人被贵族玩弄至死,想要讨回公道,却被倒打一耙,死去的家人是被恶魔附身的人,本就该死,而杀了恶魔的莫尔顿家族是人间正义,他们应该心怀感恩。
苍星盯着地面,眼睛酸痛肿胀,想要流泪。
只有受害者知道真正的真相,痛苦无法疏解。
残阳如血,暗夜将至。
审判长朝众人道:“大家都知道事实真相了,天也晚了,大家都回去吧。”
支持莫尔顿家族的民众又朝对面的人啐了几口,恭恭敬敬地朝伊恩行了大大的礼,便纷纷散去。
有人气不过,他大声道:“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怎么可能被恶魔附身了?!我的孩子那么听话……”
审判长的眼神冷了下来:“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他看向一个护卫,护卫径直拉走了那人,拖往裁判所后院。
苍星依旧被护卫制住,身体动弹不得,渐渐的,人群散去,开阔地只剩被押着的他、曦、苍嘉澍,还有审判长、伊恩,以及裁判所的护卫。
审判长道:“放开他们,让他们走吧。”
护卫们果然松开手,曦站直了身子,她的嘴唇哆嗦着:“我的然然真的是恶魔?”
伊恩很耐心地道:“没错,你的孩子就是魅魔。”
曦留下泪来:“看来,事实确实是这样……我的女儿是魅魔。”
苍星诧异地望向曦,曦竟然相信了?!
曦擦去眼泪,她缓缓地靠近伊恩,脸上带着感恩:“我很难接受我的女儿死去,但得知它竟是魅魔后,我释然了。恶魔该死啊!哪怕它附身的是我的女儿。”
“我很感激你,伊恩小少爷,你为民除害,简直就是天使!”
“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人可能会被魅魔杀死,我太想感谢你了,我能抱抱你吗?”
伊恩点了点头,曦轻轻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他。
审判长笑着看着他们。
曦垂下头,嘴唇靠近伊恩的脖子,她蓦然间收紧抱住伊恩的手,将他狠狠地锢在怀中,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伊恩的脖子,她愤怒地撕咬着,咬得血肉模胡,伊恩疼地大叫,奋力挣扎着。
审判长骇极了,赶忙上去拉曦,护卫们也上前,他们拿着长枪,枪尖对准曦的后背。
曦胡乱撕咬着伊恩,伊恩挣扎中,她咬下了伊恩的耳朵,伊恩惨叫连连:“啊!!!!”
苍嘉澍一见护卫即将刺中曦,大喊道:“教皇陛下!”
这一声还是震住了众人,众人不禁朝裁判所外望去,苍嘉澍趁着这几秒时间,抱起曦,往外面跑去,苍星赶忙跟在他们身后。
曦吐出嘴里的耳朵,她大声咒骂着伊恩:“你这个杀人魔,你会遭报应的!!”
她指着无秘:“这个杀人机器,颠倒黑白!!!”
她指着糜春:“你不过是披了天使皮囊的恶魔!!”
护卫们紧追不舍,但他们也跑得很快,跑出了教堂后,在城内的小巷里弯弯绕绕,竟然甩开了护卫。
奔跑中,他口袋里的蝴蝶兰掉了出来。
这朵花没有送到妹妹手中,它落在地上,和小巷里的垃圾为伴,等待它的是腐烂溃败的结局。
他想捡起来,忽听身后又是一阵脚步声。
苍嘉澍叫他:“护卫可能跟过来了,我们赶紧跑!”
他没有犹豫,跟着父亲、母亲,跑向小巷深处。
几日后。
他们落脚在一处破旧的屋舍,屋舍内各种设施意外的齐备,由于屋舍处在人烟稀少之地,很少有人来此,他们躲过了教堂护卫的搜捕。
苍嘉澍为曦绾好发,温柔道:“我们一家人去其他国家,去强盛的兰耀帝国吧。”
曦默默地点头,她看向苍星,忽然眼睛一亮,掰着手指数了数,突然道:“今天是星星的生日!”
苍星愣了愣,生日?
这几日以来,曦都未曾笑过,现在她终于笑道:“今天是星星的十岁生日,我们还是庆祝一下吧。”
苍星走到曦身边,曦环住他的胳臂:“妈妈只有你和爸爸了,你们要好好的。”
苍嘉澍说:“我昨天采购了许多食材,今天还剩了很多,我去下厨,我们今天中午吃顿好的。明天我们就去兰耀帝国,我们去那里过新的生活。”
曦揉了揉苍星的头,又对苍嘉澍道:“好。”
过了一会,苍嘉澍的声音自厨房传来:“没有水了,星星去外面的井边打点水,好吗?”
苍星应了一声,曦道:“我去吧。”说着,就要去拿水桶。
苍星抢先拎起水桶:“我去吧,妈妈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
他提起水桶出门,一踏出房门,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曦坐在床边,岁月静好的模样,见他回头,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他也笑了,去打水的路上格外荒芜,天色阴沉,他的心情却没有前几日那般阴郁。
今天是他的十岁生日,其实也不算他的生日,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年月是什么时候,曦将收养他的日子定成他的生日,并大概估算了他的年龄。
他打好水,往回走,心脏砰砰跳着,不安感弥漫开来,他加快脚步。
隔了不远,他看见房门洞开,两个彪形大汉守在门边,一眼看见他,恶声恶气道:“他就是那女人的儿子,抓住他!”
苍星想跑,一想到父母还在里面,他就犹豫了几秒,就这几秒,彪形大汉摁住他的胳膊,将他押进屋内,水桶摔地,水花四溅。
屋里,曦被人摁在地上,苍嘉澍被人捆了起来。
伊恩站在曦面前,他的头裹了一圈纱布,纱布的左侧明显平整,他的左耳没了。
伊恩抓住曦的头发,凶神恶煞地骂道:“他妈的居然敢咬我的耳朵!”
伊恩扭曲的脸、恶毒愤恨的神情,落在苍星眼中,和无秘上善良的伊恩、人群前的伊恩简直像两个人。
不,这才是伊恩的真面目。
伊恩环视他们三人,狞笑道:“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身边的人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个托盘,推盘上摆满了各种小刀,他拈起一把生锈的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