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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赏了卖艺的父子一粒碎银子,宫梦弼就去寻下一个乐子。
最近入城的,除了算命的、卖艺的,还有一个卖药的,都被游魂看在眼中。
前两个宫梦弼亲自验过了,各自发了狼人卡和好人卡,最后一个卖药郎中,宫梦弼正要去验一验。
倒不是闲得发慌,而是蚊子肉也是肉,善缘孽缘都是缘。在家宅着没有前途,出去浪才是狐狸的出路。
一群麻雀在枝头跳跃,啾啾叫着。
宫梦弼跟着麻雀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卖药郎中。
卖药郎中正在推销自己的宝药,自夸道:“我这药,人称‘神仙帖’,专治疑难杂症,有什么隐疾的、暗疮的、医馆治不好的、躺着等死的,只管一帖药下去,立刻就好。”
“可有人愿意一试的,若不见效,只管抓我报官!”
他这样吹嘘,还真就有人来试。
来者是一个脸色发青、咳嗽不停的瘦小汉子,那汉子一边说话,一边捂嘴咳嗽,道:“我来试一试。我这病是治不好的,吃了多少药也不见效,肺都要咳出来了。若能吃好最好,吃不好毒死我了,也叫我少受些罪。”
卖药郎中暗自打量他一眼,便笑道:“有什么吃不好的,神仙帖下去,保管你不再咳嗽。”
卖药郎中立刻就生火煎药,为了方便其他人试药,一连煎了五帖药。五个小炉依次排开,神仙帖的药包倒进去,便有一股药香飘出来。
宫梦弼嗅着药香,顿时便觉得体内气息翻涌,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脸上立刻烧得通红,仿佛吃醉了酒一般。
但围观的人嗅到这药气,却觉得浑身一暖,身体都舒泰起来。立刻就有人心动了,又有人提出试药,卖药郎中都应承下来。
宫梦弼以手帕捂住鼻子,隔绝了药气,看着卖药郎中的眼神却变得冷漠又危险了起来。
宫梦弼冷哼一声,眼珠子一转,转头去集市买了五条奄奄一息的小鱼,养在木桶里拎了过来。
他算好了时辰,拎着木桶过来,郎中的药也煎好了。
那染了肺疾的汉子端着碗正要服药,却突然被人打断。
宫梦弼连声叫道:“慢来慢来,让我先试。”
宫梦弼上前不由分说便夺了他手中的药,作可怜状:“这位大哥,我几个朋友都病得不轻,您还能等,他们等不得了。”
那瘦小的汉子本来要骂,但正眼一看,却把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吞了进去。
宫梦弼幻化作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少年,长得好似雪娃娃,唇红齿白,一见就讨人喜欢。
“这有五帖药,你自取便是,怎地要来抢我的。”
宫梦弼把水桶放下,道:“我有五个朋友,只怕一碗不够。”
那卖药郎中却不悦道:“你这小孩,朋友生病先送一碗回去救人,若有效再来买便是,怎么能一个人霸占了我的神仙帖,让别人都等着。”
“就是!”
“我们还要看看药效呢!”
宫梦弼拱了拱手,道:“不必久候,我朋友就在这里,大家稍等片刻。”
说着,宫梦弼一碗药就倒进了水桶里。
那瘦小汉子道:“你怎么糟蹋东西!”
宫梦弼指着桶里的小鱼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救它们怎么能说是糟蹋东西。”
桶中小鱼本来已经半死不活,一碗神仙帖倒下去,顿时活蹦乱跳,飞快地游动起来。
宫梦弼惊喜道:“小黑、小黄、小白、小花、小灰,你们都没事啦?”
众人连忙上前围观,只见本来发蔫的五条小鱼精力十足,在桶中奋力游动,还不时跃出水面,显出无限的活力。
“神了!连鱼都能治!”
“果然是神仙帖!”
众人纷纷赞颂,只有卖药郎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垫脚看着,有些不安。
桶中的小鱼搅得波纹不断,忽地,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从极动到了极静,五条小鱼一翻肚皮,漂上了水面。
鱼鳞怒张,鱼嘴无法闭合,血从鳞片间、鱼嘴中流了出来,将桶中染成红色。
宫梦弼大叫一声:“死了!”
“怎么都死了!”
宫梦弼呜呜哭着,上前揪住卖药郎中的袖子,道:“你这卖假药的,你赔我朋友,你赔我朋友。”
众人见了血,心中顿时就生出怯意,立刻警觉起来,看向卖药郎中的眼神就十分狐疑了。
宫梦弼和卖药郎中推搡间,一不小心又打翻了一碗药,药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郎中把宫梦弼推开,厉喝道:“我这是治人的药,又不是治鱼的药!人喝的分量岂能跟鱼一样?莫要胡搅蛮缠!”
那郎中推开了宫梦弼,同众人道:“你们评评理,哪有用鱼来试人吃的药,吃坏了反倒诬赖郎中的道理?”
众人一听,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
正是此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条野狗,对着地上打翻的汤药就舔了起来。
舔了几口,立刻狂吠起来,原地追着自己尾巴转圈,一边转一边低吼着。
转了几圈,便忽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喘气了。
宫梦弼冷笑道:“你还说你不是卖假药的,连狗都毒死了!”
卖药郎中脸色终于变了,骂道:“小畜生,用鱼诬陷我,又用狗害我!这是治人的药,又不是治狗的药!”
“我不卖了,我不卖了!你们不信便算了,错过了神仙帖,有你们后悔的!”
卖药郎中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摊。
宫梦弼不知何时已经挤在人群外,高声道:“不要让他跑了,这卖假药的不知道卖了多少假药,害了多少人,快送他去见官!”
众人连忙上去拦那郎中,那郎中连忙拉开褡裢,从中掏出一个药瓶砸在地上,散发出难以嗅闻的恶臭,众人怕有毒,连忙散开。
那郎中药摊也不要了,转头就跑,众人连忙追上去。
宫梦弼嗅着一点气味,立刻躲得远远的,饶是如此,还干呕了两下,差点被熏吐。
见那郎中要逃,宫梦弼远远掐了个印。
风从那郎中便脚下扫过,滚来一粒石子。郎中踩在石子上,重心不稳,结结实实迎面伏在地上,磕的满嘴血,被愤怒的众人抓住,扭住胳膊就往衙门送去。
只有那个瘦小的汉子还记得回头看看这位死了“朋友”的小孩,但回过头去,哪里还有什么冰雪可爱的小少年,只有一个水桶,一条死去的野狗罢了。
宫梦弼早已遮掩了身形,思索着这神仙帖的事。
所谓神仙帖,倒不如称之为阎王帖,不过是寻常草药搭配邪咒熬制出来的燃烧寿命的禁药罢了。
只是以寿命为柴薪激发元气,换取一时的健康和力量,并不能真正治疗疾病。
等被激发出来的元气耗尽,疾病便会重新复发,此事人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元气相抗,病死也不过旦夕之间。
这应当是行伍的禁药,作殊死一搏用的,却不知如何流到了这里,被用作骗人的手段。
只消去查查服药的人后续如何,就能知道这药的可怕之处,坐死卖药郎中的罪名。
“风雨欲来啊。”
宫梦弼看着吴宁县顶上的万里晴空,却发出如斯感叹。