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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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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河看着正和冯悟生对戏的许易,咬了咬牙,更加投入地去揣摩二皇子的心理,他一个根正苗红的中戏生,可不想就这样认输。当初杜雨周找上他的时候就说过,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当届圈内第一人,现在看来,许易就是那个意外。可笑他当初还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看不起人……

    安导的视线悄然在棚里晃了一圈,满意的拍了拍陈均的肩膀,把正在看监视器而毫无防备的陈导打得一个趔趄:“让许易开每天的第一场戏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你看现在,无论是新人老人,都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这气氛简直比拍《大明》那时候还要好!”

    陈均回头怒瞪他一眼,气势汹汹地说:“你这是把许易架在火上烤!我看到时候许总来找你的时候,你该咋说?!”

    安阳咧着嘴挠了挠头,毫不在意的说:“你不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得得得,你闭嘴。”陈均不耐烦的打断,翻了个白眼:“留着跟许总说吧你。”

    安阳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见猎心喜么?再加上许易要拍mv,时间紧,就申请把他参与的剧情都集中拍完,这种情况也是不能避免的啊,哪里能怪得上他?

    越想越觉得理所应当,底气十足,他举起喇叭喊道:“下一场,准备——”

    这是夏河和许易的对手戏,所有人都期待的一幕戏。

    二皇子已经对姚逸易容的客卿流云产生怀疑,却始终没有把柄,他开始暗中设计,与一直低调沉稳的五皇子针锋相对,前些天刚好抓到了他暗中联系朝中大臣的把柄,把消息只透露给了流云,以此为饵布下陷阱,果然午夜就有人前来销毁证据,他一把把人逮了个正着,压着人就直往流云小筑走去。

    “殿下此刻前来,可有何事?”这隐隐有些质问意思的话从流云口中道出,竟没让人觉得有一丝不妥。

    明行贤一听,恨不得把当初的自己狠狠抽上两个巴掌,什么求贤若渴,什么礼贤下士,他一个天潢贵胄,就因为流云说自己出身草莽,不懂规矩而居然给了流云天大的权利,就连说话都这样没有一丝敬意。

    “今天晚上,本殿意外逮着了一只耗子,看样子似乎是位江湖人士,打算让流云看看,是否认识?”他冷眼看着姚逸,连他脸上的意思表情都没放过,双掌举高拍了拍,便有侍卫把那名贼人拖了上来,粗暴地踹了他腿弯一脚,让他跪下。

    明行贤手上握着鞭子,慢悠悠的晃了晃,那名黑衣人立刻就被拧住脸,用力往上一抬,有侍者察言观色,把光亮的灯笼凑近他的脸,映照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嘴边挂着血丝,正双目愤愤地瞪着明行贤。

    流云的视线从明行贤身上下滑,落到那名贼人身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眼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丝波动:“草民并不认识。”

    明行贤阴鸷地目光在流云身上打转,却发现他一张脸就像是一张死皮一样,连颤都没有颤动一下,五指放松地落在身侧,两脚自然分开,稳得仿佛连五匹马都拉不动他一样。

    他咻地一下望向地上的人,同样发现他的全副心神都在自己身上,就算是偶尔看到其他人身上,也是一脸深恶痛绝、杀气腾腾的模样,对待流云和对待其他的侍卫,态度完全一样。

    他慢慢皱起眉头,难不成是他判断有误,这人并非是流云手下之人?可是知道那个消息的除了他,都是他的心腹之人,忠心耿耿,不可能使消息外泄……

    心思急转间,明行贤骤然扬起鞭子,朝着流云狠辣的抽下,在所有人的抽气声中,流云只是稍微侧了侧身,躲开要害,便放任自己的左臂被打中,衣裳尽碎,血腥味不过几息便浓郁起来。

    流云低头看了看伤处,再抬头的时候眉目冷然,声音也自然而然的压低许多,萦绕着怒意:“殿下是对草民有所不满?草民愚钝,若是行为有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明示,草民必当改之。”

    明行贤充耳不闻,他这时候满心神都是那黑衣人身体不自觉探往流云方向的举动,还有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担忧之色,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流云,你可是真不认识此人?”明行贤重重咬着字音,再度问道:“那我可是要请他去地牢走上一遭了。”

    二皇子为人残暴,地牢内种种私刑应有尽有,整日弥漫着血气,让人不寒而栗。

    流云扬眉,面露恍然,举步行到那黑衣人身前,俯下身细看:“难不成殿下觉得草民与这贼人有勾结?”

    他直起身,嘴唇紧抿,黑漆的眼睛里满是压抑的不快以及被不信任之后的失望。整了整左手有些狼藉的衣袖,他正色道:“若是殿下心里已有决定,草民再如何解释也是枉然,不如一并和那贼人处置了吧。”

    语罢,他一撩衣角,单膝跪下,乌黑的发丝有一丝黏在耳侧,越发衬得脸色苍白,竟让人心怜。

    明行贤只觉得那双眼里的情绪刺眼的厉害,总让他下意识的认为流云是无辜的,是忠心的,他艰难的别开视线,眼尾处扫过那些侍卫的脸,居然发现他们对流云很是怜悯,反而觉得是他这个皇子的不是!

    他恼羞成怒,随手抽出侍卫腰间的一柄长剑掷到流云面前,双手往身后一负,斜睨着他,不容置疑的说道:“杀了他!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么?证明给我看,想必大名鼎鼎的流云剑客不会手下留……”

    “噗哧——”独属于钝器入体的闷响打断了明行贤的话,流云保持跪姿,脊背挺得笔直,右手持剑,剑身已经没入那黑衣人的胸口,丝毫都不曾偏移,剑尖染血,从后背透出,闪着森白的光。

    “是这样吗?”流云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又像是呢喃,一旁举灯笼的侍者咬着嘴,身子抖得像是--一样,连带着昏黄的烛光都闪烁起来,使他脸上的阴影若隐若现,鬼气森森,形同魔魅。

    仿佛自己刺中的不过一块腐肉,流云神色淡漠,反手便把长剑抽出,猩红的血星星点点地溅上纯白的麻衣,甚至还有少许染上他的侧脸。他微微偏了偏头,好像并不喜那股温热,随手一摸,反而扩大了血渍的范围,他恍若不觉,认真的询问明行贤:“殿下,这就是您要的证明,您可觉得满意?”

    明行贤只觉得寒意在四肢百骸中蜂涌,那一双无害的双眼反倒让他毛骨悚然,他克制不住的退后一步,那黑衣人蓦地歪倒在他身旁,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他整个人都骇得快跳起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和流云多费口舌,匆匆安抚了两句便带着人离开,步履间,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思。

    流云一个人跪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只是整个人就像是抽了骨头一样,一瞬间就颓了下来,他的手抖得厉害,脑袋里却想起刚刚黑衣人露出的解脱和感激的眼神,眼眶干涩却没有一点湿意,他的泪,大概在那一个月的时候,就流干了罢。是他这段时间太过疏忽,听信假消息害了赵大叔一条人命,他该更谨慎的!看来如今这二皇子府,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

    ***

    这一幕再度完美收幕,安导上前拍了拍许易的肩膀,看着许易上妆后略显苍白的脸,忍不住笑眯了眼,也不说话,哼着小歌便得意洋洋的走开了。

    童维细心地发现许易额角的汗迹,急急忙忙地取了水壶就送上去,顺带一手给许易打扇,嘴里低声汇报着他观察后的结论:“小易,那个饰演皇帝的裘逵刚刚一直在看你,感觉没什么恶意,笑眯眯的,还不时点头,好像挺认可你的。后台的几个小姑娘也挺好玩的,一开始担心你,后来你刺那一剑的时候她们都在尖叫,最后还哭了。”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瞟了瞟许易的脸,伸了伸手上的帕子:“你要不,先把脸上擦一下,虽然知道那玩意是假的,可看着还是挺渗人的……”

    许易用凉白开沾湿帕子,擦掉了脸上黏黏腻腻的假血,随手还给童维,有些疲惫的说道:“这些消息很能鼓励我,谢谢你,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安导的剧组里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童维乖乖点头,心里的弦稍稍放松了一点,跟着许易去了休息室。

    夏河这才收回目光,心头复杂无比,这算是他第一次直面锋芒毕露的许易,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差距非常大。他起初还记得自己是夏河,是在演戏,可是后来对上许易之后,不知不觉的就完全忘了自我,恍若被那一双眼拉进了一个真实的世界,那一瞬间,他真实的领会到二皇子的愤怒、嘲弄以及恐惧,他被许易带入戏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握了握拳,重新给自己鼓劲,认识到了差距才好,有压力才有动力,只要他时时进步,迟早有一天,他能和许易比肩甚至是超越他!

    他走了一两步,眼角撇过一旁玩着手机的助理,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怨气,人家都是端茶送水,照顾得无微不至,可自己的这个却更像个大爷,他脚步一变,直直地走过去,一脚蹬上椅背,差点把助理摔了个趔趄。

    那助理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兜里揣,结结巴巴地说:“夏哥,您拍完了啊,我这就去被您拿水来!”说完也不等夏河同意就急匆匆的跑了。

    夏河哼了哼,懒散地把脚搁上一旁的小桌,闭着眼回味刚刚的戏感,丝毫不知道在不远的角落,有不起眼的光悄悄的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