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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试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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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终于把剧本都嚼碎咽了下去。整个剧本上被他用不同色泽的笔圈得零零散散,刚劲有力的黑色钢笔字在旁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就连姚逸随意的一个转身,他也揣摩出当时的神态和感情,认真程度远胜过前世的任何一场试镜。

    楚哲在楼下接他,为了今天的试镜帮他提前备下好几套不同款式的衣服,嘱咐穿衣方面要尽量素净,所以他最终挑了一套经典的黑白搭,对着镜子打量,随手解开了衣领的第三颗扣子,整个人的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

    姚逸是一位为人散漫的家族长子,他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又因为外家为江湖中人,一手剑术飘逸绝尘,被无数人追捧为“第一公子”。他从来都不曾恃才傲物,无论和他打交道的是谁,总会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的朋友上至天潢贵胄,下至江湖跑腿,从来都不拘于所谓的身份地位。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干净的,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干净,而是看尽千帆之后依然能够持有本心、有自己毫不动摇的坚持和底线,那是一种真正的干净。

    这样的人,自有一种人格魅力。

    楚哲在车内耐心的等着他,目光无意扫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慢慢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boss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捧许易吧,那天办公室话却那么狠,就连他的面子都懒得顾忌,但要说想打压许易的话,又何必要齐昭那家伙送来这么个东西?

    想起齐昭得意洋洋的声音,他突然觉得后槽牙有点痒。什么boss是个傲娇,什么爱在心口难开,这些词和老板搭在一起,画风完全不一样了好么?真不明白齐昭是怎么受到boss重用的。

    车门咔嚓一声轻响,他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坐姿,快速进入工作状态,偏过头认真的扫视了一遍许易的样子,登时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饰品,简单的白衬衣配着黑色系的休闲裤,却和上次拍照有截然不同的效果。阳光仿佛格外宠爱许易一样,赐予了他几欲反光的无暇肤质,从楚哲的角度看过去,许易整个人如同一块内敛的玉石,温润而招人眼球。

    他轻咳了一声,随手就把那小黑盒子扔了过去,刻意的点了点手腕,言简意赅的说道:“带上,boss给的。”

    里面是一款ck名表,并不是贵到令人侧目的水准,银白色的表盘,简约的设计,和许易今天的装束意外地搭配。表带略宽,恰恰好遮住了那条伤疤。

    许易手指轻轻拂过沁凉的金属外表,目光沉沉,这是补偿么?他收下了。

    楚哲听到表带扣起的“咔嚓”声,心里松了一口气。

    ***

    许易并不算是很早到的,试镜的地方已经人潮济济,闹闹腾腾地就像是菜市场一样。放眼望去,皆是让人目光一亮的俊男美女们,各个风格的都有,他甚至看到了一个一脸傲然、正在炫耀自己肌肉的壮男,声音像是自带了喇叭,源源不断的扩散到每一个角落,惹得不少人眉头都皱起来,朝他投去了不满的目光,嘴角忍不住一抽,这是什么智商,居然在这里自夸自耀,不知道他的经纪人怎么通知的。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胸前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来请他离开。

    试镜的门口摆放着一排长椅,上面坐着的都是些相对有些名气的人,戴着墨镜,妆容细致,视线扫过乱糟糟站着的人时满是不屑,脸上有些不耐烦,手里的剧本册子被翻得哗哗作响。

    许易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领了号牌,跟着楚哲随意的找了个角落站着,再度细细的把剧本看了一遍。

    可惜的是,楚哲身边是安静不下来的。

    “楚哥,这是您带的新人么?怎么都不通知一声,我们怎么说也要送点祝福啊!”谄媚的声音乍起,一双三角眼把许易从头打量到脚。

    楚哲低声一笑,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告诉你之后,你打算照着他的模子打造一个盗版?”

    这人算是经纪人界里的一个奇葩,他找出那些大红大紫的影星,按照他们的五官整出一个个翻版,专职拉皮条的生意,为人不齿。但又因为手底下还真有一个得了娱乐圈大佬的欢心,也算是有了靠山,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居然找到楚哲的门上了。

    那人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偷偷摸摸的打量着许易,眼里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许易不耐烦,冷着脸直视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劳烦把你的眼睛移个位置。”

    楚哲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装腔作势地咳了咳,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那人憋着气,却连朝他们翻个白眼的胆子都没有,只能暗暗后退。

    楚哲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背影,指点许易道:“娱乐圈多的是这样的人,欺软怕硬,但暗地下小手段也会让人防不胜防,指不定就会让你再无翻身之日。对待这样的人,最主要的就是提高你的实力,高到你抬抬手踢踢脚他就忍不住心惊,就行了。你现在是我带过来的,我表明了我的态度,他就自然知道怎么做。”

    许易点点头,前世的时候这个人也曾“制作”过他的翻版,他恶心的要命,却也无可奈何。久而久之,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些人了。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两人下意识的看过去。

    杜雨周冷着脸大步迈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满脸桀骜,看都不看这里的人群一眼,高高在上。杜雨周和工作人员协商,似乎是想要提前进去,却被拦着,争辩了几句,却依旧被打了回来,周身就像是藏了一座冰山,不断的放着冷气。

    那青年满脸不忿,原本俊朗痞气的脸看起来顿时都低了一个层次。

    许易死死的盯着杜雨周,心里面的怒气仿佛是一头被铁链锁死的困兽,拼命地挣扎着,尖锐的指爪闪过一阵阵冷光。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青年分明就和秦越有些相似,这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控制自己。

    “那就是夏河,就凭这样的货色还打算夺我的位置?呵。”楚哲冷眼旁观,一声嗤笑,转头看了看许易,当即意识到不对劲,碰了碰许易的胳膊:“许易?”

    许易强迫自己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是压住了心头的暴戾。再睁开眼,他平静了不少,朝着楚哲道歉:“抱歉,我失态了。”

    楚哲点点头,再看了一眼杜雨周,把疑惑埋进心底。

    不断有人或是兴奋或是忐忑或是失落的走出来,人群便骚动起来,紧张的等着自己的机会。

    ***

    有人凑到安阳耳边低声说话,安阳点了点头,又吩咐了他几句,才挥挥手放他离开。

    身旁的副导陈均看了,过来打听。

    安阳疲惫的摊在椅子上,看着刚刚散去的人,目光是说不出的失望:“没什么,那个杜雨周带着夏河来试镜,一开始说是来了就直接放进来,过个场就完了,但许氏集团不知道乱吃了什么药,给我注了一大笔资金,就要求一切按程序来,我自然乐意,所以杜雨周就被拦外面了。不说这个了,老陈,你说是我目光太挑剔了么?咱们试了半天都没几个和我心意的,这找个差不多的演员怎么就这么难啊!”

    陈均习惯性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现在的人都是奔着大荧幕去的,瞧不上咱这小庙。再说,这一次试镜的不是有楚哲手底下的新人么,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安阳爬起来,灌了一口水,朝陈均翻了个白眼:“你把我当白痴是吧,咱几个谁不知道楚哲的真实水平,顶多说他带出个薛炳哲。欧阳琦资历摆在那,顶多在他手底下挂个名,实际上事务都是自己的团队打理,旭陶然,楚哲对他的确是有知遇之恩,但他性子太独,我看过一次他们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经纪人和艺人,不如说是关系很铁的朋友。”他喘了口气继续分析:“楚哲那小子自己也清楚,虽然自己有实力,但是不够,他那金牌a级经纪人是被许森给捧起来的。不过他一直挺想证明自己的,这一次收新人,倒也还有点看头。好吧,继续继续!”

    陈均手握成拳低低的咳嗽一声,掩下笑意,这才拉了拉手边的小玲,示意新的一组入场。

    听到工作人员的报号,许易站了起来,意外的看到杜雨周身边的青年同样往大门走去,他挑挑眉,很好,就让他见识见识这次杜雨周的眼光。

    门被推开,坐成一排的评委正用审视的目光严苛的扫过每一个人,一瞬间,这种熟悉的气氛让许易恍惚间回到了以前身为秦越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紧绷,摆出了自己最熟悉的状态,身上似乎有什么蒙尘已久的东西突然开始咔咔的运行起来。

    夏河一开始并不把这一场试镜放在眼里,杜雨周已经说了,他是内定的角色,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现在,他被这种莫名的肃穆震撼到了,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拼尽全力,可是,前些天他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剧本,他的额头开始慢慢沁出汗珠。

    前面的人慢慢的少了,夏河几乎都要把脑汁都烧干了,才勉强想起来一出印象极为深刻的剧情,他所饰演的二皇子明行贤因为户部手下被一次性清剿而愤怒非常,提着一柄剑就闯进了客卿流云的院子,恨不得把出鬼主意的流云斩于剑下,却被他用三言两语化解了怒气,最后反而畅快大笑着离开。他当初很是不屑,明行贤的智商可不低,被这样短短几句话劝服简直就是编剧开出的金手指。可现在,他只能依赖这一幕了。

    “我需要一个人和我配合,饰演二皇子客卿流云,也就是姚逸,试镜第十二幕戏。”他镇定的站在中央说出自己的要求。

    安阳皱了皱眉,第十二幕戏并非是能展现二皇子性格和夏河演技的选择,翻了翻后面的艺人,眼睛猛的一亮,竟隐隐有一股看好戏的味道。

    “那好,许易是哪位?你不是试镜姚逸这个角色么,现在帮忙搭一下戏,可行吗?”其实安阳第一眼就看到许易了,并且对他很有好感,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的,难得看到一个纯粹干净的孩子。

    许易抿抿嘴,眼睑半垂,走出了队列,站到了夏河对面,朝着安阳点了点头。

    道具长剑拿来了,夏河手握剑柄,闭了闭眼,再睁开,仿佛有滔天的怒焰在他的眼里燃了起来,他两颊的肌肉抽搐着,急喘着气,偏了偏头,他似乎看到了他要找的人,一个箭步逼近,剑尖平平举起,胳膊上的肌肉绷起,猛地刺出。

    “殿下是因为户部尚书之事才想要杀属下么?”淡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无悲无喜,就像是兜头泼下来一大盆冰水,把夏河定在了原处。

    许易正襟危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离脖颈不过一指的剑锋,如同那只是一根毫无杀伤力的树枝,手顺势往前平伸而出,做出一个邀请之姿,带着微微的弧度,恍若真的有宽大的袖袍随之划过。

    夏河一错不错的盯着许易,大马金刀的坐在他对面,阴恻恻的道:“你最好能给本殿一个解释。”

    许易轻笑一声,似有些嘲讽,他眉眼轻抬,坦然的直视夏河的双眼,反问道:“那么殿下是愿意为了一个区区的户部尚书而犯了皇上的忌讳,失掉皇上的圣心?愿意从此之后无缘大宝,缩手缩脚的过日子?”

    许易的双眼里仿佛藏着无数东西,细看之后却又是空茫茫一片,夏河想去探索,却迷失在半途,前而无路,退之无门。他下意识的接上话:“当然不想!”

    “那么殿下何必来找属下的麻烦?”许易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言辞间颇有失望之意:“观今之大势,江南一带洪涝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北方边境又遇百年大旱,颗粒无收,草原数族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犯我大齐。如此严苛的情势之下,陛下如何会忍耐一个把国库偷梁换柱成私库的家贼?!”

    夏河被那双眼睛看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当真是莽撞至极,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若是父皇当真知道自己才是主谋……他真是被那些银子魔障了!他手里的剑“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还请先生助我!”

    许易手指慢慢摩挲着,许久之后,才温声解释:“殿下不用担心,皇上并无深查之意,我们保住了户部尚书的最后血脉,他自当明白如何封口。殿下此时,宜向皇上主动提议为灾民捐款捐物,解国之危,加重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也会给朝中大臣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印象,一举两得。”

    夏河有些为难的皱起眉,下意识的想拒绝,他手上的银钱本就不足,户部的起子被拔,日后将更为艰难,若是再捐款,只怕会捉襟见肘。

    “殿下!”许易的声音骤然拔高,一贯平和的双眼突然染上凌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收尾之事,还请殿下早作决断!”

    话音刚落,许易准备起身,却被夏河一把拉着手腕,声音掷地有声:“我捐便是!”

    许易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整张脸顿时柔和起来,完全不像是流云的冷硬和阴沉,他推下夏河的手:“已经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