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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_分节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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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扮相:京剧术语,即演员化上剧装的样子。

    浮世欢 第三回(1)

    月仙在天津初次献演,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二天天津各报刊争相报道:“某日礼拜四,津各园座客皆显清淡,惟新永胜和大戏院独盛,亦极人才荟萃之盛。是日,京城名伶夏月仙在永胜和演出之际,脱颖而出,其声色之美,非俗伶所能梦尔。夏之戏,唱念、做工精细极矣,舞的功架亦是出神入化。不为一睹实为憾也。”

    月仙一炮而红,轰动了天津。永胜和外门庭若市,车马云集,观众争买戏票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三天演出之后,半个月的戏票被预售一空,又连演了半个月,之后老板李诚瑞不得不向月仙提出要求:加演十天。他说:“夏老板唱红永胜和,观众都想一睹您的风采,这几天的票已经卖完,可是还有许多人来要求定票,我们也没辙。望夏老板不要辜负观众的厚望。”

    月仙找师兄月骞和迟恭岩商量,月骞说:“我们已经连演了近二十天三十余场,中间没有停歇,很累,特别是月仙,怕嗓子受不住。按老前辈的规矩,当见好就收才是!”说着,看了看迟恭岩,“恭岩兄,你看怎样?”

    迟恭岩道:“主要还是看月仙,我没问题,我听你俩的安排。”

    月仙说:“连演了这许多天确实很累,不过我倒还能挺住。李老板要求加演十天,也是出于观众的要求,我看回绝了不妥。再且他对咱们不错,刚出演时就让咱挑头牌(1),我见一些角儿到现在都还有意见呢,咱也该卖卖力气。”

    月骞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师弟说得有理,事情还得酌情考虑。虽说前辈演员大多见好就收,以此保全自己的好名声,或给观众留个念想,不过,演员更要顾及观众的要求,不能让观众扫兴不是!”稍顿,又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加演十天也好,观众过足了瘾比什么都强!”

    迟恭岩道:“那就这么定了。月仙,你去躺一躺,我和月骞去跟李老板说这事,顺便让他把包银提一提。”

    月仙为永胜和大戏院加演十天,预告版一贴出来,转眼间戏票抢购一空。演出场场爆满,可谓盛况空前,月仙名气也更大了。

    戏演完了,李老板和夫人盛情款待了月仙一行。接着休息了数日,月骞萌生了独立挑班(2)的念头,对月仙说:“天津演出很成功,我看出了让你挑梁的条件已经具备。咱们何不自己成立班社呢?!”

    恭岩说:“月仙挑班够份儿。若成立班社,我跟定了!”

    月仙有点犯难:“要自立门户,就要邀角、购置行头等一应开销,还要打通各个关节,要担风险,我看不容易,何况又没有经验。”

    月骞道:“一开始肯定有点难,但什么事不是从头做起、从无到有?我就不信咱们是成不了事儿的料!再说这一趟咱们拿的包银就足够的。”

    迟恭岩鼓舞说:“我看这事就不要再犹豫了!”

    一阵讨论过后,月仙也动了心,说:“组班起什么名字好呢?”

    想来想去,月骞说:“我看就叫‘喜登社’吧,喜事登门,吉庆!”

    接着,三人又琢磨开了请谁搭班合适。为此,他们跑遍了整个天津码头,最后决定请正在天津春和戏院搭班的梁玉堂、梁玉春兄弟俩,梁玉堂为主要花脸,梁玉春为青衣,另外,还请了当时风头正健的紫云飞、杨万山等人也加入戏班。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要独立挑班,就要有自己独立的戏,月仙选了一个材料,编排起《红拂传》来。不出一礼拜,到六月十一日,戏排成了。法租界天增里的天乐戏馆老板洪晟听到了消息,知道月仙新组的喜登社在排练一出新戏,内容新角色齐,所以亲自登门要求六月十五在天乐戏馆演出《红拂传》。月仙答应了邀请,决定在天乐戏馆演出四场。

    洪晟也不含糊,在报纸上登了广告,大肆宣传了一番。观众买票非常踊跃,天乐戏馆两天的戏票抢购一空。开演之日,戏馆内满坑满谷,观者达千余人,有汹涌如潮之势,洪晟乐得蹦脚,激动地对后台扮戏的月仙笑道:“如此盛况,咱天乐戏馆还是头一遭呢。”演出之际,喧噪之声不绝于耳,只要是月仙的唱段,观者的喝彩就轰起来,一些爱慕者如商贾姨太太、少妇、妙龄少女更是为之疯狂,什么项链、戒指、手镯啊,什么银饰、银圆啦,扔得满台都是。月仙和伙伴从容演完,震撼全场,出现了“自树一帜”、“津门第一好戏”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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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世欢 第三回(2)

    这出新戏演得十分成功,喜登社算是一炮打响了。由于观众反映强烈,决定再加演四场,戏票也是一抢而光。洪老板见此情景,喜上眉梢。八场戏演完,《红拂传》一剧的收入,除抵消新置的行头外,共获逾五千块大洋。全班人都乐了,更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月骞鼓动道:“咱喜登社算是打响了,我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大家铆上劲儿一齐奔向好前景吧!”接着,兀自咧着嘴皮“嘿嘿”笑将起来。

    借着“东风”,月仙和喜登社辗转于天津各戏院、戏馆、堂会。每一次演出,观众无不趋之若鹜。天津大街小巷、报纸刊物都以夏月仙和他的戏作为谈资,可谓家喻户晓。这样子,月仙带着喜登社在天津这个大码头,风风光光地又演了差不多半年,红透了津门,红得发紫。

    近半年下来,月仙各人不觉有些疲倦了。本来演到两个月的时候,月仙想见好就收返回京城,可师哥见戏院上座率高、观众捧场,就又冒着风险演了三个来月。恰在这个时候,上海的天桂大舞台派专人周长顺前来聘请演出。月仙听说上海的观众已经知道他唱红了京津,亦充满了期待,自然也愿意“顺风”南下。天津已不宜久留,而且让他有所忧虑的是师哥在这里受了一红妓的勾引,没有把持住自己,挥霍得很厉害。他不便劝解,只好力荐师兄赴沪,以便趁此机会将其一道带离纠缠。

    月仙一行登轮南下。轮船驶在海上,放眼望去,除了巨大的笼罩在头上的苍穹,便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他站在甲板上,迎着水汽和海风,远离了逼人的锣鼓和喧嚣,陡然感到有一股轻微的整个身体被松开的虚软无力的袭击。他享受了它,仿佛慰藉了他二十年来的悲哀与辛酸似的。

    轮船驶向大海深处,一路劈波斩浪,畅行无阻,不日抵达上海。

    上海天桂大舞台经理邱宝昆,亲自到码头迎接,安排到饭店住下后,邱经理说:“夏老板和各位长途劳顿,待休息几日再作细谈,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我们会尽力而为。邱某暂就不打扰了。”

    放下行李,大伙儿不顾旅途劳累,都急切地想一睹上海的风姿。此时的上海是个群英咸集、文化繁昌的大都会,是仅次于伦敦、纽约、巴黎和柏林的世界第五大城市,正是“十里洋场”的勃兴时期,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无不令世人所向往。这可真让月仙开了眼界,映入眼帘的景象都让他感到新鲜。陪着他们游逛的周长顺咧着嘴皮子,道:“在繁华的上海滩,世界上最时髦的东西都能找到,譬如新款式的巴黎服装,一个月后就会出现在这里……姑娘、姨太太们的旗袍下摆之高度更是逐年攀升!”说罢,惹得大伙一阵乐和。

    娱乐场所是上海最兴旺的行业之一,而戏院则是最主要的娱乐场所之一。周长顺笑着道:“只要是好角、名角,这戏院没有不火爆的。我看以夏老板的声誉,这一趟准不会错!上海观众早就引颈期待了,这广告要是一打出去,不爆场都难!再说了,一名京剧演员若不在上海扬名,也无以蜚声全国呀!”

    第二天,天桂大舞台果然打出了广告:

    “天桂第一大舞台礼聘,响震寰宇、全球有名的京城名旦夏月仙(携喜登社)初抵沪献演,逐日登台,望观者莅临。”

    各报纸和招贴上,月仙的名字和当时最驰名的各大名伶一样呈品字形被放到最大,占的篇幅亦大得可怕。

    月仙看到夸大其辞的海报,惶恐不安,忐忑地找到经理邱宝昆,说:“这太折煞夏某了,上海贤者齐集,岂不让人看了笑话。我看还是按实情广而告之吧!”

    邱宝昆哈哈笑道:“夏老板多虑了,这上海看戏讲的是人气,人气高票才能卖得好。这人气除了演员本身的号召力外,还得看广告打得响不响,前一阵子我们请来的天津名丑龚乾琨,打的还是‘天下第一丑儿(3)’、‘寰球独一丑儿’呢,碰着生意清淡的日子叫得还要响!这上海滩的戏院都这么捧,有的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日子久了您就见怪不惊了。”

    浮世欢 第三回(3)

    月仙对这种夸大的阵势,在京城和津沽都没见过,尽管邱宝昆说是出于“生意需要”,但他仍是有些不安,直至看到了街上其他各戏院的广告、海报时才放下心来。很快,海报又贴出了他们三天打炮戏的剧目,这三天的剧目是:十二月十七日《红拂传》、《御碑亭》,十八日《女起解》、《战蒲关》,十九日《醉酒》、《彩楼配》。

    梨园界历来重视上海这个大码头,在月仙之前,谭鑫培、田际云、杨月楼、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周信芳、程砚秋等名伶无不占领过这块市场。月仙自然也是非常重视这次上海之行,决心好好表现表现,戏开演前四天,他和全班人员仔细排演,精心准备了一番。

    终于到了十二月十七日。

    天桂大舞台门口,早早地挂起了满座牌。上海的观众对京城来的京戏演员,向来都是青睐有加,而且知道是名满京津的夏月仙献演,更是踊跃一观。但到了开演时,台下却有些不对劲儿。前面的几场戏演过,到月仙喜登社的大轴《红拂传》登场,谁知开场的锣鼓响起后,月仙登台时,池座里的前几排观众竟然一个个站起来撤席离去!场内出现了一阵骚乱。月仙这一惊非同小可,声音不觉有点飘起来,刚才还叫好的观众这会儿也发出了嘘声。

    一场戏好不容易演下来,月仙坐在起坐室里,心情沮丧,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错儿。喜登社的全体人员也有些闷闷不乐,都隐忍着没有说话,生怕更惹了月仙难过。月骞一向都爱说笑、搞怪,这会也一声不发,看气氛实在有点不对劲儿了,才道:“这八成有人在背后搞咱,我去找经理探探情况。”说着,顶着热腾腾的毛巾径自冲了出去。

    事情果然大有来头。月骞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屁股后头跟着一个人,正是经理邱宝昆。邱经理一进来就道“各位辛苦了”,然后又问明了情况,说:“我看这事情不简单。不过,夏老板也不要紧张,我看观众离座退席并非是由于戏演得不好,而关键,可能是夏老板到上海后没有拜客的缘故。”

    月仙和大伙都有点丈二和尚,月仙道:“拜客?拜什么客?!”

    邱宝昆倒愣了一下,说:“夏老板可能有所不知,这上海的曲艺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角儿,如果演出之前,事先不到各票房(4)、报馆和大佬那里磕礼,也就是‘拜门槛’,演出时他们就会想尽各种办法找茬儿,弄得你下不来台。但若是知道礼数,在票房活动时,去和他们打成一片,譬如去清唱两段、请个安、送几张包厢的戏票,表示自己不清高、拉得下架子,这关就算扛过去,该捧的也真不含糊。”

    顿了一会,见月仙不吱声,邱宝昆又道:“今晚离座的这批人,我看是几家票房的联合行动,他们早就集体买好了前面池座的票,本来是想捧你夏老板的,可看你不懂规矩,等了几天不见你有所表示,觉得有失颜面,认为你太傲,便来了个下马威!”

    月仙恍然大悟,万没想到还有这等潜规则,顿时气道:“这简直就是封建礼教!堂堂上海滩竟然有这种无赖现象!”

    大伙都有些愤懑,心里堵了一口气,尤其是月骞,道:“这不成了孙子了吗!妈的×上海人也忒××了!”

    再说开演前几天,月仙和大伙忙着对戏,紫云飞和梁玉春还有些水土不服,闹了肚子,总觉得有点儿不踏实,根本就没法抽出空到各票房走动,何况又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儿!糊里糊涂就犯下了这么个冤结,真有点哭笑不得。

    月仙心里气儿不顺,夜里辗转难眠,折磨到凌晨才囫囵睡着,大伙起来后见他睡得沉就没有叫醒他,因此待他起床时已到了午后。本来他计划好了到那些大佬和几个主要的票房去走走,可一想这事他就不舒服,今儿还睡过了头,“索性他妈谁也不拜!就不信他们还能整出什么花样来!”对师哥说时,月骞的心情和他一样——也不信邪。

    到了晚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