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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审烜被一个看门的小兵如此调侃,只觉得血气上涌。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让左右将这个丘八剁碎了喂狗。
自己堂堂一个亲王,就这般没牌面的嘛!!
继而,他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早已不是那个一呼百应,身边围着一群狗腿子的晋王了!
一个阶下囚,又有什么排面可言?!
今时不同往日,该弯腰的时候还得弯腰!
……
想到这里,他换了副谄媚的笑脸,小意的央求道:
“小哥,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有故人来求见楚藩的宗亲!”
小兵睥睨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
“都说驴死不倒架。
一个老朱家的龙子龙孙,混到连骑着的驴子都不如的地步;这是前世造了多少孽!
瞪什么瞪,说的就是你,在这好好等着!”
“……”
等小兵来通传的时候,王国梓早已通过斥候的传报,知道有一人从敌营过来。
此时,他才知道对方是末代晋王!
“济美钟奇表,知新慎敏求;
审心咸景慕,述学继前修。
这个朱审烜,从辈分上讲,岂不是我的重孙辈!
那他该叫我什么?”
惠登相这个老登连忙凑趣道:
“驸马爷,从楚藩论,公主应该是这位晋王的姑太太。
不过,公主现在是天家的嫡公主,辈分正好与这位晋王相当。
呵呵,就是不知道晋王是来充大舅哥的,还是来当重孙子的!”
一旁的马进忠,也附和道:
“驸马爷,这位晋王早投了李自成。
他这次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王国梓其实早已经猜出了朱审烜的来意。
他悠悠的道:
“听听他说些什么也无妨。
大家伙待会看我眼色行事,咱们给李闯来个反间计!”
“……是!”
……
朱审烜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一个身着麒麟服的年轻人出营相迎。
他的身边,还簇拥着一众文武官员。
他不敢托大,连忙上前拜见道:
“这位可是我那朝思暮想的姑太爷?
孙儿可是想死你了!”
王国梓:……麻蛋,有这么不要脸的亲戚嘛!
他搀扶起朱审烜,假意试探道:
“晋王?”
朱审烜非常识趣,赶紧又行了一礼,恭敬的道:
“不敢当姑太爷如此称呼。
原本早该去武昌给各位长辈问安;只囿于祖制,才未能成行!
今日见到姑太爷,实在是喜不自禁!”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王国梓就把臂将朱审烜让进了大帐。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王国梓看了看天色,忙吩咐人设宴款待,并请帐下的文武作陪。
席上,王国梓解下随身的佩剑,交给一位文官,命他掌剑监酒,并对着朱审烜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左膀右臂之一——文胆李磐李先生。
李先生本是承天知府。
只因这次来攻打李闯,他身负要职;所以才被临时请了来。”
朱审烜努力将李磐这个名字记在心中,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这位李知府,要办什么要事?
可要孙儿从旁协助一二!”
他的话音刚落,王国梓眉头一皱,就不高兴的道:
“今日是家宴,不谈国事!”
说完,他对着李磐吩咐道:
“晋王虽然已经南冠于闯贼;来日在战场上,自然是不能放水的。
但他主动来请安,众位不可见疑于他。
来来来,今天我们只谈风花雪月,共叙天伦之乐。
如果谁敢提我们与流寇之间的战事,李磐你可听好了,当场给我用剑捅了他!”
朱审烜:“……”
此时,他看着一旁向自己露出森然狞笑的李磐,只觉得腿肚子在打哆嗦。
自己原本构思了一天劝降的话,算是白费了。
……
王国梓从主位上站起身,举杯对着朱审烜道:
“晋王,我自领兵以来,转战千里,却从来没遇到一个知情识趣的宗亲主动上门联络感情。
你是第一个!
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
今天,我高兴。正是:
战场遇重孙,天家情谊真!
我们定要喝它个一醉方休!”
说完,就与朱审烜共饮了三杯。
其他诸将见此,也纷纷上前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审烜已经觉得自己有点天旋地转了。
待王国梓再要劝酒时,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停的告饶道:
“姑太爷,我的老祖宗!
孙儿实在是不胜酒力了。”
听了此话,一旁的马进忠突然拍了下桌子,不高兴的道:
“晋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对!我也要敬你一杯!”
“……”
一时间,朱审烜只能来者不拒,又灌下去好几杯烈酒!
好在,他本身酒色财气四样都占全了,才没有立即醉死过去。
……
众人直喝到酩酊大醉,才结束了宴席。
此时,王国梓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拿着自己的佩剑就表演了一套乱披风剑法。
那剑尖好几次都差点刮到朱审烜身上,吓得他直冒冷汗,酒也醒了几分。
王国梓见他还能灵活的利用蛇形走位躲剑,心中了然。
此时,他隐晦的向诸将递了个眼色,他们立马就开始跌跌撞撞的表演起群魔乱舞。
李磐见状,就对着朱审烜道:
“晋王,我得将诸将送回营帐;驸马爷这里,就请你代为照顾了。”
朱审烜自然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两人相互搀扶回到帐中,王国梓一把拉住他,满嘴酒气的道:
“天晚了,你……你也别回去了;就在我的营帐中,将就一晚。
明天,我……姑太爷送你回去!”
说完,他倒头就睡;片刻工夫就打起小呼噜!
朱审烜心中有事,又疑心王国梓是在装睡,便也在营帐中合衣躺了下来。
待听到外面响起了二更的更鼓声,他才小心的爬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王国梓,发现他鼾声如雷,这才稍稍安下心。
继而,他悄悄摸到桌前,在文书上搜捡了起来。
待看到有关兵马、粮草等消息时,他都一一记了下来。
正待他准备躺回去的时候,发现桌子下面竟还有个抽屉。
他回头看了王国梓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异样,便赶紧打开抽屉,查看了起来。
抽屉里面放着的,都是信件。
其中有一份,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竟然是一封李岩写给堂弟李磐的信!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赶忙取出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信上一开头就是致歉,说堂弟新婚,自己没能亲至,实在是因为郏县之战正在紧要时。
接下来,就是李岩发牢骚,说规劝闯王善待百姓和士绅,却没能阻止屠城,自己已经成了千古罪人。
最后一页,李岩字里行间都流露出要反正之意,想让堂弟代为引荐王国梓。
朱审烜看罢,大吃一惊,赶忙胡乱将信纸给藏到了袖口。
正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呓语声:
“李闯小儿,你不得人心。
数日之内,我定要里应外合,取尔狗头!”
朱审烜吓得差点就叫出了声。
还好,他看到王国梓翻了个身后,又是鼾声如鼓,才略微放下心。
此时,他再不敢迟疑,忙吹灭了灯,赶紧匆匆睡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