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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合理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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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约有一条别致的道理。

    它叫“白银优先,北约优先”。

    讲的是西大陆的秩序,由北约这个利益共同体说了算。

    谁是北约的意见领袖?谁又是北约真正的主人?

    答案是亚米特兰。

    这个国家经历了八次分裂,百年战争之后死而不僵,在西大陆近代史上,再次强大了起来。

    如果说列侬的发家史是星界来客对自由平等的向往。

    那么亚米特兰的历史,就是星界来客对强权的妥协。

    亚米特兰用一张张银元券贪婪而残忍地掠夺着北约同盟国的财富对列侬这个最早背叛米特兰王的二五仔又有“特别优待”。

    它利用国内富余的银矿储备出借银元,又向整个北约出售鸦片和劳动力资源来掠夺银元,利用北约商贸协定中的银元结算法则,再次出借,如此循环往复,他国自然背上了无形的债务。

    亚米特兰作为西大陆最古老的国家,在近百年的时间里,打着先进科技和文明古国的招牌,造出时尚风潮与公民至上的幌子,在国内设立二十一所大学,三十家军校,在国外却干着贩卖人口和鸦片的勾当。

    在年轻人眼中,亚米特兰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

    它拥有健全的公民保险,优秀的学术环境,世上最强大的国防军事和最先进的武器库。

    在别国当权者眼中,亚米特兰是个魔鬼。

    因为这些看起来美好的事物,都是亚米特兰靠白银和鸦片抢走的钱。

    包括四十年前的工人革命战争,也是亚米特兰一手导演出来的戏码。它用北约的武器管制法令向工人售卖军火,调任军校的士官作为间谍,指导列侬工人作战,教会工人如何开枪,如何打断列侬骑士手中的铁剑,又同时为列侬提供武器援助,方便两头收钱。

    这种钱币游戏,能玩上一百年本身就很荒谬。

    只因一开始,北约的存在就是亚米特兰对列侬的复仇。

    亚米特兰的目标,一开始只有列侬一个。

    只是后来,它的财政大臣和智囊团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南方诸国的傻子是那么多,北约放出去的骗子都不够用了。

    当北约币在西大陆上由假换真。

    当贸易自由变成商人口中的“信用”。

    当一个谎言,被所有人都听信。

    尝到白银掠夺法甜头的亚米特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西大陆的霸王,变成了最大的地主老爷。

    可是,就在一八八八年九月十七日,星期五。

    列侬王国退出了北约的银币游戏。

    跨国商队在安息日之前赶到列侬南部山脉的边关,在镇上做生意,却要求用列侬花币来进行交易。

    他们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做生意,再往北去,往王都去。越过列侬国土防线之后,来到列侬最大的工业城市。

    他们看见成吨成吨的北约币扔进锻炉,白银分给铁匠做消毒的医疗用具和餐具。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城市的中央广场聚集起上万名工匠,他们立起巨大的银雕,雕刻出唐宁列侬大帝的全身像。

    而列侬大帝的肩膀上,站着一个小男人。

    商队的贸易代表问城市顾问。

    “这个男人是谁?他凭什么站在列侬大帝的肩膀上?”

    城市顾问这么回答:“他是列侬人民的英雄,是个怪人。”

    贸易代表疑惑:“他哪里英雄了?”

    城市顾问自豪地答道:“他把财富还给了每一个愿意劳动的人民,又把财富塞进了列侬皇帝的国库,把财富留在了列侬的土地上,和你们这些流窜在不同国家敛财的豺狼不一样,他是你脚下殷实的土壤,是你头顶无边的蓝天,是宇宙中璀璨的晨星。看见他,我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贸易代表恍然大悟:“哦!那他是个英雄,可是他怎么就是个怪人了?”

    “我们喊他的名字,喊他的姓。”城市顾问振臂一呼:“普拉克万岁!”

    正在劳动的工人们连手中的雕刻工具都来不及放下。

    他们齐声应道:“人民万岁!”

    贸易代表大笑:“哈!这些家伙,只记得自己呀!”

    “不。”城市顾问从后腰掏出芙蓉时报,指着报纸上的采访记录。“小普拉克他说的,世上没有个体能够‘万岁’,哪怕一万年前有个旷世伟人留下的思想,使他在历史书中不死不灭,到现今也早就被后人推翻超越,更谈不上万岁。

    但是,不论哪个时代,只有人民能够‘万岁’,文化或技术,城邦或国家都有灭亡的时候,只有人民是真正不朽的。”

    这下,贸易代表笑不出来了。

    不光是他,整个西国贸易团,北约体系内的国际游商,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代表什么。

    列侬已经摈弃了白银优先,北约优先的游戏规则,它不再是以前那个马背上的蛮汉,不再是喝着牛奶长大,脑子里都是肌肉的民族。

    货币失信贸易阻断带来的结果,就是外交关系上的恶化。

    贸易团中还有部分政治嗅觉敏锐的家伙,已经闻到了火药味。

    他们知道,恐怕列侬和亚米特兰,要兵戎相见了。

    西国商贸团的旅途在此告一段落,他们灰头土脸跑回了亚米特兰。

    另一边,伍德接受了芙蓉时报的第二次采访。

    记者正是玛格达佩洛西。

    在面对杀母仇人时,玛格达表现得相当镇定,从言行中看不出任何敌视与仇恨。

    她难道一点都不记恨伍德?

    不,她一点都不恨,反而有种心怀感激的意思。

    原因说来非常简单。

    你要考虑到这个地方是列侬,不是地球,更不是大夏。

    这里的教科书中,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和百善孝为先。

    如果想不明白,大可以看看普拉克家是怎么做的。

    老普拉克把女儿当做交易筹码,拿朱莉去换列侬和西大陆的外贸通行证。

    朱莉大小姐对弟弟的死是有心无力,最多也就请个山贼来查案而已。

    至于路德维希大表哥,他倒是对伍德表露过法外开恩的意思,只要交钱,就有人情味,就是亲人。

    以【勇气】为名的家族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更别提佩洛西这个母女争夫,养育土匪的荒唐姓氏了。

    此时此刻,玛格达的脸上带着奇异的潮红,她既兴奋又好奇。

    她的面前,伍德危襟正坐,不苟言笑,手指交叉相抱,搭在膝盖上。

    她想

    这就是王都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这是财政部拼了命也要招揽的贵人。

    这是卖国贼千方百计想杀死的人。

    这也是妈妈魂牵梦绕的野男人。

    是赐给我一大笔遗产的大善人。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那笔遗产实在太多了,多到我无法拒绝这种善意的馈赠。

    他是无情猎妈人。

    伍德问:“玛格达?”

    玛格达一手拿着记事本,一手拿着笔,脖子上挂着胶片相机,一时看得入神,忘了说话。

    伍德从桌上挑了个橙子,手脚麻利,用餐刀捅进橙皮,给玛格达挤了一杯橙汁。

    他将杯子推向玛格达。

    “玛格达?说话,渴了就喝。”

    萱丫头倚着门,捂着脑袋。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玛格达想。

    他真迷人。

    他真有趣。

    啊我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伍德假装咳嗽,用杯盏狠狠敲了敲桌,“玛格达!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走了,我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安息日马上要来了。大家都得放假。”

    玛格达这才反应过来。

    “哦!伍德先生!”

    她赶忙开始工作。

    “伍德先生,初次见面。”

    然后开始恬不知耻地伸手,要摸一摸妈妈摸过的那只手。

    伍德伸出手去,萱丫头像是被丈夫传染了急性感冒,也开始咳嗽。

    “咔咔咔咔!咳咳咳!咔咔咔咔咔咔!”

    玛格达握上伍德的手,又问:“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伍德说:“我俩睡一张床,当然会交叉感染。”

    “哈哈哈哈……”玛格达尴尬地松开了手:“那您可注意身体哈。”

    萱丫头皱眉:“我丈夫的身体,轮不到你来关心。”

    伍德讲:“你是来找乐子?还是来谈正事?”

    “当然是谈正事!”玛格达学着伍德的坐姿,展示着她那双修长的美腿,和她的母亲一样,拥有得天独厚的求偶优势。

    伍德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玛格达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创口。

    佩洛西家的女人都有种偏执的疯狂。

    他不敢保证这个玛格达佩洛西能保持理智,天知道她会不会从裙子下边掏出一把枪来。

    他很紧张,变成惊弓之鸟。

    还没到周六,他要是死了,活不过来。

    现在是晚上八点,他刚和埃里克工长吃完饭,将矿业交割的事情谈清楚,这一张三万银币的合同,随着银币在列侬成为废币也跟着作废了。伍德是代表财政部来做产业收购的,以后芙蓉矿业的矿产,都得变成国有资产。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被玛格达堵住了。

    “那……谈谈你的正事,我记得上一回,芙蓉时报已经对我做过采访,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伍德如实道来:“还有什么要问的?”

    玛格达扶正了眼镜,准备做记录:“那些算作公事,我想了解你的发家史,你的私事。普拉克先生,不光是学生,还有很多普通人对你产生了好奇心。他们想知道你是如何敛财的,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些事,而他们做不到。”

    伍德坦言:“不如你自己来亲眼看看?”

    “怎么看?”玛格达故作暧昧:“你要带我去哪儿?是私底下看?单独看?看看你?”

    萱丫头刚想开口:“伍德!我怀疑她在勾引你!你可”

    伍德大声喝止:“自信点!把怀疑两个字去掉!”

    “哦……”萱丫头立马闭上了嘴。

    伍德又对玛格达说:“你把埃里克工长喊来,把马瑞士官,小罗德镇长还有一个叫李大山的大夏国人都喊过来。他们是我的致富经。”

    不一会,望乡镇招工办里坐满了人。

    伍德还是当初那副说辞,用着冷冰冰的口吻。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索尼娅老师喊我来看看。”

    最先展开行动的,自然是埃里克工长。

    他给两位伍德和玛格达女士送去雪茄,笑嘻嘻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李大山理直气壮,迫不及待地跑到小罗德面前。

    他扯着嗓门大喊:“好呀!我找你好久了!你也不肯来见我!我要还你钱!你却躲着我!你安的什么心?”

    原本李大山还欠着小罗德六个银币。如今银币作废,他需要还给小罗德等值的三百元列侬花币。

    可小罗德想死守债务,拖得越久,这笔钱就能利滚利,能产生更多的收益,工人联合会里也有合法偿债的书,更没有算盘算学和会计的内容,他想趁着债务人依然愚昧痴傻的时间里,再多赚一点利息钱。要是哪天工人们去联合会学到了这些知识,他这条财路就断了。

    小罗德愁眉苦脸的,只得按照原先的约定,将借款收下。

    李大山昂首挺胸,又对小罗德指指点点。

    “你看看你!人模狗样儿的!只知道赚些昧良心的烂钱!我呸!”

    小罗德听了恼怒难当:“你个卖鸦片的!还敢来指责我?”

    “谁说我是卖鸦片的了?!你这么说话,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我是列侬法明文标定的子弟兵!是工兵!”李大山拍着胸脯,说话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脸红脖子粗:“马瑞士官在此作证,我马上要去矿区,为了我的同胞开垦新矿,每个月能拿到八千元列侬绿花币,我要是有了什么闪失,生病了,矿难了,国家还会给我的老婆一笔赔偿金,光是这笔钱,我老婆就舍不得离开我!我挖出来的坑道,扔出去的矿藏,都会变成列侬王国的国有财产,它会用到每一个工人身上,变成仪器,变成武器,变成医药器材和子弹,这叫什么?这叫人民英雄!”

    小罗德一听更着急了。

    他朝着马瑞士官叫嚣着。

    “士官!马瑞士官!你不是说好了!让我家大娃去当兵吗?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马瑞士官横眉冷眼,在两位魔术师大人身边,不敢有一句假话。

    “我们军队也要讲法理,你家大娃才十五岁,不能当工人,更不能当工兵,你之前送给我的钱,我现在原路退回给你,我们军队是不容许贪污腐败的,希望你能明白这点。小罗德,没有下次了。”

    说罢,小罗德镇长又收到了一千八百多元列侬纸钞,按原价给的。

    一时,罗德的脸色变得极差,他看向伍德少爷,想要求助。

    他跑到伍德身边,抱着伍德的腿。

    “少爷,伍德少爷,不不不,英雄!你救了工农,好歹也救救我吧?好说歹说,你也得管管我的死活呀!你不能这么自私呀!”

    萱丫头立马喊道:“哎!那条腿是我的!”

    小罗德又换了一条抱着。

    “这条呢?”

    萱丫头又喊:“那条腿是薇薇大夫人的!”

    小罗德犯了难,他寻思着怎么说也不能抱中间那条,于是又站起来,朝伍德作了个揖。

    “少爷,您倒是说说话。”

    伍德问:“你会挖矿吗?”

    小罗德摇摇头。

    伍德又问:“你会种地吗?”

    小罗德依然摇头。

    伍德把镇长的脑袋给扶正了,免得对方再摇头。

    “那好说,你肯定会算数,而且算得比工人要清楚得多,去工人联合会,拿算学算盘珠算法换钱,教工人们算数。给工人记账,等这个镇子上,所有工人的工长都来找你报税做工资单,买你的服务,你就不会贫穷了。”

    小罗德若有所思,很久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靠着劳动赚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又去看伍德少爷身上的衣服,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秋冬两季的棉布长衣,配上一双布鞋,一顶礼帽。如果把伍德少爷丢进刚刚富裕起来的工人队伍里,没人能认出他。

    小罗德这才恍然大悟,伍德少爷只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从地主老爷手里,用列侬花币抢来钱,把它们重新分配给的劳动者。

    小罗德也从父亲那里学习过。

    明白这种行为叫什么。

    是“富藏于民”。

    “哦!哦哦哦!魔术师大人说的是!”

    小罗德连滚带爬地跑出招工办,要跑去王都的工人联合会,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念书认字,免得再被马瑞士官骗一回。

    李大山还了钱,也没什么事要说了。

    “老爷们吃好喝好,我先走了。”

    伍德伸手喊住。

    “新婚快乐!大山!”

    “嘿嘿……”李大山挠着头,眼神瞥过萱丫头那头漂亮的黑发,心生羡慕:“嘿嘿嘿,普拉克少爷,我是羡慕您家的少夫人。刚看见她的时候,我想呀,同样是卖来列侬的奴隶,她凭什么就不用下矿,肯定是把身子卖给你了。我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这里还得和您道歉。”

    伍德讲:“问题不在我这儿,大山,你冒犯了谁,就和谁去道歉。”

    “说的是!说的是!”李大山跑到萱丫头面前,狠狠地鞠了三个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萱丫头翻着白眼:“滚。”

    李大山又跑回来,翻遍了身上每一个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鸡血石扳指。

    “我本来想留给媳妇儿的,好不容易有钱了,就不抽大烟了,没钱才心烦嘛,心烦了就会抽烟,被逼到绝路了,就想着去死,一了百了,打打针,鸦片推进手臂里,还能活下去,伍德少爷,没想到一个礼拜,我就觉着这天都变了。我去矿里看呐,换了新灯,加了风道,枕木和轨道还有轮班都不一样了,一个人出工,三个人系安全绳看着,镐头和矿机都搞得我看不懂了,要去联合会念书,连安全帽都得换新的生产标准。大家都觉得是列侬王国好,是大家互帮互助,可是我知道,当初你来望乡镇的时候,你都看在眼里了,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伍德摇头:“这个你就说错了,我不会开矿,也不会下矿劳动,对矿业一无所知,这些不是我做的,你也别盼着我,或者盼着某个人来帮你,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

    “哎!对!您说的话里,都有道理。”李大山捏着鸡血石扳指忸怩作态,这是他自己手工雕刻的收藏品,价值不菲:“我想呀,你是高地人,我是大夏人,一开始我气不过,看你取了个大夏国的媳妇儿,我想,得给我老家争口气,于是有钱了,我去乡里找了个列侬的寡妇,她乐意跟着我,我就给她做了一枚扳指,当做结婚礼物。后来你们这地方啊,不兴红色,不喜欢朱砂玉,只喜欢碧玉和钻石,我就知道伍德少爷你的难处了。这些个娘们儿,特别讲究,一离了老家就开始矫情。说什么都是自家的好,我想你娶了这么个大夏来的娘们,平时肯定得惹爹娘生气。后来,我就想通了,不如把这扳指送给您,您再转给少夫人,就当我的赔礼了。”

    这个时候,萱丫头两眼开始冒星星。

    出人意料的是。

    她和小罗德的妻子一样。

    “来都来了!”

    劈手夺走了李大山手里的戒指。

    “还带什么东西呀!~这多不好意思嘛!”

    李大山大笑,扬着手,舒心地离开了招工办。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伍德转而看向玛格达。

    “你问我为什么能发财?这下你明白了?”

    玛格达呆呆地点了点头,拿起橙汁,手指接触杯盏时,杯底结了一层霜。

    马瑞士官是望乡镇大户人家的孩子,在这场北约币的风暴中,他家里的白银也跟着贬值。他对伍德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客套几句之后悻悻离场。

    玛格达看到了危机。

    “普拉克,你会有危险。”

    伍德:“你现在是谈正事?还是找乐子。”

    玛格达解释道:“你就当我找乐子吧!这事不会登上报纸,你给王国解决了这么多问题,也带来了这么多问题,你帮助的人,他们只会给你石头,不会为你卖命。可是你得罪的人,他们肯定想要你的命……”

    伍德打断道:“我活不过明天。”

    “你知道?”玛格达惊讶地问:“你真的知道?”

    伍德点头:“我肯定活不过明天,玛格达,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明天休假的时候,每家每户回到家,给亚蒙神灵做祈祷。街上人烟稀少,卫戍部队和警员都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可能是今晚,可能是明晚,它们就是我的死期。”

    玛格达放下纸笔,两手攥成拳头。

    “我能保护你,普拉克。”

    伍德:“你说什么?”

    玛格达想来抓伍德的手。

    伍德像当初回避露丝一样躲开了。

    玛格达说:“我能保护你。”

    伍德:“我不问这一句,前边那句。”

    玛格达:“你真的知道?是这一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伍德改了口,喊上萱丫头:“老婆!回家了!我突然很害怕。”

    他从橙汁的杯盏中,看见了玛格达的寒冰魔术。这个魔术师说,要来保护他。

    那么要他命的人,肯定也得是魔术师。

    听见玛格达的话,伍德在此刻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雇佣的家丁护院和保镖,阿明能花钱买通黑帮和警卫,去保护他的亲人免遭杀手和刺客的毒手。

    但是对手如果换成石匠会的魔术师,那么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不是同等概念的斗争。好比使枪的步兵,撞见飞机坦克的差距,又好比刚出生的婴儿,遇见成年壮汉那样。

    他没多少时间了,得集中力量去应付在货币战中失利忘义的权贵。

    刚才马瑞士官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也表明了王室的立场。伍德帮工人完成了产业改革技术更新,帮军队和爵爷们超额完成了征兵目标,但是没有军队来保护他,更没有军人主动挺身而出,去维护普拉克家的产业,哪怕示好的意向都没有。

    这代表什么?

    这意味着,他不光偷走了北约的蛋糕,也偷走不少列侬爵爷碗里的蛋糕。

    这就是他和文莱老师说过的。

    没有什么忠诚能经得起考验。

    周六,伍德来到列侬王国的,第六个安息日。

    伍德普拉克得合理的迎接死亡,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然后将大部分产业捐给王室。这么做,他的姐姐才能活下来,普拉克家和王室绑在一条大船上,变成利益共同体时,他的亲人才能受到庇护。

    说不定,列侬的皇帝都盼着他伍德普拉克死,这是封建帝国追求集权的弊病。

    一个国家,皇帝说了不算,反倒是站在开国皇帝肩膀上的伍德说了算那么皇帝还有必要存在吗?

    如果伍德不死,他的亲人,他的朋友,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他牵着萱丫头往门外赶,夜色渐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玛格达一拳捶在招工办的红木门上。

    她大喊:“伍德!德普拉克!你听好了!”

    她变得偏执,如她的母亲一样。

    “我能保护你!我是个经验丰富的魔术师,你的文莱老师对你漠不关心,只丢给你一本书,石匠会的人提防着你,害怕你,你让他们心神不宁,但是我相信你!我的母亲都相信你,你从星界来,这不是你的家,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了解你……”

    她的拳头冻在木门上,眼镜的镜片下,是难以言说的执着和不甘心。

    “给我一个机会!伍德!”

    伍德反问:“给你报仇的机会吗?你说你了解我?我杀了露丝,是真凶。”

    他们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互相对视。

    像是仇人,像是恋人。

    像是熟人,更像陌生人。

    玛格达的手离开红木门,门板已经被寒冰冻得开裂。

    而她的手掌完好无损,一片片冰渣落地,逐渐消融,化作石板路上的一滩滩水渍。

    她捂着胸前的胶片相机,用食指比作一。

    萱丫头同时吹起口哨,喊来马车。

    玛格达想。

    母亲看上的,是伍德身上冷酷到绝情的理智。

    像冰一样。

    是的,母女俩的品味一致。

    她也喜欢,她要疯狂。

    她对伍德说。

    “给我一次和你合照的机会。”

    伍德:“如果我死了?”

    玛格达毫不犹豫。

    “和尸体合照也行。”

    伍德:“它能上头条?”

    “头版头条。”玛格达按下快门。

    闪光灯惊得马儿扬起前蹄,萱丫头要破口大骂。

    伍德:“你会怎么写?”

    玛格达:“生得光荣,死得憋屈。”

    伍德:“一个贵族?写报纸?给贱民看?真是下作。”

    玛格达:“没有贵族,没有贱民,只有事实,只有你的死相。”

    伍德:“为理想?”

    玛格达:“为爱情。”

    伍德摇头:“还是为理想吧,理想实在,比爱情还实在。”

    玛格达:“那就为了你的腿。”

    伍德摇头速度更快了。

    “我的腿,都有人占着了,我就两条腿,人一多,我腿脚不利索,走不动道。”

    “那还是为理想吧。”玛格达点头,“你可要跑得利索点。”

    伍德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