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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礼拜星期二，杨洲和刘荣冰实现了历史会晤。
刘荣冰赏脸，虽然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刚一坐下，杨洲就给他倒了一杯茶。
“三号，青斑、刺鱼，可卡因。六号，东星斑、老虎斑、三文鱼、鸡泡鱼。大麻、海洛因！我说得没错吧？”
刘荣冰喝了一口茶，没接话。
“不说话？那下次可就得换个排列组合了。不过换了怪可惜的，很难再找这么贴切的了。”杨洲语气里带着挑衅，看似来者不善，但仔细听分明是铺好了台阶。
“阁下是哪路神仙？”刘荣冰终于挑眉。
“小姓杨，虽然和二郎神君一个姓，都喜欢狗，但我不是什么神仙，也没有哮天犬！”杨洲谦虚道，“只有几只癞皮狗！”
“哦！杨副司长……幸会幸会！”
刘荣冰先伸出手，杨洲想也没想也伸出手，对老人家，他一向很有礼貌。
“冰爷，幸会！”
“客气、客气！杨副司长来找我，该不会只想夸我老头组合贴切吧，敢问有何贵干呢？”刘荣冰开门见山。
“算不上什么贵干，我在浅浦滩蹲了快两个月了，光是帮衬你的生意都花了不少钱，现在有些饿，想请冰爷你请我吃一顿海鱼，冰爷该不会舍不得吧？”杨洲话中有话。
“杨副司长看起来很确信我一定有东西让你吃。”刘荣冰不置可否。
“你有，绝对有！”杨洲直直看着刘荣冰的眼睛，不躲不藏。
“你想吃什么？”
“今天好像已经没有我想吃的了，下一次有新鲜老虎斑和河鲀，留给我！”
刘荣冰看着杨洲自在的模样，觉得他好像没有敌意，至少并不像传闻的可怕，遂试探道：“杨副司长只是想吃鱼，不想对我这个渔夫怎么样？”
“我没有听说过吃鱼还要对付渔夫的，在你这还是头一回听闻。”杨洲笑道，“实话说，我只对那几尾鱼感兴趣，至于什么时候想吃，会自己来看单，只希望冰爷不要在单子上动手脚。”
“你是兵，我是贼，你敢相信我？”刘荣冰讥笑道。
“冰爷是赫赫有名的大盗海龙王，不是虾兵蟹将，信得过。”杨洲语气真诚、煞有介事，“而且我不贪心，不会总想大鱼大肉。”
刘荣冰喝了口茶，眼神有些尖锐，“若你想要，我又不想给你呢？”
“冰爷，你是渔夫，我怎么可能顿顿白吃你的鱼？你放心，我会买，价格绝对公道！”杨洲给二人的杯子又添了点新茶。
“那我不卖也不行了，是吗？”刘荣冰放下了戒备。
“冰爷是做大事的人，耳聪目明！晚辈以茶代酒，希望你赏脸。”杨洲拿起杯，举向刘荣冰。
刘荣冰琢磨了数秒，摸着杯道：“老了，不及年轻人了。事先声明，有些鱼可以卖给你，有些不能。而且卖给你的鱼，要等鱼过了浅浦滩、入了湖，才能撒网起竿，否则……”举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郑重其事，“杨副司长以后想吃，我老头未必有鱼能卖给你！”
“人之常情的事，我不答应就不厚道了，成交！”杨洲主动碰了下刘荣冰的杯子，诚意满满。
刘荣冰也不矫情，喝尽杯中茶，搁下杯，笑问：“那么……杨副司长不打算说说，到底是怎么挖到我这条深水管吗？我可是相当感兴趣。”
“其实也没什么，五百一条的东星斑我实在买不起，便宜了柯习银行那个老鬼。我就是穷好运，撞上了老天爷都要冰爷请我吃海鲜。”杨洲自谦道。
“一顿半顿无妨。”刘荣冰打趣一句，又再追问：“鱼单呢？你碰不到那个老鬼的货，又怎么知道是什么？”
“哦！这个，大约是我和冰爷都有一颗未泯的童心吧。”
刘荣冰面色一沉，杨洲只好乖乖道来：“三文鱼，又叫大马哈鱼，或者大麻哈鱼，即大麻，不用我说。鱼刺可卡住喉咙，所以刺鱼是可卡因，也不难明。海洛因是毒王、俗名四号，而鸡泡鱼是河鲀别名，有剧毒，但肉质鲜美，堪称鱼肉之王，其中还有一个品种叫四带河鲀……所以我就猜中了。石斑代表伪装，代表什么是猜的，大约是大马哈鱼和东星斑都是红的，青斑和刺鱼都是青的，老虎斑和鸡泡鱼名字里都有动物吧。”
看见刘荣冰点头，杨洲自信一笑，补充道：“码头号代表货的种数，一、三、九号为单，走一种货，六号走两种，八号走三种，石斑和号码是用来分辨老鬼的。懂行的自然知道去哪里怎么搭配能拿到货。”
“还有呢，人手如何？”刘荣冰意有所指。
杨洲嘴角勾起一摸邪邪的笑，他怎会不知道这只老狐狸想什么？
“谁进货、谁提货，都是伙计的功夫。除了定规矩，冰爷一律没有插手。我说得对吗？”
刘荣冰听完，露出赞许之色，“杨副司长那么聪明，我就放心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次是刘荣冰先举起了杯。
“好！我也祝愿冰爷继续生意兴隆，晚辈好过两天来吃鱼！”
杨洲很配合地又喝了一杯茶，便不多留。
刘荣冰看着此人的背影，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对了，和张暮岩有些像。
不过张暮岩背影阴冷，他的背影暖和很多。
但是刘荣冰看人从不会妄断的。
他知道杨洲也绝非善男信女，而其可怕之处，恰恰在于他能让你以为他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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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想买鱼，杨洲也不会发现刘荣冰手底下有鬼。
混久了，才会知道五百是刘荣冰定的最高消费，一个客一周不能多于五百，可以少。
但是来这里的老鬼恨不得买光刘荣冰的鱼，从没有少的，所以五百也是老鬼们的最低消费。
每个走货的鱼贩，身边都会有一个小伙计，他们不知道内情，只管报账。
三天前，杨洲看中了三区的鸡泡鱼，这周三区轮值的正好是葛天力。
那天刘荣冰没有来档口，而且，很难得一直没人来提货，直到收市前才终于有一个短发女人来问。女人和葛天力来往了几句，打了通电话，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档口。
杨洲从窃听器中听到她说：“娜哥，要再等一天才能凑够一千，今晚不能提，蛤蜊会在第二天一并亲自送去。”
这不合规矩。等一天不合规矩、一千个不合规矩、送货也不合规矩。
更不合规矩的是，小伙计见鸡泡鱼卖不出，想照单抄下来，却被蛤蜊阻止，小伙计觉得蛤蜊平时很罩待自己，听了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报账……
是要“挪用公款”吗？这只蛤蜊在打算什么？
而且，那个短发人说娜哥……
如果，她说的不是别名狗棍的那哥鱼，就没有别的娜哥了。
挣私钱不算罪，但挣这么大一笔私不报账就是死罪。如果还要披着岩门的壳，却装着鹰帮的肉，就不是死可以结果的了。
杨洲一路咬着葛天力，直到第二天临近收市，几个黑毛渣来找他，闲扯了几句，竟然同他们一道收债去了……
杨洲心想，这个人怎么总打偏章？莫不是还有其他古怪？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